第三百零四章 依经傍注

    很奇怪的，这么一路走来，严云农并未询问那陈豹最后的下场，李武男也没有询问孙兴最后从陈豹衣服里找出的那隐秘之物是什么。三个人很有默契地都不去提刚才发生在山谷里的事。

    直到又走出了老远，严云农才随口询问了一句，在得到孙兴确定的答案后也就不再多问。李武男却感叹道，“那陈豹如果放在小说中，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炮灰，然而现实中杀起来却仍然是这般不易……”

    孙心不由得奇道，“队长，你这又是在感叹什么呢？”

    李武男苦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那些仙侠小说中，虽千万人，却弹指间就能使之灰飞烟灭，动动手，就是一剑打碎天地……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达到那个境界啊。”

    孙兴轻笑了一声，“你也说了，那些都是小说……”话说到这里，他就住口不再多言，只是双眼中也显露出来了一丝艳羡之色。

    三个人皆是一阵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严云农忽然又开口问道，“刚才听你们说现在是汉末，附近还有黄巾贼，那我们早前对那处山谷的分析和判断会不会有所偏差？”

    孙兴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指的是哪方面？”

    李武男也皱眉道，“应该不会吧，毕竟那村子里的确是有死人的。”

    严云农摇头道，“虽然我一直在外面给你们把风，但我也知道你们并没有进入村中，所发现的死人的确是有，但这说明不了问题啊，没准其他人是离开了呢，那死人也未必就一定是村子中的人吧？”

    孙兴听懂了他的意思，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认为黄巾贼发现了那处村落，然后带走了里边的人，而那死人多半是当时被黄巾贼杀掉的反抗者……”

    严云农点点头，孙兴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

    “不会的，老严，你多虑了。”孙兴摇摇头，笑道，“我们早前推断的那些结果都是符合逻辑的，并不能因为附近有黄巾贼的出现，就能轻易推翻。一来当地并没有大批贼人前来过的痕迹。二来，村民如果说被宗教洗脑又或被妖言诱惑，使得他们主动投靠。但却也不会是那般光景，除非是活不下去，否则没有人会愿意成为反贼，而且还是全家老小一起，连田地都不顾的净身出门。三来嘛，老严你有所不知，听那陈豹讲，附近的这伙黄巾贼有些不同，尤其是最近这个把月里，连他们眼皮下那毫不设防的临朐县城都秋毫不犯，所以，我个人判断刚才那处山谷和黄巾贼应该是没有任何关联的。”

    通过这番话，方才释去了严云农心中的疑惑，李武男忽又出言问道，“老孙，你说那个叫陈豹的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孙兴听得就笑，“这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神。不过嘛……”

    “不过什么？”李武男好奇地追问道。

    孙兴想了想才说道，“从对方宁肯死也不愿透露和家主有关的一切消息来看，他的姓可能和这个有关，一旦我们知道了他的姓，就有可能猜测出他的来历，通过这点，也说明他的姓必然是个很偏僻冷门的姓氏。而且其主家在徐州或者齐郡必然声势显赫，随便找人一打听就能够知道。”

    李武男对这个说法也很是认可，却又好奇地问道，“当时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孙兴淡淡一笑，“当时你问他姓名，他后来回答的时候，有些犹豫，尤其是在说出姓陈的时候，其间停顿了两三秒，而后又提高了嗓门。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尤其是在那种审问中，对方如果回答的时候有不正常的拔高声调，就有很大的可能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

    李武男略一沉吟，把当时的对话回想了一遍，果然还真是这样，当时他可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小细节，于是不由得心悦诚服，“老孙，你真行啊，连审问你也懂啊？现在我很好奇，究竟有什么是你不懂的？”

    孙兴微笑道，“我哪懂什么审讯啊？不过是很久以前在一本《FBI教你识别谎言》的书里看来的。”

    李武男的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叹息道，“不管怎么样，还是你厉害，连这样的书居然也看过，不像我，就只会看网络小说。”

    “我也不过是偶然之下随便翻了翻，现在还能记得的也没多少了，只是略懂一二罢了。”孙兴风轻云淡地解释了一句，接着又展颜笑道，“什么都略懂一点，生活才会更精彩一些……不过呢，我是样样懂，样样松。哈哈哈……”

    “孙兴，你这句话好像是《赤壁》里诸葛亮说的台词吧？”严云农笑道。

    李武男像看见了新大陆般不敢置信地问道，“老严，你这家伙不是说从来不看电影的吗？”

    严云农憨笑道，“恰好这一部看过。而且，队长，我可没说从来不看，只是一般不看而已……”

    李武男顿时哑口无言，孙兴却毫不留情面地又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也使得他们心中关于那个村子和陈豹所带来的最后阴霾都随之消散而去。

    在此之后，三个人间所聊的话题也相应的轻松了不少。

    比如，李武男这时又调侃着孙兴，“老孙，你不做古人真是可惜了。”

    孙兴笑容不变，“为何？”

    “老严，你看看，又来了。”李武男指着孙兴就朝严云农笑道。

    严云农笑而不语，李武男就只好叹息道，“那陈豹说起话来，说出来的语言都很是生涩难懂，我当时就只问了姓名和性别，想不到居然这两个词语他都能理解错，而老孙却能和他正常对上话……”

    孙兴闻言不禁莞尔，苦笑道，“我也很不习惯那样的咬文嚼字，真的挺费劲的，你别看我说的好像轻松，但……和他们说话真的很累啊。”

    李武男很是认可这话，“所以啊，以后如果还要再和那样的人打交道，就都由你出面好了，我可受不了，也做不了。”

    对此，孙兴只是笑笑，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推脱。

    严云农忽又问道，“那你们对那个人说的话，都相信吗？”

    “那个人？哦，你是说陈豹，是吧？”李武男想也不想，“那还能有假，有我们出马，他敢不说实话吗？”

    严云农没有理他，反而朝孙兴看去。

    后者点点头，“大的方向应该不会有假，至于其它无关的细节嘛，对我们也无所谓了。”

    李武男插嘴说道，“是的，没错，陈豹因为忠义而不愿出卖家主，但在别的问题上他没必要也不敢说谎。”

    孙兴见他住口不说了，这才补充道，“对我们来说，想要知道的，实在是平常之极，人尽皆知的事情，陈豹绝想不到我们对这些都毫无所知，任何正常人都不敢在这样的事情上说假话。就比如，他在回答当今是哪一年时，肯定不会想到我们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然后他又说这里距离齐郡大约230里上下，他如果是今天清早出发，算算时间，很容易得出差不多这个点正好能经过这里的结论。最后，他告诉我们五十里之外的临朐有一伙黄巾贼，我相信这也不可能是假话，因为，他不能判断我们知不知道，假如不知道，我们大可以扣留他，然后由一个人骑他的马前往一看，来回往返，今天也够了。在这种随时都能被拆穿的地方，一般人不会说谎的。而他自以为不能透露的隐秘，对我们来说，又毫无价值，我们也不需要知道。”

    说到这里，李武男忽然问道，“对了，老孙，那陈豹死都不愿拿出来的隐秘东西到底是什么？”这时候，他终于想起了这事，倒也不怪他后知后觉，实在是陈豹当时的死状太惨，给他的心里震撼太强烈，以致于一时间就忽略了这个，这时候孙兴说起这个，才又想了起来。

    “应该是密信之类的，估计和我们也没多大的关系，还是回去再看吧。”

    李武男点点头，听孙兴这么一说，他也没了什么兴趣和期待，别人的所谓隐秘之事，对他们有什么意义呢？反正也不可能和那盘踞临朐之外的黄巾贼有关系。对他们现如今而言，那伙收过路费的贼人才是接下来他们的重点。

    但即使如此，李武男也没有闲着，“老孙，你还记得陈豹说黄巾贼收那路钱的地点吗？”

    “临朐县北面的‘石峪亭’。”

    李武男笑道，“是不是古代就有到处修亭子的习惯呢？”

    孙兴也不由得笑了，“后世我们见过的各种亭子本来就是传自于古代，县城之外有一座亭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很多诗词里，古人送别友人不都是会在亭子里嘛。”

    李武男‘哦’了一声，“有哪些诗词？说来听听。”

    “劳歌一曲解行舟，红叶青山水急流。

    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李武男就大笑道，“这和亭子有什么关系？”

    孙兴微微一笑，“这首诗的名字就叫《谢亭送别》。”

    李武男的笑声戛然而止，吧唧了几下嘴巴，又道，“那除了这首外，还有吗？”

    “送君灞陵亭，灞水流浩浩。

    上有无花之古树，下有伤心之春草。

    我向秦人问路岐，云是……”

    “是什么？”

    孙兴耸了耸肩，“后面我也不太记得了，反正有第一句就行了。”

    李武男哈哈大笑了起来，孙兴这家伙也有不记得的时候啊，不知怎的，他忽然感到心情好了许多。

    “还有吗？”

    听见李武男不死心地还要问，孙兴无可奈何地说道，“你当我是那些穿越小说的主角啊，腹中不藏个千百篇诗词都不好意思同人打招呼。嘿嘿，我能记得这么点就已经不错了。别忘了，我刚才就说过，我是样样懂……”

    “样样松嘛。”李武男接口说道。

    随即，三个人一起大笑起来。

    笑声在树林间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