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死了又死
南蜀,文帝十四年,三月。 京都平陵城刑部密牢中,连悦挣扎着醒了过来,四周一片寂静,只远远地听到水滴砸下来的“嘀嗒”声,显得异常空灵。 脑海中闪过自己不慎跌进雪山密洞的情景,恐惧与绝望的余悸仿佛还未消散,她现在……是已经死了吗? 试着动了动手脚,又掐了掐胳膊,“咝——”连悦痛呼,不对,人死了怎么还能有疼痛的知觉? 连悦翻了个身,睁开眼,四周黑漆漆一片,如果不是头顶一只用来照明的水晶球发出的薄弱光亮,连悦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 不对,不对!连悦双手抱着瞬间胀痛的脑袋,一些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源源不断涌入她的大脑深处。 “什么鬼?这也太坑了吧!”连悦不可置信地瞅着自己这具穿着囚服的身体,又努力梳理着她所接受到的来自这具身体的记忆。 这一次,她穿越的不是铁路隧道从地球的一端奔向另一端,而是穿越了时空隧道从时空的一头出现在了千年前的另一头。 不是皇妃公主,不是世家小姐,而是一个即将被送上刑场“咔擦”的死囚。 “所以,我没能死在公元二零一五年的青藏雪地,却要死在一个连历史课本上都没出现过的架空时代?”连悦不明白,到底哪方跟她连悦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 “天哪!”连悦怒嚎一声,“谁来告诉我,这跟死后鞭尸有什么区别?”正是这声嚎叫,惊动了隔壁囚室的人,不禁隔着蓬乱的长发注意起这个分明两个时辰以前就断了气的女人来…… 死而复生?这太匪夷所思了! 打碎的杯盏,动过一半的饭菜,变了色的血渍,连悦托腮观察着现场的一切。捡起筷子拨了拨剩下的饭菜,不禁蹙眉,“哎呦喂,谁跟你这么大仇啊要在你饭菜里投毒?”而且还是对一个即将被砍掉脑袋的死囚,犯得着吗? 连悦莫名同情起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来,“你说你怎么那么倒霉,费尽心力保住了人家儿子,还落得这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连悦从这具身体供给她的信息得知,她是御医长使连正章的女儿,啊不,是养女,也叫连悦。原本家中排行老二,上头有个jiejie叫连忻,底下还有个meimei叫连忧。 适逢皇帝宠妃静妃娘娘难产,众位御医束手无策,而一直负责看顾静妃胎像的连正章却远在千里之外的沧州,连悦临时被迫去给静妃助产,在静妃娘娘以一个母亲的身份百般哀求下,连悦费尽心力保住了小皇子,可静妃却在生产中丢了性命,因而皇帝大怒,当下便将连悦打入了死牢。 最可气的是她那倒霉的爹爹连正章,从沧州回来后得知连悦“害”死了静妃,皇帝要迁怒连家,立马跳出来称连悦只是他的养女,才换得了他连家上下的平安,只是被皇帝削去了御医长使之衔,贬为了庶民。 连悦抱膝靠着铁墙叹了口气,生死大难临头,骨rou亲缘就是这样拿来出卖的吗? 虽说自己也是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孤儿,是被爷爷从山里捡回去的,可这爷孙俩相依为命的二十多年来,爷爷待她比亲孙女还要亲厚,不但教她读书认字行善为人,甚至还将连家传承数百年的针灸绝学倾囊相授。 可是,爷爷还是“狠心”地撇下了她一个人在这世上,连悦总不相信爷爷真会那样离去,于是偷偷冰存了爷爷的遗体。连悦曾在爷爷收藏的奇闻古籍中看到,雪影神针可以医死人rou白骨,不论这古籍中所记载的是真是假,连悦都下定了决心去寻找,而就在她独自攀上青藏雪地的时候,却误入了雪山密洞,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世界。 爷爷曾说过,世事皆有因果,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定数?天意?”连悦自嘲地笑了笑,“就是让我来这奇怪的地方体验一次脑袋搬家的滋味吗?” 不知过了多久,连悦听到一声铁门拉动的声音,这黑漆漆的密牢中透进一缕强光,随即走进来两个黑衣黑帽的壮汉,二人手里各提着一只铁皮食盒,一个走向了她,一个则去了隔壁间。
连悦趁着这片刻功夫撑大眼睛仔细观察了这周围的环境,密牢修得极大,仿佛一眼望不到头,可在连悦rou眼能见的范围里,似乎只关了两名犯人,一个是自己,一个则是隔壁间蓬头散发能跟贞子媲美的……男人。 那两名黑衣壮汉放下饭菜,哼都没哼一声便离开了,连悦只听得“咚”的一声,铁门狠狠拉上,地面似乎都跟着颤了几颤。 眼前又恢复一片昏暗,头顶那用来照明的水晶球折放出的光芒还不如一支短小的蜡烛。连悦瞅了瞅自己面前的饭菜,一碟开水滚过的大白菜就着几根胡萝卜丝,一碗白得瘆人的米饭,看了就没什么胃口,再想到这身体原来的主人可不就是因为吃了这些饭菜才被毒死的吗?连悦抚了抚心口,即便脑袋快要搬家了她也不想再被毒死。 可是,鼻子尖得堪比灵犬的连悦还是嗅到了一股鱼香rou丝的香味儿,好像还有大鸡腿儿。 连悦往那香味的来源处挪了挪身子,扒着铁栏偷偷瞟向隔壁间的伙食,简直一个丰盛啊,有酒有rou,有鱼有虾,过个大年也不过如此吧…… 连悦抹了抹就要流出来的哈喇子,眼珠子都快镶在隔壁那盘鸡上去了,那男人才要动筷子,冷不防感受到连悦那渴盼炽热的眼神,阴嗖嗖瞥了她一眼,连悦那副馋猫样直接落入他的眼中,暗淡无神的目光中不禁漾起一丝波澜。 连悦尴尬地嘿嘿笑着,“我说……大兄弟,您这……不会是最后一顿了吧!”不都说死囚临死前吃得那顿都会很丰盛吗? 男人眉头轻蹙,没再搭理她。 连悦下巴抵在铁栏上,她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没像现在这样窘迫过,到底该怎么开口跟人要吃的?况且这还是人家的最后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