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肆秦
有时候懂得太多,反而不是好事。傻人有傻福,是因为他的心是干净的。 “……肆秦。” 苏玉禾激动地表白让它身子猛地触了一下。 它挣扎着要躲开。 准确的说,是他——挣扎着要躲开。 原来他就是照顾伤狂九年,最后还愿意陪着伤狂出宫赶赴北国的肆秦! 苏玉禾却死死地不放手,“肆秦!” 他顿住了。 那天被士兵扔下河的窒息感又萦绕在他的脑海,他有些穿不过气来了——苏玉禾把他搂的太紧了。 “呜。” 他呜咽着。 苏玉禾感觉有点不对,松开手来瞧,“肆秦你怎么了?” “啊呜……” 他喘着粗气。 苏玉禾这才明白自己刚才险些害死他。 “对不起。” 他摇摇头,摆着那似鬼手般丑陋的手,旋即他愣住了,看着自己的那双手,一抹淡淡地忧愁又聚在他的眸子里。 他不禁回想起那日沉入河中之后的一幕幕场景来。 在河面上看着碧波清澈的、古井无波的水面,到了下面却截然不同。水流急湍的好像要把人撕裂,眼前全是黑色。 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手脚被束缚的他连挣扎都做不到。 “肆秦?” 苏玉禾抓住肆秦的手,把自己的脸凑到了他跟前。 肆秦那长发背后的脸狠狠地抽了一下。 “呜。”他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他的声带毁了。 “你看看我。”苏玉禾温柔地望着他,随后又拍了拍自己毫无知觉的腿,笑道:“当年,在宫里的时候,我这样的身子,没有人愿意陪我。但你却不介意。” 他低下了头。 那些年在宫里照顾伤狂,因为伤狂总是喜欢独处,所以自己就时常找一处偏僻的地方习武。 也是那天突然下起雨,自己着急赶回去,一时走岔了路,不小心绕到了苏玉禾的殿里去。 那天苏玉禾穿着一身黑色的纱衣,坐在轮椅上望着幽幽冒着青烟的香炉。 他突然的闯入,让苏玉禾不禁呆呆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本以为苏玉禾会吵骂自己,因为他看出了苏玉禾手上的戒指是只有皇子才拥有的玉戒,他刚打算跪下,却瞧见苏玉禾又呆呆地转了回去盯着香炉,他的腿打着弯僵硬在那里。 “三、三皇子?您是三殿下吧?”他试探性地问道。 那苏玉禾看着香炉的眼睛丝毫没有变化,轻轻地嗯了一声。旋即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偏头看着他。 来这里的人都是奉命清扫或者伺候自己的,但这个人却居然不认得自己。 “对、对不起。”他道着歉,脚步向后挪去,后半个身子都在雨中淋着。 “你是什么人。”苏玉禾望着他被淋湿的头发,皱起眉头。 他立即低下头,“回三殿下的话,奴才是十一殿下宫中的人。” “十一?”苏玉禾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会儿关于十一皇子的信息,终于,他确定了是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是。”他再次点了一下头,俯着首。 这时的苏玉禾也才十五岁,见肆秦和自己差不多大小,与自己平时见的太监都不一样,不禁问:“你不是太监?” 他愣了一下,旋即抱拳说道:“啊,对。奴才刚入宫的时候才七岁,他们说奴才年纪太小,不易净身,让奴才出去。结果就阴差阳错的被侍卫长大人带回去,收了奴才做了弟子。” “哦。”苏玉禾听他说得这么多话,感觉有些倦了,靠在椅子上,又歪头看向香炉。 他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走了。 这一纠结,他才注意到苏玉禾身下的不是寻常的椅子,而是轮椅。 “你、你的腿……” 他意外地居然问了出来。 但当他看到苏玉禾呆板的目光时,他就后悔自己多嘴了。 “我不是故意的。”他慌乱地解释道;“我是说,我不是有意要揭你的短,啊,我是说……” “你可以走了。”苏玉禾语气平淡却冰冷的命令道。 他干长着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后来他一直觉得心中有愧,就四处打听关于苏玉禾的事。一来二去,就了解了他的处境,不由得同情起他来。 所以没事他就会上苏玉禾宫里去,给他带点礼物。 起初苏玉禾对他和寻常太监没什么不同——呆板、漠视、冷暴力。 但后来,渐渐地,他发现,自己从以前进苏玉禾的宫殿里找他,变成了他坐在门口等自己。 这样细微的变化让他明白,苏玉禾已经开始接受了自己的帮助了。 那些日子,有宫女在背后议论苏玉禾的腿,不巧让推着苏玉禾出来晒太阳的他和苏玉禾都听到了这一番嘲笑的论调。 苏玉禾默默地推着轮椅走了。 也是在那天,他和苏玉禾聊了两个时辰。 他鼓励着苏玉禾,“爱你的人不管你是什么样,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他都爱你;但不爱你的人,不管你做了什么,他都不爱你。” “那你爱我吗?” 苏玉禾当时的语气十分认真,他愣住了,跑了。 那是他们分别前最后一次见面。 后来听说苏玉禾的病加重了,要静养,就搬到了外面的山庄住去了。可那个诡异的问题却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打转,越沉越深。 “是你当时给了我勇气和自信。我才敢去爱你。”苏玉禾抓着肆秦的肩头,认真地说道。 肆秦抬起头来看他,回忆又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那天自己才伺候了伤狂睡下,刚一出门,一只鸽子就停在了自己面前,东张西望地等待着。 自己纳闷地从它脚上取下信筒,以为是谁写给自己主子的信。但刚一见竹筒上的字,他就愣住了——这是三殿下的字啊! 他犹豫了一下,把信装进了自己的怀里,没有拆开。 过了几天,一个宫女跑来自己面前,也不管自己主子是不是在一旁坐着,就径直把一封信拍在了自己胸上,愤愤地走了。自己事后才知道那是因为苏玉禾威胁那个宫女如果不传信的话就会让她出宫去。 看着信封上的字,他郁结地快要喘不过气来。 “亲人?”伤狂微微笑着问他。这时候的伤狂才十一岁,还是天真的。
他飞快地摇着头,“一个朋友。” 那天晚上,他终于忍不住把两封信放在了一起。一年没联系了,他写信来是为什么? 他拆开了信。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却不是一行一句的写的清楚的那种。而是这一句那一句,像涂鸦一样。 这上面的笔记有陈有新,显然不是一天完成的。 他开始一句一句的看。那全是思念他之类的话。 他暗自惊奇苏玉禾对自己那种怪癖的感觉。 但他恐怕苏玉禾再叫人送信来,所以不得不按照信上说的,给他回信。 那封信他写的很艰涩,大抵是希望苏玉禾放弃他对自己的那种怪癖感情。 但苏玉禾却好像根本没见过这封信,仍然来信邀请他去山庄游玩。 终于,又在听说苏玉禾病了之后,苏玉禾再也没来过信。 他虽然感觉到有些空落落的,但是他那种解脱释放的感觉完全掩盖了他心里真实的想法。 “你看着我。爱你的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他都爱你;但不爱你的人,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不会爱你。”苏玉禾重复着当年肆秦对他说的话。 肆秦的身子在颤抖。 陪同伤狂离宫前的一天,一切都准备好了,他也没多少事做。想起自己恐怕一去不回,他不禁开始思考还有什么事是自己必须做而没做的。 早年丧父母,自幼入宫习武的他也没什么朋友,几乎没费多少功夫就想起了那个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过的苏玉禾。 本是打算去看他的,但突然想起自己没问过山庄的位置,又恐怕对方早就不记得自己,所以也就没去。只是简单的写了封信,说:“我走了,去北国,你自己珍重。” “你还活着不是吗?只要活着,我们就有希望。”苏玉禾真诚地望着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知道的。” “呜。” ----- 伤狂收敛着金色的真气。 渐进收尾的时候,一直在经脉中停留的蓝色真气却突然汹涌起来,在伤狂的经脉之中奔腾起来,让伤狂不禁痛的皱起眉头。 “这是?” 千下手指一伸,触摸了一下伤狂身上因为经脉过细而溢出的真气,那蓝色迅速缠上他的手指,被他吸收了。 他愣了一下,这真气和自己的真气虽然长得有些不同,但它们的构成竟然有几分相像……似乎像是自己的真气,却比自己的更精纯。 “啊!” 伤狂被如潮水般突击来的浩瀚的蓝色真气挤得经脉几欲炸裂。 这蓝色真气完全不似金色真气那般和谐安静,让伤狂有些控制不住它了。 “这是谁的真气……怎么这么桀骜。” 千下忍不住呢喃。 门外的帝君和千水听到了伤狂的叫声,都匆匆靠到门边做着随时冲进去的准备。 “千下,你的手。”伤狂分明感觉到千下的手靠近自己的时候,这些蓝色的真气都温和了一瞬。 “啊?”千下愣了一下,但一看见伤狂闭着眼睛把他的右手伸出来,他就立即会意地拉住了伤狂的手,温柔的问:“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