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忆的伤
韦昔把笔记本电脑扔在副驾的座位上,就给傅氿霄打电话。 傅氿霄是被她从小欺负到大的姐妹儿,说是姐妹,其实她要比她大三岁,或许也是这个原因,她欺负起她来完全没有罪恶感。 傅氿霄和她一起回来的,两人在机场分的手,她一到家就给她打电话,她却一直没接。 已经打了两个,还是无人接听。 韦昔隐隐觉得不安起来。 回到这里,傅氿霄比她更需要勇气吧。 回忆纷至沓来,让她心情不由变得沉重。 那个笑容明亮的林宇呈,那个对她很照顾的林宇呈,最后竟然是死在她手里的。 她其实很不愿承认! 虽然韦昔从小被呵护着长大,有些娇宠跋扈,但她着实是继承了她父亲韦桐筠冷静从容的脾性,遇事总能静心分析,但偏偏那一刻,她就是开枪了! 二十年来,唯一的一次不冷静,唯一的一次慌张,便成了她的心魔。 永远逃不掉的心魔。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韦昔掩去回忆,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傅伯伯。 傅伯伯,傅岩东,傅氿霄的父亲,让她身负罪孽的罪魁祸首。 两年来,傅氿霄已经和他断了联系,他都是通过韦昔知道关于自己女儿的一切。 韦昔开始很讨厌他,不怎么接他的电话,即使接了电话,态度也不会好,常常话里夹枪带棒的刺激他,但前不久,傅岩东大病了一场,韦昔的心也就软了,虽然语气不佳,但也会主动告诉他一些关于傅氿霄的事。 比如说,这一次傅氿霄回A市。 她是被她小姑夫祁阳逼回来的,傅氿霄是收到傅岩东的病危通知。 有些人,你永远无法真正的去恨。 傅氿霄对傅岩东就是。 他打电话来做什么? 韦昔心里的不安增加了几分。 “傅氿霄还没回家?”韦昔不想和他废话。 “......她还没有回来。”傅岩东的声音略显得有些沧桑,五十岁不到的男人,因为这场病,似乎已经老了。 韦昔强硬不起来了,不自觉的安慰,“我去找她,您,您不用担心。” 傅岩东说:“小昔,氿霄就拜托你了,是我,对不起她......咳咳......” 他身体确实是不大好,只说了这么几句就已经开始咳嗽了。 韦昔低叹了一声,“傅伯伯,早知如此,你何必当初呢?” 是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当初,当初...... 如果没有她的推波助澜,如果没有她的支持鼓励,如果没有她的多事搀和,或许他们也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吧? 即使不深爱,也不至于天人永隔。 其实最错的,不是她么? 傅氿霄的电话还是没通,韦昔大概也猜到她在哪里了,直接驱车前往江淮路。 车如箭离弦一般冲了出去,过程中还差点撞上从里边驶出来的一辆黑色跑车,擦边而过,韦昔并没有太在意。 黑色跑车里的司韩却是看清了她,眯了眯一双惑人的凤眼,轻挑了挑唇角,跟了上去。 江淮路并不是一条路,而是A市的普通住宅区,两年前他们从美国回来在哪里躲了大半个多月的时间。 后来出了事,她把它买了下来,一直保留的原来的样子,一半为了纪念,一半为了回忆。 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她曾以为会是永远。 事实证明,永远其实是没多远的,你还没意识到,它就消失无踪了。 车进不来巷子,韦昔只能把车停在巷口,徒步进去。 这条巷子,韦昔从前闭着眼睛都能走完,哪里有坑,哪里有石块,比家里的路都记得清楚。 不过才两年,它已经完全变了样,地面坑坑洼洼,连路灯都坏掉了,一点光线都没有,韦昔走得跌跌撞撞。 好不容易摸索到尽头,漆黑中那栋更加破旧的六层居民楼,它还在那里苟延残喘。 韦昔站在楼梯口,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晚上,她要吃紫薯粥,晚饭后林宇呈就带着她和傅氿霄去超市买食材。 那天晚上下着大雪,却一定都不冷。 今天明明没有下雪,三月天的风却冷的刺骨。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狗吠,把韦昔从回忆里拉回现实,她收拾了心情,上楼。 楼道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灯,黑漆漆的。
从前他们走的时候总是数着步数。韦昔到现在都记得,每层楼梯有二十一步,他们住三楼,一共六十三步,她一步步的数,每走一步,记忆就更加清晰,像幻灯片在脑海里一张一张闪过。 明明都是开心的回忆,明明都是彼此的笑脸,却像利刃,一刀刀的往她心口上扎。 疼得滴血,却连伤口都看不见。 六十三步之后,是锈迹斑斑的铁门。 韦昔深吸了口气,敲了敲门。 轻叩的敲门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异常诡异,震落的铁门上斑驳的铁锈皮碎在空气里,像回忆碎在时间里。 她等了大概一分钟,门也没有动静,韦昔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拍门,不安的喊:“傅氿霄,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门,你给我开门……” 韦昔等不及,提起脚重重地踹在铁门锁孔处。踹门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如同怒吼,表达着这破旧老楼的不满。 锁已经老化,承载不了她的力度,没几下就开了。 铁门打开,一股霉味和扬尘铺面而来。 韦昔顺手开了灯。 屋里什么都没有变,柜子,沙发,电视,椅子,胡乱的丢弃在地上,保持着两年前那天早晨打斗的场景,只是留下了时间的痕迹,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傅氿霄……”韦昔顺着地上灰尘上的痕迹,推开了一间房门,借着客厅的光,看到了倒在床上的傅氿霄。 “傅氿霄,傅氿霄……”韦昔过去摇她,喊她,她却丝毫没有反应。“傅氿霄,你tm别吓我,你忘了你答应过宇呈哥你要活着,傅氿霄,你tm给我起来……” “她像是服用过多安眠药,”淡淡的声音从卧室门口幽幽传来,“你再不送她去医院,可能就真的只能抱着她哭了。” 挺拔的男人逆光而站,韦昔看不清他的样子,也没时间去考虑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他的话提醒了她。 她慌张地把傅氿霄揽在背上。 傅氿霄比她要高,但这两年她已经瘦得可怕,背起来虽然还有些吃力,但所幸还不算难。 司韩冷眼旁观着娇小的她背着傅氿霄,踉踉跄跄的跑着,风撩起她的发梢,她倔强的咬着唇,挺着头不让自己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