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3
冬季,北地遍地开满晶绒草,可却没人知道这草的用处。只当是被神仙祝福过的幸运之草,最英勇的男子会踩下最漂亮的那株送给最中意的姑娘。 如果那姑娘同意接受那晶绒草,自然是同意那名男子的求亲。等来年春天,晶绒草失去晶绒,变为普通草时,便是他们商议婚期之时。 而此时的晋王府,那被誉为定情信物的晶绒草被一盆一盆的抱进门。公孙吴仔细看着这些萌发绿意的晶绒草,无奈地摇头。 连国内最北方的晶绒草都萌发了绿意,看来终究他们是回来迟了。 下毒的人也算歹毒,算好此毒发作的时间,使解药就算有,也最终变成毒药。 此毒无名,因为流传太久,早已失去了它原本的名字。就算有幸得知其中的毒份,也不一定能配制解药。而现在,公孙吴知道解药却不能进行配制,一旦喝了那解药,人的性命就在那一瞬而逝去。 晶绒草性寒,可吸取最寒之气凝成晶绒,有抑制百毒功效。 可阮露凝所中之毒,一旦抑制便会疯狂的反噬回去,有解药也算无解。现如今只能挨过一天是一天,等着晋王回来吧。 “先生,夫人、夫人又吐血了。”婢女匆忙地从院中跑来,看着公孙吴仿佛看到了救星。 “我随你去看看。”公孙吴说着已迈步往前,心中早已知晓阮露凝的情况,却迟迟没有告诉她。那样一个外表坚强,内心软弱的女子,知道这真相时,又不知是如何景象。 婢女从阮露凝院中进进出出,端着一盆又一盆血水离去。 听闻夫人吐血了,那么一大汪的血水,仿佛只是染红的水般。 “夫人,吐出来可觉得好些?”一名婢女将手中的痰盂递给身后的婢女,再从她手中拿起丝帕,轻轻地擦拭阮露凝嘴角的血。 靠在床边的女子无力地将丝帕移开,垂着眼看着自己苍白的手。屋内的女子们穿着单薄,厚重的屏风将内屋遮挡的严严实实,屋门口也放下密不透风的布帘。 整个房间应该是整个北地最温暖的地方,可是她为什么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夫人!”在一旁的婢女小声地提醒着正在出神的阮露凝。 阮露凝缓缓回过神来,迷茫的看着公孙吴,这个陌生的男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周围的婢女都没有阻止他进内。婢女再次说道:“公孙先生,夫人的病还要仰仗先生才能痊愈呢。” “公孙先生?”阮露凝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牢牢的看着眼前的公孙吴,犹如第一次见他般。 “我是来给夫人看病的。”公孙吴也如第一次见阮露凝般那样回话。 “夫人?是叫我吗?我什么时候成夫人了?我的夫君又是谁?一切都好像很奇怪……”阮露凝抬眼看着周围的人,那是一种从未认识到的恐惧。 “夫人,您累了,早些歇息。”公孙吴眼带悲悯的说着,这毒已病入膏肓。 掉入湖中不会游泳的人也会使出全身力气去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而阮露凝就像是掉入湖中不会游泳的人,湖面上没有她能够抓住的东西。 而他,是站在湖边的人,无法去救她。也许自己本不是凉薄之人,还看不透这样的生死。 阮露凝无声地垂下头,愣愣的看着自己苍白无力的手,她似乎有好多话想说,可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她想要控制自己的手抓住一件东西,却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力气。 这让她觉得莫名的害怕,就像被人关进狭小的房间,里面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就算再如何行走,再如何努力看清楚四周,都无法逃脱那间屋子。 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原来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公孙吴缓缓地退出房间,屋外的冷风为他带来清醒。 “先生,可是夫人的病情又严重起来?”陆子然关切的问道,在赶路的几天中,阮露凝病情的加重,就算他再怎么无心也都能感觉出来,“是还未找到解药?可需要帮忙?” “陆公子,你问我,我将去问谁呢?”公孙吴叹了口气,“也许,这便是代价吧。缘起缘灭说不得,朝生暮死解不得。” 陆子然看着公孙吴离去的背影,耳边只剩下他所喃语的话“缘起缘灭说不得,朝生暮死解不得”,那究竟何为缘起,何为缘灭? 突然间陆子然也觉得迷茫,他还是那时出山的少年吗? 晋王的封地——北地阆城。 北地是整个王朝的北部地区,没有多余文雅的名字,集中在一起并称北地。因莫轩逸的到来,改为北地阆城,于是北地最繁华的地方被称之阆城。 北地夏日炎热短暂,冬日酷寒长久,这里的人皮肤黝黑粗糙,说着皇城人听不懂的话,吃着皇城人不会吃的大块rou,喝着皇城人不会喝的粗陋的茶水。一座山将北地与皇城隔绝同时也阻挡了北地寒风吹向皇城边缘。 刚到时让陆子然很不习惯,皇城那边早已露出春意,而这里依旧觉得冷。可这里的人却穿着单一在大街上行走,难道这些人不觉得有冷意吗? 来牵马的人嘴里说的话,陆子然竟一句也没听懂。 这个地方太奇怪了,原来打马从皇城官道飞奔两日,绕过那座山在奔马一日便可到,可当初,他并不知道这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山的那边不一样是北荒之地吗? 公孙吴在北地的声望竟高过封邑的晋王,他带领着北地人民种出耐寒的北地棉花和晶莹绒花,再由组织起来的商队去往皇城贩卖,这两种棉花做成的衣料异常的轻巧且暖和,很受北地以南的人们欢迎,但棉花的价并没有涨的趋势。相比之前,北地的经济好了太多,北地的人们都知道北地来了一位很了不起的人——公孙吴,却没太多人知道公孙吴只是晋王的幕僚之一。 公孙吴是一个不能被忽视的存在,他那样耀眼,也同样为招来嫉妒。晋王为一个公孙吴遣散府中大量的幕僚,能得如此上宾待见之人,定是不凡的。 皇城的初春还带着冬风的那抹凉意,鱼儿忐忑的站在大殿外,四周的宫女侍从们都冷漠的站在殿外,她也不知该如何与他们说话,也只是静静地站着。 鞋中的脚趾一下缩紧,一下展开,仿佛只有这样心里才有些安定。
“民女沐琬,拜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沐琬恭敬而严谨地对坐在主位的皇上行跪拜礼,可眼中的神色却没人能够看到。 “如若朕没有记错,你是柳安城的?那里的现如今怎样了?朕年少时曾去过那里,认识了一位故人,不知你可听过他的名字?”皇上将笔放下,细细地打量着沐琬,穿绿着红,第一眼是那么的俗不可耐。 “民女自幼在闺中,不知皇上所言之人。”沐琬将头垂的更低,不知是面圣时的害怕还是想掩饰心中的不安。 “此人那么响亮的名号,你一定记得。”皇上随意的笑起来,“今日似乎不适合说话,不如你先留在宫里吧。来人——” 一直候在殿外的总管太监立刻进殿内,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从皇上召见到单独留下,他便知道这身旁的姑娘将来定是非富即贵的命。 这点眼力劲早就被锻炼出来,无论她提什么,他都十分详细的回答,相信这位姑娘的领悟力也是极好的,否则怎么可能被送进宫来呢。 “沐姑娘,原本把您安排在这,是不合规矩的,可圣上如今吩咐了,您就只能委屈一下待在这西池宫偏殿。小的已经拿到姑娘的名帖了,等明儿,小的就将名帖交给内务府,小的在这先给姑娘道喜了。” 总管太监亲自将沐琬主仆二人送至西池宫,行了礼便退了出去,赶着回去给圣上复命,无法再进一步的拉拢关系,只期盼着身边的伺候的人机灵点。 要说这沐琬,论容貌不是最出挑的秀女,论身世背景她自然是无法与沈相之女相比,这样一个上不出挑,下不出众的女子,竟然能得到圣上的赏识,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匪夷所思。 可这样的事,就算发生了,作为圣上身边的总管太监也要能够平静的处理好。 显然沐琬的突然出现,打破了秀女的正常秩序,但一切都是为了让皇上高兴,内务府也就很淡然的将沐琬的名帖留下直至最后的殿选。 这些被留下的名帖由钦天监进行推算,八字要搭得起皇家,相克者亦不能入宫。 最后剩下的名帖再一一送到太后娘娘面前,这就是所谓的“牌选”。当“牌选”结束后,便由内侍女官准备殿选事宜。 自然在殿选之前,内侍女官会指派宫内有些脸面的姑姑去进行秀女的教导。沈筱雅的生辰八字与圣上的基本上称得上是十全十美,再加上沈筱雅显赫的身世,进入宫闱也是必然。 放在太后手边的名帖名单,大多数名字都在太后所预定的范围之内,可独独这沐琬……她究竟是哪一方势力派来的?柳安城沐府,那不是当初皇上养病的地方吗?那里,除了有个公孙昊以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影响力。 “太后娘娘,筱雅小姐来了。”容止恭敬地禀告着。 “让她进来。”太后将手上的纸张放下,懒散地躺在美人塌上,这初春懒洋洋的阳光最适合在榻上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