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迹３
冷傲影急匆匆的回到剑庄内，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到庄主的书房，所有剑仆都有些吃惊，往日二公子回来都是先去看望大公子，然后去看夫人，这还是第一次见二公子主动往庄主的书房而去。 “父亲。”冷傲影进入书房的第一句话就是唤着紧闭双眼的冷慕风。 “看你一脸的焦虑，一点都不懂得将不好的情绪藏在心中，以后如何担得起大任。”冷慕风平静的说，睁开狭长的眼，目光紧紧地看着冷傲影，“什么事。” “父亲可相信鬼神之说。”冷傲影开门见山的问道。 “何时你喜欢与为父讨论鬼神？”冷慕风有些嘲讽，原来经书教出来的都是些迂腐的书生，“为父不懂什么鬼神，这些事你还是跟那些玄师去讨论吧。” “儿子也不信，只是……古典上有鬼神记载，再看大哥的情况，难免让儿子联想到一起。”冷傲影站在书房内，放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尽管这种想法很是荒谬，他连自己都不能完全说服，但他愿意做出这样的假设。如果真的是鬼神附体，只需请来著名的玄师方能破解。 “为父觉得是那些古书让你越陷越深。那些玄师不过是江湖骗术高明的骗子，无需将他们都请到剑庄，污了剑庄的声誉。”冷慕风冷冷的说，“如若没有其他事情，你可以退下了。” “父亲！”冷傲影高声叫道。 “叫你退下！”冷慕风冷冷的说着，“为父不愿再说第三遍。” 冷傲影有些不甘，却又不敢不从，唯唯诺诺的回答“是”之后，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书房。他也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去相信，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大哥的病根本不需要找什么名医，只需找玄师便行，只是身为剑庄头把交椅的庄主不同意，一切都变得不可行。难道真的要让大哥一直沉睡下去？那样他会觉得幸福吗？ 冷傲影坐在凉亭之中，白玉酒壶中的酒已被他喝尽。 世人都说鼎峰剑庄二公子冷傲影是世间真正洒脱之人，不问世事，不理凡尘。可谁也不知，在冷傲影心中，没有什么比家人更加珍贵，特别是他的大哥。放弃一身自由，也只是为了他一人。 冷傲影倚着柱，手中拿着与白玉酒壶配套的白玉酒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寂寥。当初回到鼎峰剑庄时，日晒三竿无事时，他与冷傲凌一起坐在凉亭，他拭剑，他抚琴。偶尔对酌，说着些小时候的趣事。 那时年纪总是那么的懵懂，对一切都是那么好奇。 曾经一起偷看过小姨娘洗澡，被管房的绿衣剑仆发现，得知是两位小少爷也只能偷偷告诉那位小夫人。因她是庄主的小妾，本来在庄内就没什么地位，就算吃了这些亏也没什么。只是那小夫人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子，很快将此事闹到庄主那里。 那破碎的白玉茶杯，散落的guntang茶水，冷傲凌额上默默流下的鲜血以及冷傲影错愕的面容。 他从来不敢想象父亲竟然对大哥这样的无情，父亲在很多方面都有意培养大哥，就算是出这样的事，父亲也不应该这样对待大哥啊。冷傲影直直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事原本就是他的主意，他不能让自己的大哥为自己顶罪。 “父亲！”冷傲影从地上站起来，拉住自己父亲的衣角，带着些倔强。 “你想说什么！”冷慕风横眼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本来他就是个喜欢惹事的孩子，这件事一定也是他出的主意。 “阿影，这不关你的事。”冷傲凌平静的说，打断冷傲影接下来的话，“此事是儿子的主意，跟阿影没有关系，无论怎样的责罚，儿子都愿意承受，儿子愿意向小姨娘赔罪。” “这是你做出的事，就自己去处理。”冷慕风突然好气 的说道，一个小妾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重要性，他不会为了一个小妾而和自己精心栽培的儿子心生芥蒂。 “儿子明白。”冷傲凌擦掉自己额上的血渍，从地上缓缓站起来。本来跪的时间就长，意识有点模糊。冷傲影急忙上前拉住冷傲凌，生怕他一个重心不稳的栽到地上。本来这事就是因他而起，他不愿再让自己的大哥受太多的苦，能为他分担一些便是一些。 结果那一次，冷傲凌跪在小姨娘房门口，整整三天三夜。就算夜里下雨，他也不愿起来，只求她的原谅。小孩不懂事，原本大人就不应该跟他置气那么久，到了第四天，冷傲影过意不去，就跑到小姨娘那里去。 小姨娘笑靥生花的坐在屋内，打开房门的冷眼看着跪在院中的冷傲凌，旁边丫头为她打着扇，为她剥着硬壳的核桃。七岁的冷傲影本就藏不住什么情绪，立刻冲了上去，气呼呼的站在她的面前。 “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剑庄内的小魔王。”小姨娘讽刺般的说道。冷傲影在剑庄内是出了名的混世小魔王，什么坏事都有他的份。敦厚听话的冷傲凌一看就知道是这个小魔王的替罪羊，“怎么哥哥犯事被罚，你这个作弟弟的还看不过去了？” “你！你太欺负人了！”冷傲影打翻摆在桌上的所有东西，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原本冷傲凌就意识有点模糊，听到刺耳的声音，浑身都激灵了起来。抬眼就看到冷傲影站在小姨娘面前，满脸通红。 “阿影……”冷傲凌虚弱的叫了一声，“别、别闹事。” “大哥！”冷傲影回头看着自己虚弱的大哥，然后瞪着眼前幸灾乐祸的小姨娘，恨不得上前打她一巴掌，“大哥都在这里跪了三天了，今天是第四天，你别太过份了！父亲本来就很溺爱大哥，你这样只会让父亲更加厌恶你！” “是他自己要来跪的，与本夫人何干。本夫人只是与平日一样，在这里坐着欣赏风景罢了。”小姨娘平静的说，“这些东西摔碎了，小公子可有解气？解气了便走吧，别再这里闹，到时候庄主罚的却是小公子你，而不是本夫人了。” “你！”冷傲影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像是要喷出火一样，“我大哥是父亲最宠爱的儿子，你还不快叫我大哥起来！” “深夜跑到本夫人房外偷窥，本夫人如果就此作罢，这整个屋子的下人都不会再拿本夫人当主子了。”小姨娘弯着腰，戳着冷傲影的小鼻子，“本夫人气还未消，你这个小公子又跑来闹事，还想让你哥哥再跪几天不成？” 冷傲影回头看着自己大哥眼中担忧的神色，这件事原本就是由他而起，他也不能这样见死不救。“你要如何才放过我大哥！”冷傲影居高临下的说着，语气中有股倔强。 “这是求人的态度？”小姨娘趾高气扬的说，明显他的气势有些弱，错事原本就是他犯下的。 “我……”冷傲影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兄长，就没有跪过任何外人。可为了自己的大哥，冷傲影慢慢地弯下自己的膝盖，牙紧紧地压咬着下唇，一脸的不甘，“算我求你！”冷傲影最后吐出这句话已经是他自尊心极大的受辱。 “本夫人可没有要你这样做啊，小公子。”小姨娘严肃的说着，突然笑出了声。 这一笑声在冷傲影眼中无疑是最大的侮辱。可他却只能忍着，他将小小的手握成拳。 “阿影，你这又是何必呢！”冷傲凌闭着眼轻轻的说，原本这件事只需他一个人抗下，不需要牵扯进两个人。可他太低估冷傲影对他的兄弟之情。 “原本为父以为你已经学会懂得大人的世界，看来你经历的还不够。”冷慕风站在冷傲凌身后，高大的身躯为他挡住头顶那灼热的阳光。 冷傲凌抬眼，刺眼的光芒让他睁不开，他看不清自己父亲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他内心现在关心的是自己自尊心比较强的弟弟。“儿子不明。”冷傲凌说道。 “只有强大，你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或物。你的软弱，只是助长他人的威风，让别人认为你很好欺负。你是这整座剑庄未来的主人，是为父的儿子，作为这样的你本该早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冷慕风从地上将随时可能晕倒的冷傲凌拉起，吩咐手下人扶住大公子，自己朝屋内走去。 冷傲影不甘地跪在地上，半晌都没有听到小姨娘接下来的指责，他抬头，却看见小姨娘已经颤栗的跪在地上。冷傲影转头望去，看到自己的父亲站在门口，不言而怒的形象就这样定在冷傲影心里。 “将她乱棍打死。”冷慕风冷冷的吐出这几个字，小姨娘已经软瘫在地上，冷傲影同时也不知为何可怜起来那个小姨娘。 “为何……夫、庄主……”小姨娘怯生生的问道。 “我冷慕风的儿子，岂是他人能随便侮辱的！”冷慕风冷冷的说，头也不回的离开，随后一个声音从院中传来，“没有出息的儿子，还不快起来！” 冷傲影看着黑衣剑仆们将软瘫在地上的小姨娘拖走，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衣上的芳香，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瞬间消失在他的眼前。 她惩罚大哥，让冷傲影气不过。而自己父亲的一句话，却让她断送性命，那他该以什么样的理由去可怜她、同情她。 小小的冷傲影从地上慢慢地爬起来，看着空空如也的院落，大哥已经被人带走，估计会回到北苑养伤。而这里是不是要变成一个废墟，曾经有不可一世的一位小姨娘住过这里的痕迹，想必很快也会消失。 模糊之中冷傲影似乎感觉到什么人在他的面前，是将什么东西附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