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继,幽燕相传敌意(五)
王承恩!陈雨心里只觉得这名字好生熟悉,转眼间思想起来,这人可不就是数年后唯一陪着崇祯而死的那个?大明养士三百年,一旦国破,从贼者有之,闭门不出者有之,更有踊跃执太子送贼的皇亲国戚,忠心跟随崇祯一起去死的只有这个平时让自诩风骨的士大夫们看不起的刑余之人! 恭敬地抱拳施礼后,陈雨语气十分诚挚地道:“原来是王大叔,陈雨有礼了。” “你叫我大叔?”王承恩先是一怔,随即呵呵笑道:“大叔,就大叔吧。”他目光扫视了一下自己属下:“我的年龄你叫大叔也好。” 吴明远和护卫们自然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皇帝最亲近的人,唯一知道的陈雨自然也不会说出来。 这时候那个那男子已经接近了王承恩。 王承恩正要说话,陈雨猛地一声大喝:“住手!”猛地一步跨到王承恩身前,“啪”一声铁器折断的声音响起,陈雨的铁甲上多了一个半尺长的裂口,他双手已经抓住了那个昨天救回的男孩子,折断了他双手关节。 王承恩属下和护卫们大惊,只见那小孩子身前地上有一把断成半截的断匕首,正惊恐地道:“你怎么知道的?” 陈雨沉默了一下道:“你是今天早上那会换了化妆吧?”王承恩自然认得那小男孩,他仔细看了一会,有些不确定地道:“这不是小孩?” 陈雨点头:“昨晚有人行刺我们,跑了一个,我仔细想过,他们肯定有后手,今天早上上马后,我给他银子,他拒绝了,但是他的神态根本不像昨天那个为了半个馒头何人拼命的小孩子,所以我就多看了他几眼,侏儒虽然矮小,但是成年人骨骼和小孩子是不一样的,当然,他以为以我的身份不会多看一个讨饭的孩子,所以不知道我看出了他是化妆的。” 王承恩奇怪地道:“这么个小孩子,你也能记住长相。” 王承恩吴明远等人也奇怪地看着陈雨,陈雨道,因为我跟随师父学习过医术,对人面部改变自然熟悉一些。”心里叹息了一下,显然那个男孩完了,他正要命令护卫绑了这乔装小男孩的侏儒杀手,却见那杀手嘴里喃喃地道:“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头一歪,嘴角流出黑血死了。 王承恩愤怒地道:“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又是这帮邪教,居然不知好歹到京城来了。” 那个小女孩大哭起来,陈雨抱起她,轻声道:“你哥哥死了,这个人不是你哥哥,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吩咐护卫清理战场,陈雨道:“王叔你找我有事情?” 王承恩属下神色有些古怪,不过见王承恩没有反对,自然无人出声反对。 杨铁心从马鞍包裹里拿出毯子铺在地上,陈雨恭请王承恩坐下,轻轻抚摸着那痛哭的小女孩道:“好了,不哭了,以后跟着我吧。” 看着陈雨片刻前还浴血如怒目金刚,这会子却爱怜地哄着那个小女孩,王承恩心里暗叹,洪承畴曹文昭眼光不错啊。 小女孩渐渐停止哭泣,想来年纪虽小,也经历了不少亲人亡故的事情。听着陈雨答应自己,带着泪光的眼睛盯着他认真地问:“你能和云儿拉勾勾不?”说完紧张地盯着陈雨的脸色,显然在孩子的世界里,拉了勾勾就不会改变。 陈雨心里一痛想起小时候meimei每一次求自己时候总是要求拉勾勾,眼睛有些潮湿,脑海里又浮出二丫小草那一帮在商州的小孩子,当下伸出中指郑重地道:“好,叔叔和云儿拉勾勾。” 看着一个一身铁甲,满身鲜血的武将和一个小女孩郑重其事地拉勾说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的话。吴承恩属下一些人伤感地转过脸去,一些人却觉得好笑,一个人甚至笑出声来,王承恩狠狠地目光一扫,那人笑声停下,冷汗流出。 王承恩低声道:“陈雨,要不把孩子让我带走,保证吃喝不愁?” 想象着这个小女孩在深宫的生活,陈雨道:“不敢有劳王叔,我在商州养着一帮孤儿,带她回去一起有个伴。” 王承恩点头,问道:“陈雨啊,你属下真不错啊,你这次不是回京城到兵部叙职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陈雨心想,果然不愧是皇帝近臣,这么快就知道了,面上却流露出震惊之色恩说:“王叔你如何得知?” 王承恩哈哈一笑道:“这京城里王叔我想知道的事情就没有。”这话时候,神态自然,语气仿佛是在说家常话一样,除了陈雨和王承恩护卫,余者无不震惊。 陈雨沉默着抚摸着怀里孩子的头发。王承恩语气淡然道:“我让人去刑部让人来把这些贼匪暗自处理了,这都是小事情,至于兵部,我想,恐怕也得给我这个面子。” 陈雨心说这京城敢不给你面子的估计真没几个人。 看着两个王承恩属下飞马而去,别的属下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吴明远激动地道:“子玉,你?。”示意陈雨请求王承恩,心想这人无疑是京中大人物。 王承恩观察着陈雨,见他神色不动,显然是相信自己的话不假,但他绝无可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一般小小的守备,假如真知道自己身份,早就惶恐不安了,这年轻人却无有一丝巴结之意,但对自己却真的极为尊重,那种尊重绝非因为自己身份,而是因为自己这个人,王承恩久在宫廷之间,这种眼力自然不缺,一下子对这年轻人生出好感。 陈雨其实从没有坚定过什么挽狂澜与危难,救汉祚与蛮夷的思想,看到流民苦难,他这种信心就有了,看到官场黑暗,他就毫不怀疑自己会让那庞然大物碾个粉碎。所以尽管之前他知道洪承畴以后会投向清朝,也绝没有一些穿越前辈那样雄心勃勃地要杀了他,改变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原因,因为洪承畴对他很好,这就足够他对洪承畴好,至于以后,陈雨有些颓废地想,这乱世里,自己就像一只蚂蚁,能护着自己和身边的的人活着,尽量多活几年就好。 “多谢王叔了,其实,小侄确实不适应官场吧,我和属下战场杀敌,也只是为了更多人活下去罢了,只不过我实在不想当了所谓的三品卫指挥使,任职守任职守备,还要让一个六品的青袍文官骂为贼军汉,要下跪。”
王承恩苦笑,大明文贵武贱这样事情自然不稀奇,他有些奇怪地问:“你送了银子没有?”心想莫非这小子年轻气盛,没有送钱与经手官员,所以受此责骂。 陈雨道:“我先给了二十两银子,那人起初倒也没说什么。”跟着陈雨将兵部经历一一叙说了一遍,听到让护卫打断了主事腿时候,王承恩恨恨地道:“该杀!”陈雨吴明远一怔,王承恩尴尬地道:“我是说那个主事该杀,不过我想他看了文书,知道你名字后才找事情,显然是接受了谁的请托,恩,这样,你和王叔一起回京城,王叔包你无事情,我想办法安排你觐见陛下一次,看谁还敢得罪你。” 除了陈雨,吴明远和听到的护卫一个个面面相觑,吴明远声音发抖地问道:“敢问王公,您真的能使我家千户觐见陛下?” 王承恩属下各个面露笑意。王承恩仔细观察着陈雨,见他听说自己让他觐见陛下,居然毫不吃惊,心想果然不愧洪承畴专门推荐,这份沉稳就了不起,当下佯装生气道:“你不相信王叔能让你觐见?” 陈雨一愣,忙拱手道:“说实话,我没有怀疑王叔,我只是再想,我一个小小守备,怎么就有人废这么大劲对付我。” 王承恩不解地询问,陈雨叹息着将昨夜有人到客栈刺杀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王承恩却听神色越冷,淡然道:“其实他们这样是为了你身后的洪督,唉,估计我让人探查你的事情也让人发现了,那个乔装的男孩杀手估计起初是准备对付你的,你死了,估计属下那些精兵就要闹事,那么洪督就要受到牵连,估计是那杀手认出了我身份,才改变了目标,想来这些乱匪耳目真灵啊。好了,你留一些人等着刑部来人,你和我一起进城。” 陈雨心里反复思考着究竟要不要随王承恩进城,当然,王承恩摆平这事情轻而易举,但自己真的要一直陷入这样境地吗?最终他决定跟王承恩一起进去,毕竟王承恩这人不错,何况自己也没有完全建立一只彻底自己掌握的士兵,由刚才护卫和吴明远听到可以觐见陛下的激动来看,自己手下在这王权至上的社会尚不能绝对听从自己。 陈雨站起来道:“慎行,你带一半人和王叔留下的人等着,完了在棋盘街找个客栈住下,我先和王叔进城。” 吴明远迟疑了一下道:“棋盘街靠近皇城,离城门太远,这?”王承恩一跃上马,哈哈大笑道:“在这京城里,我说没事情就不会有事情。走吧。” 陈雨抱起小女孩放在马背上,自己上马对吴明远道:“慎行放心,王叔既然说了自然不会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