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雾越来越浓了，乳白色的雾从无名处汩汩地淌出，缓缓地漫下内城，像谁抖开一件轻柔的衣衫，飘飘忽忽地披在皇宫之上。

    本来在这样的夜里，白色的光影应该是最为明显的，但是现在，有了浓雾的掩盖，它变得十分令人难以察觉，而且浓雾又是无声无息的，因此，当它抵达摄政王所在的静殿外面的时候，谁也没有察觉它的靠近。

    整个世界都被迷迷蒙蒙的浓雾笼罩着，分不清天和地的界限，看不清通路、建筑和人影。

    守卫摄政王静殿的亲卫队一个个也有如冰雕一般，一动不动，除了舟悯农偶尔巡视走动一下，整个宫殿简直堪比坟墓般的寂静。

    皇宫内，皇太女的床正对着一扇紧闭的窗户，外面是一条幽静的花路，这天晚上只有远处昏黄的灯火把一些树影投射到窗棱上面，在琉璃的漫反射下显出骇人的姿态。她被这些影子的是是而非所干扰，内心烦乱，难以入睡。

    今夜的雾气如此浓烈，从她离开摄政王宫殿回到东宫之后，就骤然起了如此大的浓雾，令人啧啧称奇。

    她盯着窗棱，发现那个晃动的影子比刚才更加的浓厚了一些，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形，它短暂的聚合了半分钟，然后又被打散。

    过了片刻，唐玉起身走到窗台前，无意中发现了窗台上面的鞋印。这是一种暗示，它让她出现了一个不应该有的想法——在她对那些影子的臆想中，有可能会是真的。

    看到那些影子，会隐隐觉得有一个恐怖的人在外面打探着，这是今夜刚出现的感觉，令小小的女娃感觉有些困扰。

    她希望外面那个阴影走出来，走到眼前，不管会怎样恐怖，那样她的焦躁才会得以释放。可惜没人出现，她感觉不到丝毫的轻松，就像那种幽闭在一个仅能容身的空间之中，逃不掉，也消失不了，而且还是长时间，直到人的意识凌乱为止。

    今夜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自己都掌控不了自己情绪似的？怪怪的……

    因此，唐玉不得不披着外衣坐在案几旁，握着热水默默无言，忍受着无名情绪的侵扰。

    迷雾弥漫一切、笼罩一切，吞噬一切。白色的雾气，那样的深，那样的浓，像流动的浆液，几乎能把人都掩盖住淹没起来。

    三尺以外的景物都包上了模糊光影.有几处角楼在雾气中只显现了细微虚弱的光。从宫殿看，窗洞内闪闪烁烁射出惨黄的烛光，--远远地看去，就象是浮在半空中的怪物之眼。这浓雾是无边无际的。东宫寝殿的琉璃窗子变成了毛玻璃，就是外面守夜的那些近在咫尺的仆人也都成了晕状的扭曲形体的了。

    一切都失了鲜明的轮廓，一切都在被什么东西侵蚀。

    唐玉忽而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无心再看窗外，心烦意乱的甩掉外套，又钻进被窝了。

    ……没有墨英守在她身边，这夜晚是如此的森冷漫长，到底还是幼小的孩童，唐玉有点怕了。

    摄政王的宫殿之外，蜃的形体正在从浓雾中脱离出来，被白色光影牵扯着，向静殿悄悄围拢。

    它是神话传说的一种海怪，形似大牡蛎，小曰蛤，大曰蜃。皆介物，蚌类也。

    与蜃相伴且随之潜行的，是一只似是而非的螭龙形体。

    此乃龙生九子之一，是一种没有角的龙。

    囚牛，是龙生九子中的老大，平生爱好音乐，它常常蹲在琴头上欣赏弹拨弦拉的音乐，因此琴头上便刻上它的遗像。这个装饰一直沿用下来，一些贵重的胡琴头部至今仍刻有龙头的形象，称其为“龙头胡琴”。

    睚眦，是老二，平生好斗喜杀，刀环、刀柄、龙吞口便是它的遗像。这些武器装饰了龙的形象后，更增添了慑人的力量。它不仅装饰在沙场名将的兵器上，更大量地用在仪仗和宫殿守卫者武器上，从而更显得威严庄重。

    嘲风，形似兽，是老三，平生好险又好望，殿台角上的走兽是它的遗像。这些走兽排列着单行队，挺立在垂脊的前端，走兽的领头是一位骑禽的“仙人”，后面依次为：龙、凤、狮子、天马、海马、嘲风、押鱼、獬豸、斗牛、和行什。嘲风，不仅象征着吉祥、美观和威严，而且还具有威慑妖魔、清除灾祸的含义。

    蒲牢，形似盘曲的龙，排行第四，平生好鸣好吼，洪钟上的龙形兽钮是它的遗像。原来蒲牢居住在海边，虽为龙子，却一向害怕庞然大物的鲸鱼。当鲸鱼一发起攻击，它就吓得大声吼叫。人报据其“性好鸣”的特点，“凡钟欲令声大音”，即把蒲牢铸为钟纽，而把敲钟的木杵作成鲸鱼形状。敲钟时，让鲸鱼一下又一下撞击蒲牢，使之“响入云霄”且“专声独远”。

    狻猊，形似狮子，排行第五，平生喜静不喜动，好坐，又喜欢烟火，因此佛座上和香炉上的脚部装饰就是它的遗像。

    霸下，又名赑屃，形似龟，是老六，平生好负重，力大无穷，碑座下的龟趺是其遗像。传说霸下上古时代常驮着三山五岳，在江河湖海里兴风作浪。后来大禹治水时收服了它，它服从大禹的指挥，推山挖沟，疏遍河道，为治水作出了贡献。洪水治服了，大禹担心霸下又到处撒野，便搬来顶天立地的特大石碑，上面刻上霸下治水的功迹，叫霸下驮着，沉重的石碑压得它不能随便行走。霸下和龟十分相似，但细看却有差异，霸下有一排牙齿，而龟类却没有，霸下和龟类在背甲上甲片的数目和形状也有差异。霸下又称石龟，是长寿和吉祥的象征。它总是吃力地向前昂着头，四只脚拼命地撑着，挣扎着向前走，但总是移不开步。

    狴犴，又名宪章，形似虎，是老七。它平生好讼，却又有威力，狱门上部那虎头形的装饰便是其遗像。传说狴犴不仅急公好义，仗义执言，而且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再加上它的形象威风凛凛，囚此除装饰在狱门上外，还匐伏在官衙的大堂两侧。每当衙门长官坐堂，行政长官衔牌和肃静回避牌的上端，便有它的形象，它虎视眈眈，环视察看，维护公堂的肃穆正气。

    负屃，似龙形，排行老八，平生好文，石碑两旁的文龙是其遗像。我国碑碣的历史久远，内容丰富，它们有的造型古朴，碑体细滑、明亮，光可鉴人；有的刻制精致，字字有姿，笔笔生动；也有的是名家诗文石刻，脍炙人口，千古称绝。而负屃十分爱好这种闪耀着艺术光彩的碑文，它甘愿化做图案文龙去衬托这些传世的文学珍品，把碑座装饰得更为典雅秀美。它们互相盘绕着，看去似在慢慢蠕动，和底座的霸下相配在一起，更觉壮观。

    螭，又名鸱尾、鸱吻，龙形的吞脊兽，是老九，口阔噪粗，平生好吞，殿脊两端的卷尾龙头是其遗像。有如下记述：“唐会要目，汉相梁殿灾后，越巫言，‘海中有鱼虬，尾似鸱，激浪即降雨’遂作其像于尾，以厌火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