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祠堂议事
入秋后的第一场雨终于下了，天都城被细细密密的雨丝缠绕着，看上去无精打采。 花都道上绵延几十里的洛府，在其东南角有一个小庭院，这里就是洛书的住处。 朱色花窗大开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听的很真切。虽是上午，但天色略显昏暗，屋内点上了琉璃灯。 洛书坐在窗下的书桌前，正对着桌上的一个小木匣发呆。已经一个月了，除了在茶楼铁奴打开的那一次，洛书自己从未开过这个盒子。 “我现在的境界还是太低，不入天灵，妄用此物便只有死路一条。”将匣子放回手链，转身正巧看到小雅带着南风走进屋子。 小雅是洛书的侍女，和洛书同龄，自幼跟在洛书身边照顾洛书的生活起居。而南风便是当日酒楼的那个小女孩，洛书没有问她叫做什么，而是直接为她起了这个新名字——南风。 “喝了药后感觉有没有好点？”洛书轻声问道南风。 南风点了点头，灰色的眼瞳中有着感激之色。洛书笑了笑，南风原本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红润，看来这几天的人参药汤没白喝，效果还是不错的。 洛书看向小雅说道:“天都城的一场秋雨带来的寒气太重，南风初来天都，又是小孩子，身体受不住这里湿冷的天气，夜里你还是要为她多加床被子。” “知道了，少爷。”小雅笑嘻嘻的说道，她人虽是调皮了些，但做事还是很认真仔细的。 “你倒是有精神。”洛书扶住了额头，这个小雅呀，说的好听点，是叫活泼可爱，要说白了，就是个野丫头，静若处子，动若疯兔就是洛书送给她的八字真言。 洛书继续道:“等南风病好后你要多带着她到处玩玩，放松一下心情。她太沉闷了，时间久了，身体也会出问题的。记得了吗？” 小雅长长的“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没有。 “对了，少爷，还有两个月您就十七了，要办成人礼了。”小雅突然说道。 “是呀，怎么了？”洛书一时没有弄清楚她的意思，“嗯”了一声后，便斜看着小雅等着她的下文。 小雅嘟起了嘴，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小雅也要十七啦！” “啊？”洛书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哦，懂了。说吧，又有什么想要的了” “有很多想要的东西哦，小雅可是足足想了一年了，小本子上都写满了呢。”小雅竟然露出一副扭捏的模样，看到想要的礼物还真不少。 洛书笑道:“放心吧，今年要的再多也买给你，毕竟也是你的成人礼，到时候再给你办一个寿星会，做一大桌好吃的。” “真的！”小雅开心之色难掩，几乎是要蹦了起来，弯下身重重的在南风白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把南风弄得不明所以，瞪大了眼睛傻乎乎的看着小雅。 洛书的视线落到南风身上，或许也可以给她办一个小宴会，让她可以更快更自然地融入到现在的生活。 洛书又看向窗外，眼神迷惘，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洛族祠堂，是洛氏族人供奉先祖的重地，同时也是洛家主事者谈论要事的地方。 祠堂内点的是海油灯，光线充足，使整个祠堂看上去很明亮。祠堂内室，有一张很大的檀木圆桌，此刻，桌子周围正环坐着三人，他们都是洛族的嫡系一脉。 正位上是一个面露威严的中年人，他是洛天威，洛家当代族长，三人中的大哥，统筹族内一切大小事务。 洛天威左手边是他的二弟洛天严，官居一品大臣，是洛家在朝堂上的中坚力量。右手边则是他的四弟洛天庄，洛家商业贸易皆由他掌管。而排行第三的便是洛书早早辞世的父亲——洛天重。 洛天严率先开口道:“老祖宗在这个时候传来旨意究竟是为何事？”他问的是洛天威，洛天庄也偏头看向大哥，他对于此事同样充满着疑惑:这种平常时候会有什么要事需要老祖cao心。 洛天威看了一眼两人，只道:“我也不清楚此事，一切待老祖宗旨意到达后便知分晓。” 三人闭目养神，就这么沉默的坐着，约半刻钟后，他们面前的桌子上红光一闪，三人几乎同时睁开眼睛，盯着红光过后显现在桌子上的一张羊皮纸。 “大哥。”洛天严和洛天庄看向洛天威，他是族长，只有他才能在第一时间查看老祖宗的密旨。 拿过羊皮纸，轻轻打开，只有寥寥数字，洛天威却是脸色一变，眉头皱成了一团，像是对羊皮纸上的话难以置信。 “怎么了，大哥，老祖宗有什么吩咐？”洛天庄开口问道，大哥突变的脸色让他觉得事情不简单。 “自己看。”洛天威把羊皮纸放到了桌子上，洛天严拿过羊皮纸，与洛天庄二人凑着头一起看着，也皆是变了脸色。 “即日起为小书筹办成人礼。” “这个，老祖宗这是什么意思？”洛天严问道洛天威，心里也在琢磨着:小书是谁？有点耳熟，难不成是老三的那个没人管的儿子——洛书？那个孩子好像很受逍王爷的喜爱，老祖宗指的是他？ 似乎并不可能，洛天威想打消脑子里的这个猜测，但是一时又想不到其他人选。洛天威看了一眼二弟和四弟，估摸着他们俩心里应该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是三哥的孩子？”洛天庄向着二位兄长求证，他也是很难相信，三哥的那个儿子可是一向平庸，老祖宗会为他特意传下密旨吗？成人礼？原来那孩子已经要十七岁了呀。 洛天严道:“老祖宗闭关已有二十多年了，按理说应该不认识老三的儿子，便是当初老三死的时候老祖宗也没有露面，只是传来了一句“人命天定”。可是现在老祖宗怎么会如此关心老三儿子的成人礼？” “老祖宗的心思哪是我们可以猜测的，既然老祖宗发话了，我们自然照办。”洛天威淡淡的道，看了两人一眼，继续道:“有老祖宗的疼爱，那么老三的儿子便自有不凡之处，只能说是我们眼拙看不出罢了。” 洛天严想了想，然后说道:“我记得老三的儿子好像和铭儿差不多大，就是说要提前两个月为他准备成人礼，恐怕族里的小辈们会心有不平呀。尤其是铭儿，他在族里可算是天之骄子，不到十七岁就已踏入人灵终境五行境，他要是知道自己的成人礼比不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族中子弟，只怕……” 洛天严看了一眼洛天威，没有继续说下去，洛铭是大哥的儿子，知子莫若父，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脾气他这个当父亲的自然比谁都清楚。 “他还能反了天不成，这个家做主的是我们，是老祖宗。”洛天威冷哼一声，又道:“立刻将这件事吩咐下去，老祖宗的意愿出了差错，不孝事小，不敬事大。” “放心吧，大哥，这个道理我们还是懂的，老祖宗不就是想要表现出对老三儿子的重视吗？那我们就为他大办一场，让整个天都城都知道我们洛家的洛书。”洛天庄说道，“大哥，二哥，这件事就交给我了，绝对不会让老祖宗失望的。” “嗯，三弟你做事我素来放心，那这件事便这样了，都回去吧忙吧。”洛天威道。 洛天严和洛天庄先后离开，只有洛天威还坐在桌边，片刻后，洛天威起身走到祠堂前厅，近身站到了灵位架最右侧的地方，那里有一块孤零零的灵牌——洛天重乐舞之灵位。 洛天威看着这块灵牌，沉默了很久后低声道:“老三，不要怪大哥这些年不关心不培养你的儿子，大哥只是不想让他重蹈你的覆辙，走上和你一样的不归路。你有倾世之才，最后却夫妻惨死，所以你也想他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吧？大哥知道你是这样想的。” “可是，”洛天威叹了一口气，“现在老祖宗意思不明，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但是从此以后洛书就不得不站在风间浪口了，希望你夫妻二人在天之灵好好保佑你们唯一的孩子吧。” 又沉默了许久，洛天威才离开祠堂。 “二哥，你怎么看这件事？”洛天严和洛天庄各打着一把油纸伞缓缓走到了前院，在即将分开时洛天庄突然问道。 洛天严道:“老祖宗的事我们不必多想。” “我总觉得当年三哥的死绝不像大哥说的那么简单，这件事一定别有内情。”洛天庄道。 洛天严瞥了他一眼，道:“这恐怕才是你想说的，这件事我不知情，你也别问我，也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就是说二哥你也不信了，哼，什么样的意外竟让三哥夫妻二人一同离世？”洛天庄又道，:“大哥这些年来一直孤立三哥的儿子洛书，可现在老祖宗一发话，他不还是要被卷进这个漩涡吗？” “好了，不要说了。”洛天严的声音提高了几度，看了洛天庄一眼，一甩袖，转身走开。 洛天庄摇了摇头，也大步离去。 雨还在下，洛书的庭院里，花窗下，洛书还坐在那个位置，静静的发呆。 南风犯困，去休息了，小雅不知道去哪玩了。 洛书还在悠闲的想着事，并不知道在祠堂内洛家的主事者为正讨论着他的成人礼。 “是呀，快要办成人礼了，再加上三公主的事，洛家和皇室的那些老头子会故意把这事做的很大吧。”洛书自言道。 要闹大的话，那就闹吧，闹出天大的事也砸不到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