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奇怪的小男孩
尼克没说话。 不过他母亲也用不着非得他开口,才能看穿他怎么想的。 莱菲布勒夫人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怎么,不愿意跟你母亲我一起出门么?” “不是。” 尼克斩钉截铁地否认。 换做别的时候,他一定欢欣地答应母亲了。 活了十六年,才找回的母亲,跟她相处的每一秒都值得他倍加珍惜。 但是今天不行,现在这个时候不行。 尼克缩着手臂,尽量让袖口遮掩住紧紧握住的拳头。 他是男生,没法靠指甲刺入掌心的疼痛来让自己保持镇定。所以他只能尽量握紧拳头,力气大到几乎掰断了自己的指骨。 “那你出门到底是为了什么。”莱菲布勒夫人咬咬嘴唇,“难道……孩子,罗伊她已经离开好几天了。” “不是因为她!” 尖利的回声在耳边回荡。 尼克惊愕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声音。 而在他面前,他的母亲正退后一小步,有些恐惧地看着他,刀一样刺透尼克的心房。 莱菲布勒夫人嘴唇翕翕:“抱歉尼克。” 尼克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 莱菲布勒夫人伸出手,却不敢碰自己的儿子。“……我真的不是故意提起罗伊的。尼克,咱们……” 尼克闻到了母亲身上的香水味。 听仆人们说,母亲以前非常喜欢擦香水,但在找回他后,因为又一次他在母亲面前轻轻咳嗽了一声,母亲就几乎停掉了所有的香氛。 只是母亲并不年轻了,她的身上开始出现年老者特有的气味。每天早上,母亲都会为了在不刺激到他和掩饰掉让她自卑的气味之间做平衡,在梳妆台前坐很久。 其实尼克很想告诉母亲,他根本不在乎这些。相反,母亲的体香会让他很平静。那是他之前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体会到的温暖。 而就在这一刻,尼克也觉得母亲身上很香,香到他想扑上去咬一口。 尼克浑身一激灵,猛地将母亲推开,冲出了大门。 他力气很大,莱菲布勒夫人像个洋娃娃一样撞在了墙上,巨大的声响引来了不少仆人。 就在仆人们慌张地检查莱菲布勒夫人的身体状况时,莱菲布勒夫人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扇门。门外明晃晃的阳光是那么刺痛她的眼睛。 尼克漫无目的地向前跑去。 好在他现在足够熟悉莱菲布勒宅子了,不至于在宅子里乱窜迷失方向,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彻底离开了莱菲布勒宅,站在了萧索的街道上。 地广人稀是联邦跟帝国共同的特征,尤其越有钱越是如此。虽然不至于像杨家那样一家占了一片大陆那么夸张,莱菲布勒家的范围也是不小的。 他竟然就这么跑出来了,用自己的两条腿,而且时间肯定过去很短。一来他没怎么觉得累,二来家里的人都没反应过来要拦住他。 或许,他们不是没反应过来,只是不想而已。 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尼克抱着肩膀,前所未有的凄凉。 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尼克举目四望,距离自己最近的活人在地平线附近。现在的贵族多用电磁车出门,日行八万里什么的根本是小菜一碟,所以贵族区以地广人稀为典型特征,有时候背上行李走徒步两周都不一定能从一家人到另一家人的门口。 但是在每一户人家的交界地内,还是会有修缮得很好的道路,以及林立的商铺。毕竟有些时候,这些有钱没地儿花的主们也不想为了打发几个小时就跑到老远去。 而且,说是贵族区,这里生活的也不止是贵族自己而已。依靠他们生存的人们数量众多,有不少便生活在像尼克现在身处的这样的地方,形成一个个小小的社区。 这也为尼克提供了方便。 尼克在空荡荡的街道中央呆了一会儿,慢慢地想起自己应该去哪里,然后朝那里走去。周围有饭店,包括罗家的乐至。美妙的香气从这些店铺中飘荡而出,让人腹内的馋虫蠢蠢欲动。然而饿得快要自我消化的尼克却对这些店铺视而不见,抱着肚子,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好在附近人不多,他应该能忍住。不,肯定要忍住。 尼克边这样想边向前跑,没注意看路,突然有个人从两栋房子之间的缝隙冲了出来,尼克躲闪不及跟他撞了个满怀。 尼克爬起来,头也不敢回地扔下一句抱歉,就继续往前跑。 然后被人抓住了脚脖子。 “我真的很抱歉!你……” 尼克说不下去了。 抓着他脚腕的是个小男孩,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穿着迷你的燕尾服,打着漂亮的红领结,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尼克,像个瓷娃娃一样,漂亮极了。 尼克吓了一跳,连忙揍了自己肚子一拳。力气很大,疼得腰都弯了。 但这样尼克才能稍稍放心,掰开小孩的手:“抱歉小朋友,哥哥现在真的没空管你。有什么问题的话记得让你家人去莱菲布勒宅找我。” 不敢给小孩子纠缠他的机会,尼克转头就走。 ……然后低头,愣愣地看着拘在自己腰上的小男孩。 小男孩不哭也不说话,只是用自己胖乎乎的手臂紧紧搂住尼克的腰,大有一份我就是不撒手你能把我怎么地的豪迈气势。 但他偏偏不哭也不闹,让尼克的脑袋直冒问号:现在的熊孩子都这么懂礼貌了么? 好吧,现在不是讨论熊孩子的属性的时候。尼克狠下心,掰开小男孩的手臂。可他走出去不到两步,小男孩再次成了他的腰部挂件。 小孩子身上特有的奶香味令人心旷神怡,就像那嫩嫩的豆腐…… 尼克啪地一声甩了自己一巴掌。 然后他猛地拽起小男孩,把他狠狠掼到地上,用上平生最凶神恶煞的表情:“给我滚!” 小男孩大大的眼睛注视着尼克,眼神跟刚见到尼克时没有丝毫不同。不哭,不闹,不说话,仿佛刚才自己根本没有摔倒过,更没有被人扔到地上。 然后他站起来,默默地走了,连身上的灰都没拍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