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舞袖
二人走上二楼,进入雅间,邵阳厘要了一壶酒水,几碟小菜,与卫奕相对而坐。 “哦,我忘了,卫大人正在查案,在案件没有个水落石出之前是不进食的。”邵阳厘笑道。 卫奕白他一眼,“就是取笑我在行!确切地说,我今个儿并不是在查案。” 说着,他将汴京府之事大致道来。 邵阳厘听罢,道,“不算是查案,那就先把归云楼的事放一边,陪我饮一杯。” 卫奕举杯,抿了一口,算是回礼。 “喛,既然说到了公务,我且问你一件事情。”邵阳厘放下酒杯,向前凑了凑身子。 “你说。”卫奕回道。 “你觉得,聂麒麟这次平调挂职巡察是赵显阳的意思,还是他自个儿的意思?”邵阳厘低声道。 卫奕一怔。 这两个“意思”他都没有考虑过。 邵阳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就知道你想不到这些。爹爹早就觉得这事不对劲儿,可是此事并不在他份内,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我原以为你会找一趟天家,拦下此事,谁知你倒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甘心屈居他人之下。” “要说此事是赵显阳的意思,并不意外,因为他早就对你流露出忌惮之心,可是爹爹纳闷的是,为何偏偏选中了聂麒麟这样一个律官,而聂麒麟居然也答应了?” “聂提刑如何?”卫奕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邵阳厘道,“聂麒麟在律法上的造谐的确无人能及,可是论到破案缉凶,就——” 他没有说下去,而是端起酒杯自顾自地饮了一口。 “我只能说是无人见识过。”他接着道。 卫奕不语。 从最近汴京府的风评来看,同僚对聂麒麟还是信服的,都道他办事利落,从不拖泥带水,赏罚分明云云。而从师父对他的态度来看,聂麒麟也并不是一个无能之人。 他只是对洞xue一案有异议,并非对聂麒麟的办案能力有异议。 “拭目以待吧。”他不置可否,换了一个话题。 “云如最近如何?” 他从大哀山救出沈月然后,有派衙役去向邵云如报过平安,之后,二人再无来往。 “挺好。”邵阳厘轻松地道。 “哭了几日,也就不哭了。最近一阵子张罗着跟娘亲学刺绣,好不认真。不过她的那些个好姐妹们,不知是因为何事闹崩了,近来再也没有见她们在金兰阁耍过。这样也好,邵府总算是安静了。你可不知道,她那几个姐妹们平日里聚在一起,一会儿哭,一会儿吵,一会儿又笑,不得安生呢。”他道。 卫奕这才稍稍安心。 他心里明白,他那样决绝地待邵云如,实在是冷酷了些,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拖拖拉拉当断不断,不如快刀斩乱麻,一刀斩断。 二人说着话,只见琴乐声响,一个苗条的浓妆女子步态优雅,敲门而入。 一番介绍,此女名叫漫舞,是今日的舞伎,为客人带来的舞曲是汉宫秋月。 邵阳厘点头,掏出一两银子扔给她。 “请吧,姑娘。”他道。 漫舞收下银子,舞曲声起,她翩翩起舞。 卫奕浑身不自在。 很少进入这种场合是其一,与邵阳厘这个有妇之夫一同观赏又是其二。 虽然他知道,京城世家子中有不少喜好女色,甚至有狎妓之趣,可是,他并不以为阳厘也在之列。 他记得上元灯节那晚,阳厘还道娘子有孕,这个时候出现在这种场合,说不过去。 “阳厘,要不咱们——”他踌躇片刻,开了口。 邵阳厘冲他飞了飞眼。 “嘘,仔细瞧这姑娘的身段,婀娜多姿。”他小声道。 卫奕只得闭上了嘴,目光落在不停扭动的漫舞身上。 男子的面子还是挺重要的,他不愿被阳厘笑话。 只这一瞧,瞧出了不对劲儿。 喉结?! 漫舞喉间的突起是什么? 喉结?! 女子怎么会有喉结?! 这时,漫舞低吟轻舞。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低沉沙哑的嗓音,妩媚至极的眼神,漫舞一边歌舞,一边解去腰间锦带,脱去外衫,脱去中衣…… 卫奕面红耳赤,他只觉漫舞的举动仿佛一根根狗尾巴草,一下一下膈应着他的心脏。 吟到高音,漫舞一把扯去红色肚兜,卫奕正要下意识地闭上眼晴,却见到一副男子精瘦的胸膛! “胡闹!” 卫奕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拂袖离开。 ****** 卫奕快步下楼,邵阳厘嘻笑跟随,直到走出五十米开外,卫奕愤意难消。 “这舞袖居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你带我来是有何意?” 卫奕气得满面通红。 邵阳厘笑道,“舞袖居,舞袖居,舞的自然是那断袖之癖,怎么,卫大人不喜欢?” 卫奕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 “谁告诉你我喜欢?” 他扭头就走。 邵阳厘拉住他,讨好地道,“好了,别气了,听我说完再发火也不迟。” “这舞袖居是最近才在京城出现的一个风月场合,我也是偶然从一个世家子那里听说的。爹爹一向负责京城风化志的编撰,他让我私下来瞧瞧。所以,我今个儿是奉爹爹之命,只是碰巧见着了你,便邀你一同来了。”邵阳厘道。 “是吗?”卫奕斜他一眼,余怒未消。 “当然是了。”邵阳厘笑道,“怎么,大开眼界吧。告诉你,这舞袖居里的所有人皆是男扮女装,雌雄难辨,那‘漫舞姑娘’是男子,那出门迎接的‘半老徐娘’还是男子。听说开业一月以来,生意兴隆得很呢,可见京城中好此道的人士不少。” 不说便罢,一说那涂满脂粉的半老徐娘,卫奕脑中浮现画面,只觉一阵翻江倒海。 雌雄难辨,真的是雌雄难辨! 突然,他灵光一闪! 如果,如果区楚修也是此道中人呢? 那么,他三年不娶,从不与女子来往,岂不就有了另外一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