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药方
沈大人惯常的面无表情，对于甄平乐这个人，好像压根就没有注意到。 老御医承担着多番打探的视线，又是一声咳嗽，让人找来笔墨纸砚，开始写方子。 一写就是好几篇，就算是迷迷糊糊的甄平乐，也看出来不对劲了。她将老御医写好的方子拿在手里，一张一张的翻看，虽然看不懂，但是甄平乐知道，周嬷嬷这次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就能好了。 心情犹如被浪头抛出去又甩回来，起起伏伏的小半天时间里，甄平乐仿佛重新死了又活过来一般。她不笨，很多事情她都看在眼里，她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先前还不愿意承认，现在，她不得不告诉自己，事实摆在眼前，逃避没有任何作用。 唤来一个小丫鬟，把手里的方子给她，甄平乐仔仔细细的交代，一定要找最好的医馆抓药，而且不能省钱，抓药完了，再买一些人参回来，要给周嬷嬷多补补。 紫烟走上前，将方子抓在手心，神情严肃的说道：“我去抓药，我一定会按照大小姐的意思，把补药和人参都带回来。” 甄平乐有气无力的放手了。 紫莺将银子给了紫烟，紫烟一溜烟跑出去了。 甄平乐回头，看见老御医带上药箱就要走，她不甘心的说道：“你就只是号脉，都不再仔细给瞧瞧？”说不定还能有起色呢，而且老御医药箱里那么多的东西，为何一件都不用到？就算老御医觉得周嬷嬷没有救治的必要，可是听说银针救人很神奇，老御医就不试一试吗？ 余光瞥到沈老微微点头，老御医只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身打开箱子，拿出银针给周嬷嬷扎针。 甄平乐看得触目惊心，但是老御医真的是有本事的大夫，不过几针下去，周嬷嬷就幽幽的转醒了，看了甄平乐一眼，周嬷嬷说了一句，“不要担心，我没事。”这才陷入平稳的沉睡。 甄平乐蹦到床边，抓着周嬷嬷的手，她看着周嬷嬷好色不少的脸色，感激的对老御医道：“谢谢您了，您是个大好人！” 老御医不敢承认，治病救人本就是大夫的职责，甄平乐这番话，着实是让他心有惭愧，因为老御医知道他救不了周嬷嬷，也没人能救周嬷嬷。 甄平乐一直跟老御医说着周嬷嬷的好，她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好像多说一些周嬷嬷的好话，阎王爷就能大发慈悲，放过周嬷嬷一样，或者，她也想着，老御医在听到她说的这番话之后，能另眼相看周嬷嬷，下针也能更认真一些，那么周嬷嬷活着的机会更大，就算活不了也能多支撑一些日子，那都是好的。 沈老和沈大人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听着周嬷嬷如何如何维护甄平乐，怎样不顾一切的保护甄平乐和甄平安，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给甄平乐铺成一条路……到了最后，他们听了更多的事情，那些另一种说法的磨难，不是传言那样的以讹传讹，就算甄平乐一直在说周嬷嬷的好，但是他们何尝听不出来，周嬷嬷越是无所不能，越是说明甄平乐境遇困苦，所遇非人。 一时间，沈老和沈大人看甄平乐的眼神都变了，他们真的没有想到，原来甄平乐在蜀南的日子，过得这么的艰难。原来也是不想给甄平乐找事，不想让甄平乐牵扯更多的麻烦，沈老和沈大人才没有去蜀南，没有让姐弟两人回家，可是今天听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沈老和沈大人都不禁觉得，他们真是老糊涂了，居然为了当年的一个约定，就把家人往外推，都没叫人去亲自看看，是不是真的像传言那样，一切都是甄平乐自找的。 根本就是有人从中作梗，还真的以为沈家没人了，沈家的亲外孙女就由得他们作践吗！ 沈老怒气攻心，忍不住啪的一下拍在了桌子上，这一声动静成功的让老御医解脱了，急急忙忙的拿着药箱就走了。 甄平乐看着叫都叫不回来的老御医，再转头看着沈老，这老头是不是有病啊，怎么能把大夫吓跑了，那谁来给周嬷嬷治病？ 沈老在甄平乐黑白分明的一双大眼睛下，尴尬的轻咳一声，终究抿唇说了一句，“这么多年，辛苦你们姐弟两了。” 甄平乐不置可否，弯腰给周嬷嬷压好了被子，她才转过身，面对沈老，也客气的对沈老说道：“我以前也觉得很辛苦，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我要承受那么多的磨难？” 沈大人意味不明的眼神落在甄平乐身上，一下子，他似乎看见了他那个惊采绝艳的女儿又回来了。 沈老有些紧张，他心里觉得是他做错了，就想要弥补，可是看甄平乐的样子，可能并不会给他们悔过的机会，沈老颇为紧张的说道：“你不要难过，现在既然回家了，就好好的在家里享福，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好起来……” 甄平乐摇了摇头，走到门前，她看着暮色沉沉的天边，突然展颜一笑，那笑容像是能浸入人的心间，只觉得一切阴霾都能消失不见。 众人屏息以待。 她轻声说道：“我现在知道是为什么了，一切都是命。” 靳玄霁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甄平乐的面前的，她更加相信她的说法，世间因果轮回，终究逃不出一个命字。 “我以前有很多的妄想，皆以为我可以做到，现在我发现，一切都是痴想，生老病死本就是常态，何必苦苦追寻，又何必念念不忘。”她翘着嘴角，眉眼带笑，天人一般的面容，清明透彻的眼睛，仿若一个娇憨的孩子，却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靳玄霁自门外而来，他眼神一扫，当然看见里面坐着的沈老和沈大人，可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他如果现在不能陪在她的身边，那么以后她一辈子都不会需要他的陪伴。 踌躇的走到甄平乐的面前，靳玄霁想了又想，启唇说道：“节哀顺变，莫要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