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不速之客
一番紧张觐见后，终于出了肃心殿，叶爻忍不住松了口气。 宫墙上落着厚实的白雪，纯净无暇。雪后的世界总是无比干净，却也衬出几分冷清，尤其是在这重重高墙里的宫廷楼阁，纵使华美亦不掩沉寂。 宫中通道上的雪早已被清扫干净，露出洁净的石砖，每一块雕刻出繁复的花样，犹如精致的工艺品。 叶爻默默跟在顾西陌身后，忍不住低声问：“喂，刚才什么意思，为什么让我应下来？难道有什么关系？” 顾西陌回眸望她一眼，含笑不语，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她有些郁闷，跟在他身后，突然神情古怪地问：“你不会就是为了拉我下水吧？”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宫中寂静无人的一角，他终于停下，回身，走近她，低声轻笑：“听说苍云国美女如云，娘子放心我一人前去吗？” 又是那撩人的暧昧语气。 叶爻眨了眨眼，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太可气了！居然又将她匡进来！ 她满心不爽走着，目光忽然落到不远处静静站着的一个白色身影上。 她的脚步瞬间顿住。 不远处那个人，全身上下都是白色，只一双眼眸乌黑没有一丝杂质，却仿佛带着魔魇般的蛊惑力静静望着她。周身与白雪仿佛融为一体，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日令人浑身一颤。 莫语。苍云国的神秘使者。 叶爻忽然想到什么，迅速回头看了一眼，见顾西陌不知何时收了笑容，沉默地站在她身后。 他轻轻握住她手腕，低低道：“没事，不用紧张。” 她苦笑，紧张的难道不应该是他吗？ 她紧紧盯着对面的莫语。 这是个高深莫测的人，顾西陌暗杀他居然都失败了，可见眼前这人的可怕。 她深深吸了口气，向右缓缓移了一步，挡在顾西陌身前。 莫语的目光依旧平静，深不见底，在叶爻紧张的注视下，忽然向着他们的方向微微俯身鞠了一躬，之后默然转身离开了。从始至终，那张僵硬的脸上毫无表情。 白雪映衬下，那纯白的身影似乎极是诡异。 叶爻诧异地看着那个离去的身影，有点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忽然肩头被顾西陌轻轻拍了一下，他淡淡道：“走吧。” 她不明就里的跟上去，若有所思。 到了宫门口，他走了几步忽然停下，回头，柔声道：“不如让碧鸢先送你回去，我忽然想起有些事情要处理，暂时先不回去了。” 叶爻凝视他半晌，他墨眸幽深，雾气妖娆。 于是她点点头，跟着碧鸢上车，目送着他沿原路返回。 马车静静地驶过大街小巷，车夫面无表情地注视这前方，始终沉默不语。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叶爻心里反复回想着方才莫语的怪异神情，仍然想不出任何端倪，只得作罢。 掀开轿帘，叶爻向外探头张望了一眼，又看了看前方端坐的车夫，不由得暗暗思索。 她忽然出声：“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碧鸢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愣愣问：“姑娘，怎么了？” 叶爻示意她不要出声，握住短剑的剑柄，目光锐利如刀锋，上前一步，冰凉的剑刃放在了背对着他们的车夫颈侧。 她声如断冰切雪：“阁下何人？竟敢冒充左相府的人！” 碧鸢惊叫出声，紧张地看着那端坐如山的车夫背影，又看了看一脸淡定的叶爻。 此时马车刚好停在一个僻静无人的小巷尽头，叶爻小心翼翼跳下车，挑落车夫的斗笠，对着那张木讷的面容端详了片刻，忽然手一抬，“唰”一声撕下了假车夫的人皮面具。 她紧紧盯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阁下究竟是何人？” 那男子已久坐着，目光犹如深潭，缓缓落到她身上，也不因颈上被人用刀架着而慌张，只淡淡一挑眉，“听说你是左相的女人？” 那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威压。 叶爻冷笑一声，手上短剑在他颈上摩挲了几下，冷冷道：“这你管不着！” 他眯起眼，似乎对她的威胁毫不在意，细细打量她几眼，声音淡漠：“我原以为会是个娇艳的女子，不想却是个巾帼侠客！” “说你的来意。”她微微不耐烦，剑刃轻轻划破他肌肤，有鲜红的血液渗了出来。 “我想请你和左相帮个忙，帮我救个人。”他目光幽深。 她心念一转，“什么人？” “我一个朋友，被莫名扣押了。” “被谁？在哪里？因为什么？”她声音清冷，微微挑眉，“你为何不去找京兆尹？左相府似乎不负责这个。” 而且，用这种方式，似乎并不妥当。 面对她一连串的提问，他不疾不徐回答：“我只能找左相，因为来时的路上我了解到，他与鲁国公是对头，应该不会不管我的事，因为，这对他有利。” 叶爻眼光一闪，“扣押你朋友的是谢征？” “是谢君桓。” “你朋友是谁？” 他沉默片刻，微扬起下巴，声音里到处一丝一样的情感：“她姓皇甫，叫皇甫妤。” 叶爻心念疾转，面上却不动声色，盯着他注视了良久，缓缓放开了手中的剑，忽然抬手，在他身上连点了几下。 那男子的身体瞬间僵硬无法动弹。 他微微的苦笑，看着她，“姑娘多虑了，在下是来寻求帮助的，不会伤害你们。” 叶爻淡淡道：“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机绑架我、拿我来要挟顾西陌？何况，”她眯了眯眼，瞥了他一眼，唇角一丝冷笑，“阁下乃苍云国堂堂太子，深谋算计应该不在话下。” 那男子眼中犀利一闪而没。 “叶姑娘果然聪明，在下佩服。”他由衷称赞。 “原来那个车夫被你弄到哪里了？” “宫门口的街角。”他面无愧色。 街角的话，应该很快就被发现吧，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 如此说来，面前这个人一开始就没打算伤害自己，也并没打算得罪顾西陌，这一切不过是个试探。 叶爻把他丢进车厢内，自己则坐在车夫的位置上驾车，马车再次启程，向着左相府而去。 “你虽然是坐了车夫打扮，但身上的气质是很难遮掩的。与皇甫家关联这么大，多半就是据说已经走投无路流亡到这里苍云国太子——晁怀烈了。” 她淡淡分析，面不改色。 冬日寒冷，帝京的大街小巷来往人都不多，叶爻始终沉默地赶着车，晁怀烈在车厢内淡淡看着女子纤细的背影，忍不住闲聊打破气氛的僵硬：“真是没想到，左相竟然会看上这般女子。” 叶爻默不作声。 他对她的冷漠毫不在意，虽然全身僵硬，仍是勉强找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坐着。 她不说话，他也不再说什么，只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的背影。 终于到了左相府，叶爻和碧鸢下车，对门口护卫随口吩咐：“车上那个先卸下来，放在仓房。等我一会儿过去处置。” 护卫们听她这么说，还以为是什么货物，赶忙上去，掀开车帘一看，不由得面面相觑。 车上那位坐得像个大爷，见左相府小护卫们瞪着自己，不由得皱眉，“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众护卫绝倒。 一拥而上将车上那位摁倒在地，那位大爷犹自挣扎着呼喊：“喂喂喂你们干什么，强jian非礼啊，都放开我！” 一群护卫心里叫苦。 这要是主上回来知道叶姑娘带回来个男人，还是个长得不错的男人，还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左相府偏僻仓房内，大门紧闭，叶爻好整以暇坐在椅子上端详着对面跪坐着的晁怀烈。 他被缚住了手脚，以这样一个有些屈辱的姿势待着，面上居然不减半分慌张。 她居高临下看着他，哞若星辰，纤纤素手中执一把小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冲着他眯了眯眼，口气淡漠：“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帮你？若是证据不足，得罪鲁国公，一样很麻烦。” 他微微一笑，神色从容：“我想，顾相应该很愿意看到鲁国公下台。”语气不容置疑。 她挑眉：“可你用这种方式，”她唇角浮起冷笑，“你该清楚，顾狐狸他不喜欢被人威胁。” 他神色一凛，淡淡道：“事态紧急，我别无选择。” “你怎么确定皇甫妤在谢君桓府上？”她微微思索着，手中折扇一合，“这样，为以防万一，我先陪你走一趟。” 他用奇异的神色看着她：“姑娘真愿意去？” 她用折扇敲了敲他的脑袋，“要把你的青梅竹马救出来，先要确定她在哪里，万一谢君桓多长了个心眼把人转移了，顾狐狸岂不是被你坑了？所以，我先去探查敌情，你的，前头带路。” 她利落地替他解了绑，说着他听着有些别扭的话，随手掷给他一块蒙面黑巾。 两个人穿一身轻便利落的短衣，几个起落间已然到了鲁国公府的屋顶上，叶爻目光如炬，打量着鲁国公府上的布局，心中暗叹。 回头去看晁怀烈，见他眼中光芒闪烁，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向东南角那间书房。 “那书房似乎是个遮掩，里面有暗室。”他压低声音。 她点点头，冲他扬了扬下吧。 他无奈，倾身纵跃，在前面带路，逐渐接近那间看似不起眼的小书房。 “之前我来过这里一次，我只看到谢君桓进去就消失了，由此确定这里必然藏有暗室，但是，我却不知道机关在哪里。”他沉声说。 她步伐轻快跟在他后面，谨慎地贴墙行走。 幸好这边似乎废弃已久，以他们的身手躲过看守还并非难事。 两个人迅速地靠近那间书房，闪身进门，悄无声息地将房门在身后关上。 书房内陈设简单，最里面一派书架，上面陈设这几个古玩瓷器，几本零散的旧书，旁边一张书桌，上面放着个青瓷的笔洗。所有的东西上都积了厚厚一层灰尘。 叶爻轻轻靠近那排书架，在旁边的墙上敲了敲，回头低低道：“不错，这后面还有，里面是空的，肯定是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