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叫李白
南赡部洲东南有一国，名号大晋，国姓司马，此国幅员数万里，国势之强，在这一片数百个国家里可以排进前十，但近些年来随着老皇帝驾崩，新皇尚幼，四维渐渐不稳，周边列国无不觊觎大晋的富裕，时常有兼并之心，加上不知何故，国中妖魔横行，粮食连年歉收，竟至匪盗横行的地步，如此这般，大晋国势自然倾颓，虽没到江河日下的地步，但民生日渐局促却是不争的事实。 沙家集位于大晋边陲之地，左邻草原，马贼呼啸，右靠大山，山匪啸聚，这里百姓的日子，比上大晋腹地又差了一筹。 镇子的东头有一家小店，靠做往来客商的食宿生意为生，店里只有一个老板娘外加一个小二，那店主虽顶着一个老板娘的名头，其实不过双十年华，唤作李花儿，平日里虽是粗布荆钗，却也难掩俏丽之色，店小二是个十六七岁的木讷小子，老板娘声称是其本家堂弟，实则是老板娘于一日傍晚在门前捡的乞儿。 当时乞儿蓬头垢面，衣不蔽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老板娘不忍心，便收留了他几日，哪知这小子算是个有骨气的，不愿接受嗟来之食，执意要在店内帮工，几日下来，竟然分外勤快，那老板娘原本打算找个活计，见他体格健壮，跑堂传菜殷勤周到，就将他收留下来了。 按老板娘的话说，如今的世道，人贱不如狗，但凡能有出力挣口吃的机会，谁会自甘堕落去做乞儿？如此，这一主一仆到也将这间小小的饭店经营的风生水起。 这一日，日上三杆，黄狗吐舌，空气里散发着慵懒，店外的大道上突然尘土飞扬，“笃笃”声大作，夹杂着吆五喝六的叫喊声。 “糟糕！是沙风盗，快跑啊！” 小店内一片慌乱，正在吃饭的镇民们脸上露出惊慌之色，四散而逃，远处黄沙弥漫，一名全身裹着黑纱的骑士跃出飞扬的黄沙，手举着圆月弯刀，嘴里叫出怪异的喊叫声，表情极为凶悍！ 有一就有二，越来越多的黑衣骑士出现，成一个半圆形将慌乱的镇民们包围住，并且全都驱赶到小店四周。 “都听着，爷爷这次来不要钱粮，将镇子里最好看的姑娘叫出来！爷爷要娶回去当压寨夫人！”为首的一名骑士挥舞两下弯刀，恶狠狠地说道，他话音刚落，顿时引起身后众多沙盗的哄笑。 一个满头白发，颤巍巍的老者在一名年轻镇民的搀扶下走上前来，对沙盗首领长揖一礼，开口道：“这位大王，上个月我们镇子刚刚交过保护费，大王曾言三月之内，不会再来，今日为何食言？” 沙盗首领歪着头打量了老者一眼，忽然弯刀斜劈，一抹亮光闪过，老者已经尸首两分，身体躺在地上无力地抽搐着，胸腔里的血飙的老高。 “啊！”镇民们吓得肝胆俱裂，都大声叫喊起来。 “不许喊！”沙盗首领恶狠狠地挥舞手中的弯刀，镇民们立刻噤若寒蝉，沙盗首领似乎极为满意自己的威慑力，冷哼一声说道：“献出你们最漂亮的姑娘，老子掉头就走！” “唉...”人群里突然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提着一把柴刀走到沙盗首领跟前，少年一身粗衣，眉目清秀，站在沙盗首领面前竟是凛然无惧。 “你是何人？”沙盗首领勉力控制住胯下突然暴躁的爱马，疑惑地问道。 “本来我不打算管这里的事情的，”少年平静地说道：“你抢你的钱粮，我开我的店，说到底都是生存手段，彼此并不冲突，我又何必多事呢？但是，你不该啊，你不该要抢这个镇子上最美的姑娘。” “爷爷就抢了，你能怎样？”沙盗首领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死亡近在咫尺，这是多年纵横江湖历练出来的直觉，曾经救过他很多次命，首领以前从不怀疑自己的预感，但是眼前这个小小的少年他不是没见过，一个普通的店小二而已，能奈他何？ 少年摇摇头说道：“你可知这个镇子上最漂亮的姑娘是谁？”不待沙盗首领答话，少年接着说道：“她叫李花儿，很不幸，她同时也是我的老板娘，作为一个活计，尽职尽责的店小二，抛弃自己的老板娘是非常可耻的行为。” “所以呢？”沙盗首领下意识地问道。 少年笑了，露出满口大白牙，非常阳光：“所以，你，还有你的手下都必须死！” “哈哈哈...”这下不仅沙盗首领，他身后的沙盗们都放肆地大笑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消化一般。 “小二，快回来！jiejie随他们走，你别犯傻！”一名容颜俏丽的妙龄少女挣扎着要从镇民群里跑出来，但却被两个妇人死死地拽住，只能满脸焦急地看着少年，剪水般的双眸已经溢满了泪水，少年回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然后举起柴刀指向一众沙盗，暴喝道：“呔！兀那贼人，吾乃店小二李二，谁敢与我一战！” 那气概，那风度，不知揉碎了镇子里多少少女的心。 沙盗们哈哈大笑着冲了过来，少年柴刀环胸，正欲出击，突然沙盗群里传来阵阵惨叫声，马蹄折断，卷起一地尘埃，只瞬间，数十名沙盗竟然全部身死！ 少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什么时候自己霸气侧漏到这等程度了？ “面对强暴，却无畏无惧，匪徒环攻而面不改色，小兄弟可谓人中之杰，谢瑶佩服！”清光一闪，一名白衣女子出现在少年面前，眉如远山，肤若凝脂，容颜秀美，风姿绰约，手执三尺青峰，举止之间，锐气方张之极。此时，这名自称谢瑶的女子正以欣赏的目光审视着少年，神情里有掩盖不了的赞美，好像发现了一块上好的璞玉。 少年内心微叹，刚才是多好的一个表现机会啊，他还指望好好显摆一下自己的战技，赚取足够的尖叫和崇拜的目光，然后逼迫老板娘涨点工钱，结果生生让这个陌生女子给毁了。 人生就这么点爱好，偏偏到处都是搅局者。 “仙人呐！谢仙人救命之恩！”哗啦一声，背后突然跪倒一片，只剩下不知所措的李花儿还有表情微恼的少年李二。 谢瑶矜持地嗯了一声，轻轻地说：“俱都各自散去吧，不要来打搅我。” 镇民们听罢后应诺一声，都恭谨地退走了，果然没有打算纠缠这位白衣女仙的打算，这些年因为妖魔横行，时常有仙人出没，在大晋各地降妖除魔，这里的镇民谁都有幸见过仙人一两面，也都晓得仙人们的习性，清高飘渺，不耐凡尘，虽然仙人们说话的语调永远是淡淡的，但最好不要违背。 少年李二也嘟嘟囔囔地转身随在李花儿身后往小店里走。 “喂！这位小友，请留下一叙！”谢瑶高声叫道，眼前这个少年给他非常怪异的感觉，他身上的那股淡然平静的气质实在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十六七岁少年的身上，而且，他面对自己的时候，表现的太过于淡定了，凡人面对修士的时候，不都该是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的吗？ 虽是初次见面，这个少年的风轻云淡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难以磨灭。 少年转身，疑惑地问道：“这位仙人，你找我何事？” 谢瑶抿嘴笑道：“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哦。”少年应了一声，回头对一脸担忧的老板娘低语两声，后者听罢看了谢瑶一眼，贝齿轻咬嘴唇，转身离开了。 “好了，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快说吧，店里现在是最忙的时候，不太能离不开人。”少年噙笑道。 谢瑶歪头看着空无一人的小店，黛眉轻蹙，心里却对少年越发好奇起来，该是怎样“洒脱”的人才敢当着仙人的面扯谎，而且面不改色心不跳。 此子心性堪称上佳，若是修仙，大道可期！ 这个念头在谢瑶脑海里迅速闪过，她随即说道：“我观小友骨骼清奇，丰神如玉，是块修道的绝佳材料，他日必有龙翔九天位列仙班的时候。今日你我有缘，小友可愿随我上武当山修行，他日共参大道，得享长生。” 好熟悉的台词，少年面露古怪之色：“你的意思是让我随你去修仙？” “是的。”谢瑶笃定地回道。 “可是修仙有什么好的？”少年自嘲地问道。 修仙有什么好的，谢瑶微怔，修仙能长生，能翻江倒海，能降妖除魔，能卫护一方平安，修仙的好处如此显而易见，这个少年却问她修仙有什么好的！ 不知为何，谢瑶却无法回答他，她突然有种感觉，以上的这些理由可能说服不了这个少年。 好奇怪的感觉啊，谢瑶修道数十年，从未有此感觉。 “我决定了，我随你去武当山修仙。”少年突然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谢瑶表情微滞，这就同意了？她原以为这个少年会多么的淡泊明志呢。 “先等我去跟老板娘告个别，毕竟此去，可能就是天人之别了。” 谢瑶微微点头，此为人之常情。 少年去了不过片刻便回来了，身上多了一个包袱，鼓鼓胀胀的，老板娘倚在小店前门柱子上，望着少年的背影，双眼通红，看到这一幕，谢瑶突然有些不忍，回想起自己幼年离家，上山修行，家中父母是否也是这般模样地看着自己？ “谢仙女，我准备好了，咱们走吧！”一个清亮的声音传入耳中，谢瑶瞬间从恍惚不定的状态里恢复过来，毕竟是修仙有成的修士，偶然之间露出的心境破绽并不能动摇她的心智。 谢瑶定定地看着一脸恬淡的少年，贝齿轻开：“你的大号叫什么？既然上了山，就不好李二李二地叫了。” 少年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我叫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