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迂回夹击
“项将军,有个自称是陈余派来的使者求见。” 一大清早,陈蒲夜归还在呼呼大睡,陈余派来的人就来求见项羽,搞得众人都面面相觑,心中暗暗鄙视。 之前有那么大把的时间,你连气都不通一声,现在看到楚军前锋大胜秦军,你就跑来抱大腿,这种行为未免太下作! 其实这不怪陈余,因为他现在真的已经有点怕了。 火中取栗固然是好,但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会把自己的手烧掉,比如现在。当年七国争霸,彼此征伐不休,并不单单是六国与秦国之间的战争。 项羽现在虽然还是名义上的盟友,但实际上,翻脸的可能性极大,一山容不得二虎的道理,陈余不会不明白。他和张耳不同,张耳没什么大野心,也许封侯拜相就能满足他。 但陈余不一样,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那个臭脾气和不能容人的性子,除非是万人之上的顶级存在,否则迟早要反,或者被杀,或者自己称王。 总之要么升级升到顶,要么作为垫脚石被杀,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性格决定命运,这就是他的命。 本来,他并不是很看好项羽能打赢王离,打算帮项羽一把,也好分一杯羹。 没有参与,谁愿意给你分蛋糕呢? 但有件事改变了陈余的打算,那就是齐王田荣千里迢迢派人过来告诉他,只要干掉王离,就能成为赵国的主人。 至于章邯,则绝不会跟王离穿一条裤子。 当时自己不知道为何,就被对方说动了,一直暗中观察战场形势,养精蓄锐,以待时机。 前面的剧情基本上跟自己预想的差不多,章邯王离果然是貌合神离。 但谁能想到项羽手下那个蒲将军这么能打啊! 仅仅一战,就打掉了王离的一支劲旅,虽然不是最精锐的王离亲军,但也是苏角带领的主力,怎么会这么不经打? 接下来的剧情,大概就是项羽单独收拾掉王离,章邯撤军,巨鹿的围困被解开。 然后张耳到项羽那里告状! 这是很容易推测的剧情。 那时自己该怎么办呢?项羽恐怕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给自己按一个罪名,和其他诸侯,比如张耳,瓜分自己手下大军,说不定到时候性命难保! 拜托,他陈余可是要当主角的男人,而不是出来晃一下就领便当的龙套! 雪上加霜的是,田荣派来的那个人,见势不妙,也逃之大吉,根本就不管自己死活。陈余已经做了决定,立刻就去项羽那里负荆请罪,解释一下,接受对方的安排。 然后跟王离打一仗,给自己“洗白”,最后把所有的责任,推到田荣身上。 听说项羽恨田荣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早就想杀这个人,自己说田荣坏话估计会很容易接受吧,到那时自己才可以算是安全。 至于以后能怎么样,就得看秦国被灭掉以后的局势如何了,总之向项羽请罪才是最要紧最迫切的事情! 于是他很快派出自己的亲信司马卬,向项羽“汇报情况”! “这么说来,陈余一直在等待时机,就这样看着王离围攻巨鹿咯?” 司马卬乃是一位处变不惊的大将,陈余最依仗的将军,但此刻听到了范增的讽刺,也不免觉得脸上发烧,羞愧难当。 人家挖了坑,栽了树,你就来摘桃子,范增的话其实一点都不算刻薄。 “范先生,秦军势大,我们能坚持下来已经殊为不易,单凭自己的力量要救援巨鹿,稍微,稍微有点力所不逮。” 明知是假话,司马卬也是面不改色的说出来,他都觉得自己的脸皮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罢了,前面怎么样先不提,陈余将军有什么打算,你直接说就好了!”项羽一锤定音,打断范增与司马卬之间的撕逼。 两人都很干脆的没纠结于之前的事情。 至于齐王田横作梗的事情,司马卬不傻,现在是绝对不能说的。 “现在从局部上说,我军和楚军正好对秦军的王离等部形成夹击态势,而且数量上说也是不相上下,此时正好是给巨鹿城解围的时候了!” 范增意外的看了一眼司马卬,这厮似乎还有点头脑啊,陈余能撑到现在果然是手下有人,也不算是酒囊饭袋。 “你说的不错,那么怎么配合呢?” 范增饶有兴致的看着司马卬,想看看这个陈余手下的小弟怎么说。 “我军离王离在甬道附近的大营比较近,无法瞒过对方的耳目,因此,由我们拖住王离。你们直接派大军攻击秦军围城的部队,没有增援,他们绝对受不了几万大军两面夹击。” “陈余此人绝对不能相信!” 从项羽大帐后面走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陈蒲从巨鹿城外接回来赵王赵歇! “司马将军,你也是赵国的旧部了,我问你一句,当邯郸危在旦夕的时候,陈余在哪里?当巨鹿危在旦夕的时候,陈余在哪里?张相国是他的刎颈之交,他都不来相救,请问他还是赵国的臣子么!” 赵歇的话字字诛心,问得司马卬哑口无言。范增心里不禁对赵歇暗暗竖起大拇指,这天然的情绪,是怎么酝酿也学不会的,赵歇对陈余的怨气,估计早就不是压抑一天两天了。 “赵王息怒,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秦军王离部元气未伤,章邯更是在一旁虎视眈眈,不可轻忽啊,陈余手握重兵,乃是对抗秦军的重要力量。” 范增一改之前的态度,耐心的劝慰着赵歇。有赵歇在,他根本就无须唱白脸,做个老好人多好呢? “赵王,陈余将军就是派我来和项将军沟通联络的。”司马卬不动声色的为陈余说了句话。 “司马将军,你现在回去,告诉陈余将军,今夜子时,我们将进攻秦军在巨鹿城外的大营。破王离在此一举,请陈余将军以大局为重!” 项羽的话中绵里藏针,柔中带刚,司马卬已经听出了对方的态度。 这是给陈余的最后一个机会!如果没抓住,项羽不会跟你说抱歉,但是会把你当做敌人。 “知道了,末将这就回去禀报,告辞!”司马卬急匆匆的离开了。 他生怕因为自己的缘故耽误了事情。 赵歇也很快离开了,他呆在这里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说得好听是客人,说得难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军队不是他的,大将不是他的,什么东西都不是他的,就算再好,那又怎么样呢? 帅帐里已经只剩下项羽和范增两人。 “羽儿,陈余怎么样不知道,这个司马卬,似乎是一号人物啊,陈余能在秦军的包围下屹立不倒,果然还是有过人之处的,不管是敌是友,任何人都不能小看,因为能活到现在的人,没一个是傻瓜。” 范增在语重心长的教导项羽。 “我知道了,那我们今夜要行动么?”对陈余的态度,项羽觉得不是什么问题,关键是出兵的时机。 “没有陈余的牵制,这场仗我们是没有胜算的,王离手上还有十几万兵马,这一代还有四十多万秦军,章邯的态度也还不明朗,不能托大啊。今晚必须夜袭巨鹿秦军大营,让天下人都看看我们的态度!” 范增斩钉截铁的说道! “项将军,范先生,秦军的具体情报已经弄到了,请过目。” 正当项羽和范增在讨论军情的时候,陈平已经让人搬了个大箱子进来,里面全是关于巨鹿附近的情报,秦军的,赵军的都有。 “陈平,你是怎么做事的,这么多情报,我们哪里有时间一封封的去看,那还要你干嘛!” 看到陈平居然弄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本来脾气就不好的范增几乎是要暴怒。 不满的眼神一闪而过,又很好的掩饰,陈平对着项羽和范增拱手行礼,似乎是要退下。 “诶?陈平,先别走,亚父他日夜考虑军令的事情,难免有些焦虑,你不要放在心上,那些情报你都看过了吧,说说你的看法。” “是,项将军!” “巨鹿城的情况十分危险,已经有人吃人的事情发生,如果不救援,大概也就是几天后陷落。” 项羽和范增对视一眼,看来情况真的跟赵歇说的差不多,张耳并没有虚张声势,夸大自己的困难。 难怪赵王赵歇对陈余的意见这么大! “做得好,继续说!” “秦军内部的消息,章邯似乎在改组秦军的内部组织结构,有人被排挤,他也许想把这支军队当做自己的私军,最后打回关中也不一定,更有消息说在司马欣之前,子婴就派了使者到章邯大营中,但都没有返回,属下认为章邯实际上已经背叛秦国!”
重磅炸弹! 难怪章邯会不战而退,到棘原这地方蹲着不动,原来他早已有自己的打算了。 “还有一件跟秦军没关系的事情,那便是西进的刘邦,已经逃出武关,在武关外不远的南阳驻扎,大概是有来年卷土重来的打算。” “呵!这龟孙子,还真让他逃过一劫!”范增不屑的说道,其实他心里盼着刘邦这家伙被子婴干掉才好,只是现在不适合说这种话。 “知道了,还是说说王离这边的情况吧。”对于刘邦,项羽一直不怎么看得上,自然也不会关注他在南阳怎么折腾,毕竟南阳不是咸阳啊! “关于秦军围城的事情,大将军还是要谨慎行事,事实上,秦军只是围困巨鹿,并没有日夜不休的攻城,他们士卒的体力依旧是很充沛!王离,其实对秦国朝廷也是有想法的。” 原来是这样? 范增心里一沉!原以为秦军是疲惫之师,被陈蒲捡了便宜,看来情况并不是这样,陈蒲是凭着真功夫把秦军胖揍了一顿。 这个蒲将军,真是不简单啊! “项将军,我觉得现在攻打秦军,给巨鹿解围,风险还是有点大了,种种情报都显示,王离早有准备……” “怎么打仗,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情报工作你做得很好,我觉得你很适合这个位置,继续努力,指挥打仗的事情,有亚父和我cao心,你下去吧。” 项羽对着陈平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对沙场上的事情随意指手画脚。 怎么打仗,这是一个将军的绝对领域,不允许任何人侵犯,不然为什么会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样的说法? 更何况这个人是自负的项羽。 “喏。”陈平语气平静的拱手退下,连那些竹简都没拿。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考虑的,反正,大概也不是很在乎。 …… 这一觉睡得真好,陈蒲醒来已经是下午,他惊讶的发现项羽原本说好的攻击,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出发! “今天这一天都发生了什么?”陈蒲迷惑不解的问白辉。 白辉曾经是小偷,而且是道上有名的小偷,自然对打听消息这种事情很在行。 “早上来了个叫司马卬的人,据说是陈余手下的将军,然后约定好晚上进攻王离。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项羽跟范增两个人在帅帐内谈了很久,连虞姬都没有进去。哦,对了,陈平似乎拿了很多竹简进去,出来的时候好像不是很高兴,我和他说话他都不理我,就这些,大概。” 白辉如同连珠炮一样叽里呱啦的说了半天,陈蒲总算是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余派人来约项羽组队,项羽大概是答应了,他们晚上一起行动,然后把陈平过去咨询,因为他是搞情报侦查的,最后估计是陈平的意见没被采纳,所以不是很高兴。 大概就这些吧……陈蒲托起下巴,回忆史书上的记录,这一段很模糊,很多事情又自相矛盾,很可能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但不论怎么掩饰,历史的真相却永远只有一个。 “白辉,你帮我跑一趟西南方的河内郡,看看秦军在那边的虚实如何。” 啊?又要跑啊? 白辉苦着脸看着陈蒲。如果说秦军那边李平是个能打硬仗的顶级斥候,那白辉就是善于逃跑和躲藏的顶级斥候,两人是走的不同路线,但都是不同凡响的重要人物。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要跟我讲那些大道理,我这就去,这就去。”白辉如同个怨妇一样在那里碎碎念。 “知道就好,别看我们在前面打得轰轰烈烈,其实你才是真正的关键先生,只是不能说出去,不然你的性命就危险了,知道么?” 陈蒲很善于给自己人戴高帽子,白辉一下子就屁颠屁颠的出发了。 “甬道啊,呵呵,好戏才刚刚开始呢。”陈蒲看着阴沉的天,上午还有太阳,下午似乎就是暴雨来临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