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心有戚戚
人的一生,所要走的路千万条,而关键的步子却可能只有一两步,走对了就往上走,错了,则是沦为平庸甚至万劫不复。 战斗乃至战争也一样。有些战斗从开始就决定了胜负,但更多的却是有那么几个关键节点。 谁能处理好关键节点,谁就先撩开了胜利女神的裙摆。 比如中曹cao袭击乌巢,烧掉了袁绍的粮草;比如袁绍在界桥,干掉了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比如吕蒙白衣渡江,断了关羽的后路。 这些举动都足以逆转乾坤,反败为胜。 苏角兵法虽然不是一塌糊涂,但也不以军略擅长。就算如此,他现在也能看到,这个浑身是血,屠杀秦军将士的人,就是对方的主将,也是楚军先锋中的最核心人物。 猛兽对于同类,都有着异乎寻常的直觉! 干掉这个人,这一场战斗才能取胜,否则时间拖得越久,失败的可能性就越大。他骑在马上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无数秦军将士在看着他! 不能逃,更不能输! 想着想着,马已经到对方跟前,擦身而过! 苏角双腿夹紧马鞍,回转身体,手中的长戟已经刺出,快如闪电! 这是他独家的绝技,因为要配合马的高速才能达到效果,那就是回马枪! 这个招式就是当对方在身后时突然向后调转马头,用回转的力量快速向前刺击,攻击范围集中于点上,很考验精确度、反应速度、平衡感和马术技巧。 大秦当中,只有九原军所处的环境才能练出这种技能,因为他们作战的对象就是善于骑马的胡人!黑蝎子虽然是章邯手下头号双花红棍,战场上猛得一塌糊涂,但这种技巧也是不会的。 苏角因为手臂力气大,长戟的翻转,回刺,拉拔,都如同行云流水一样,没有丝毫破绽。 俗话说底牌要在最后用,苏角本来也想试试对方深浅再说,但是现在情况完全容不得他思考了,因为秦军已经快要顶不住了。 别看这个人似乎在单打独斗,但勇气是会传染的,而恐惧更是会传染,这个全身是血的人身边已经多了无数的楚军,越战越勇! 有云:“凡五兵五当,长以卫短,短以救长,迭战则久,皆战则强。” 这话的意思就是长短兵器配合,防守可以坚持得更久,进攻则更加犀利。 秦军中以五人为单位,长短兵器配合杀敌,原本不会如此狼狈,但苏角发现对方居然是个怪物,总是能快人一步将对手斩杀,他那把剑也是强的不像话。 不管是长兵器还是短兵器,在要出手之前,就首先被对方打断!好像被事先看破意图一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苏角绝对不相信真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苏角不敢试,更不能试,如果失败,后果实在太严重。 大概只能通过马术配合自己的绝技,才能把对方一剑封喉吧。他心中立刻就有了答案 苏角想这么多,其实也只是一瞬间。 那人本来背对着他,现在回过头来,脸上似乎还露出了一丝微笑,只不过配合着他那满是鲜血的脸,格外恐怖诡异。苏角的长戟刺向对方,这个距离似乎就是眨个眼睛就能刺死对方。 然后苏角就感觉时间似乎放慢了,静止了,但对方的身形却快到看不清! 剑光在闪烁,黑影在移动,分不清哪些是幻觉,哪些是真实,他甚至能看到自己长戟的木杆被切断的角度。 直到最后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长戟,木质的长杆被斩成数段,身体的肌rou根本就跟不上大脑的反应,更何况力度已经用老! 他感觉到骏马开始跪下,视线变低,因为它的腿也全被这人斩断! 苏角十分狼狈的跌倒在地上只翻滚,脑袋似乎被石头磕碰了,弄得眼冒金星。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完蛋了! 冷兵器时代,在两军交锋的战场上,倒地就意味着死!不被对手刺死,也很有可能被自己人或对方大军踩死! 然而今天运气似乎在苏角这一边,很快他就感觉有人在拖动自己。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当苏角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两个亲兵搀扶着,视野模糊的看着前方。 大概是得救了,虽然危机并没有解除。 原来后面的亲兵看到苏角被对方不可思议的砍死战马,毁掉兵器,大感不妙。 其中眼疾手快的两个家伙顺势跳马,正好落到苏角倒地的地方,拖着对方来到了相对安全的地点,搀扶着苏角看着前方的杀戮。 那匹可怜的马,早已倒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苏角的额头被碰开了,鲜血直流,而且头像是被大棒敲击过一样,昏昏沉沉的,看东西都是重影,眼冒金星,而且鲜血似乎还流到眼睛里,模糊了视线! 头盔早已不知所踪,现在披头散发的样子好不狼狈。 “你似乎想置我于死地,不过想杀我的人太多了,多你一个也不多吧。” 这位神乎其技,如同死神在战场上肆掠的家伙,一步步走近苏角,那把古朴的长剑上,鲜血顺着剑锋滴下来。 “保护苏将军!”驾着苏角的两人亲兵大喊道。 苏角身边的亲兵朝着这个人冲过去,想去阻挡对方! 有时候打架并不是人多就顶用,比如现在这个时候。 幻影一样的身体,如同水蛇一样扭曲,脚步若有若无,这几秒钟似乎像几个小时那么漫长,苏角似乎只能感觉到一个黑影在晃动,血色之中的黑影,如同恶魔! “没有用的,不需要挣扎了,一切都是徒劳!” 随着一声叹息,所有人耳边响起这样一句话,苏角手下扑过来的那些亲兵,捂着自己的脖子,血流如注,兵器几乎是同一时间掉在地上。 同时倒地!一口气杀了好几个人!这还是人么? “不,不可能,你还是不是人?太,太可怕了。” 苏角目睹了这场屠杀,被杀死的,包括之前扶着他的那两个亲卫,他地道的救命恩人。 他颤抖着抽出自己的佩剑,指着对方问道:“快说,你是谁?你的师父是谁?你为什么能有这么厉害的剑术?你是不是藏剑阁的人!!” 藏剑阁乃是当年楚王的皇家御用护卫机构,不仅收藏宝剑,还保护着历代楚王,以太阿剑为信物,哪位楚王有太阿他们就听谁的。 显然苏角不是一个只会打仗的人,他的过往也不平凡,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我么?我叫陈蒲,他们都叫我蒲将军,不过是个倒霉蛋罢了,你不必太在意我是谁,因为马上你就会死了。” 苏角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可能在这一刻就会终结。对方身上没有杀气,但他手下的亡魂估计不会少,比如现在,他就不知道已经杀了多少人。 自己的亲卫都被他杀了十几个!这简直就是个杀神! “放心,我的剑很快,不会疼的……”陈蒲轻轻的说道,像是哄小孩睡觉一样。 苏角缓缓闭上了眼睛!抵抗是徒劳的,不说别的,对方的出剑他都看不清,完全不是对手,根本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 “叮!”“叮!”“叮!”“叮!”“叮!” 从远处射来强劲的暗箭,如果是别人,肯定就被射杀了,但猎杀的对象却是陈蒲,注定了这一把连珠箭不会有什么战果。 哦,战果还是有的,至少让苏角有了喘口气的时间。 “什么贼人如此猖狂!看箭!”远处烟尘滚滚,秦军的增援到了! 力道极大的箭矢射来,陈蒲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躲开了几乎是必中的一箭。 他看着冲过来秦军大将问道:“你又是谁,报上名来!我手中剑不斩无名之人!” “哈哈,秦军大将涉间在此,岂容你猖狂!”涉间拿起长弓,拉到几乎满月,箭矢如同流星一样射出,快得根本看不清轨迹。 “叮!” 箭矢被剑斩为两段!涉间射出的箭矢虽然速度极快,但在定魂剑法面前还不够看,能制约住秘术的,也只有秘术而已。箭矢射到陈蒲身边,就已经在陈蒲的视野里定住,他随手把箭矢劈成两半,就算再射一千次也是一个结果。
正在这时,英布也带着人朝着此处冲击过来。 不出意外,在陈蒲的拼命带领下,秦军被震慑,士气大跌,楚军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勇气,砍瓜切菜一样将苏角手下大军打得七零八落。 此时秦军已经崩溃,英布看到陈蒲还在那边跟秦军鏖战,便策马过来看看情况,没想到又过来一大股秦军,和自己手下人马战成一团。 “苏将军,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再不走恐怕我也要陷在这里了。”涉间又是几箭射过来,这下似乎特别有效,陈蒲左支右挡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来,涉间的马匹已经到苏角旁边。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走!”涉间一把抓起苏角,拍马就走,两人一马瞬间就没入秦军阵中,此时楚军正在追击苏角余部,队形有些散乱,除了英布的一支人马以外,其余的都还在追击溃兵的过程中。 “陈蒲,要追么?”英布看着刚刚冲过来,又从容退去的那支秦军,皱着眉头问道,说实话,追上去或许有战果,但危险也很大,因为英布不知道前面有多少秦军在等着他们。 “不必了,此番大胜秦军,目的已经达到,我来殿后,你带着人回大营,然后渡江回去见项羽,就跟他说,初战大破秦军先锋苏角,已经站稳脚跟,全军可以渡河了。” 陈蒲一直盯着涉间离去的方向,其实追上去的话,涉间和苏角必死无疑,但这样做就不利于后续的计划了,刚才陈蒲是故意卖了一个破绽,放苏角走的。 涉间越神勇,这颗钉子的作用就越大,刚才涉间给陈蒲传递的一个隐蔽眼神,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涉间不是木头人,在大方针之下,他也有自己的方法和技巧。 主将被救走,苏角手下的秦军就像被抽走了魂魄一样,不再反抗,只顾着逃命。 陈蒲当然不会跟他们讲客气,一路追杀,这些人不投降的全部都丢了性命,这一仗打得堪称酣畅淋漓! 不过还是有许多人跟着涉间的那一队人马跑掉了,这些人陈蒲只当是涉间在王离那里的投名状,也没有派人去追击,原本以为是几天几夜的大战,没想到秦军在苏角落败之后,就迅速崩溃了。 打扫战场之后,陈蒲让季心处理战场的尸体,把秦军士卒的尸首摆好了放在一起。这是对跟自己作战的对手以尊敬,同时也是降低秦军的敌意,便于更好的瓦解他们。 季心策马来到秦军甬道的尽头,也是他们的老巢和粮草所在地,这里深沟壁垒,被王离经营得如同铁通一样。 “吧嗒!”的一声,季心把绑着信的弓箭射进壁垒里面,很快就送到王离的案头。 此时,涉间和苏角早已回来,而王离跟涉间都在苏角的房间,看着床上喃喃自语,陷入癔症的苏角,彼此间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么说来,是初战不利了?”王离心事重重的问道。 “嗯,对方军中有一人叫陈蒲,极为悍勇,杀人如麻,几十人围攻都碰不到对方一下。”一想到陈蒲的强悍,即使涉间现在和他一伙,也忍不住心有戚戚焉。 “魔鬼!他就是个魔鬼!魔鬼!啊!啊!啊!”苏角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的拼命摇头,王离趁机砍在苏角的脖子后面,对方立刻就晕了过去。 “大帅,这是有人射进来的信,请过目!”传令兵走进来,把季心射进来的信递给王离。 “虽说兵不厌诈,但想来对方还不至于如此卑劣,在这种事情上做巧,只怕要激怒几十万秦军。涉间,你带着手下人跑一趟,把那些死去的秦军尸首的都收敛了。” 王离的脸色不好看,但似乎也没有表示什么。 “蒲将军么?果然是你,真是不好对付啊!”王离坐到苏角的床边,看着对方紧缩的眉头,似乎在梦里面也不好过。 “祖父啊,当年你拖垮了十万楚军,最终灭楚,可如今我靠什么对付像陈蒲这样的怪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