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突发
夏长轩半阖着眼睑，刚才只是托说自己疲惫，可现在是真的困了，迷迷糊糊间，他只听得车门被一个轻盈的力道拉开，使他条件反射性地清醒了过来。 “休息得如何？”安爱若猫儿般的眼睛定定地瞧着他。 他敛了目光，静静地看着前方，略微点了头。 安爱若见了许久未曾见面的久南，又收获了一名影迷，心情自然是极为爽朗的，整个嘴角轻轻地上扬着。 夏长轩见她如此，心情不觉也跟着好了不少，“和她们聊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她们’？”安爱若好奇道。 “我刚才在车上看见一个小姐进门去。” 安爱若心中暗自称奇，这夏长轩不是明明在睡觉吗？怎地睡觉的同时还能观察到有谁进了屋子？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夏长轩缓缓道：“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睡着。” “哦。”安爱若颤了颤长而卷翘的睫毛，“那个小姐是金小姐，她和久南似乎也想去演电影，我答应帮她们弄到去明星学校学习的名额。” 夏长轩皱了皱眉头，两片薄薄的唇片微微一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终归是没有说出口来，只踩了油门，往夏公馆去了。 两人刚一进了家门，就见夏长轩被夏守毅叫到书房去了。 安爱若正准备回房间去，却听见廖宛如阴阳怪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爱若这是才回来呀？你的电影我可是和太太们去看了的，大家都说好呢。”廖宛如说笑着，只不过那双斜挑的眼睛散发出一阵极为阴冷的光来。 还不等安爱若说话，听她又道：“不过我看你也潇洒不了多久了，今天老爷下了决定，要给长轩相亲了。” 安爱若怔了怔，心里不觉咯噔了一下。廖宛如见她如此反应，不由愈发得意起来，食指绕着青白色高丽棉手帕，却一不注意，绕弄时把指甲给折断了。她心疼地看着这留了快两寸的指甲，刚刚的快意登时全都消散了。 安爱若讥讽一笑，不再理她，而是朝楼上自己的房间去了，路过书房之时，隐约听到夏守毅与夏长轩的声音传了出来。 “长轩你今年也十九岁了，再过半年就满二十了，这阵子让你跟着我天天忙洋行的事情，实在累着你了。好在现在洋行已经恢复如常了，你的终身大事是该考虑考虑了。涂家是开棉纱厂的，涂小姐今年十七岁，和你年龄相当，你明日就去好好陪陪她。” 剩下来的话安爱若就听不太清楚了，只见着门被呼啦一下拉了开来。夏守毅与夏长轩正巧撞见刚刚路过书房门口的安爱若，父子两人都是一怔。 夏守毅还未反应过来，只见着夏长轩冷冷一笑，突然伸手搂住了安爱若的肩膀。安爱若被他吓了一跳，抬头看着他，只见那双棕褐色的眼睛反射出极为雪亮的光线来。 夏守毅皱了皱眉头，看着夏长轩的面孔，气就不打一处来，“长轩，别这么没规矩，爱若都这么大了，你还把她当个小孩子，该注意下你的分寸了。” 夏长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这才将手慢慢地收了回来，那双棕褐色的眼睛淡淡地划过安爱若的脸颊。 “我去可以啊，爱若最近你也拍完了电影，反正闲得没事，那就跟我一起去逛逛。” “我……” 她正想要拒绝，便听夏守毅发了话，“爱若，我看你最近在家里也是闷着，你就和长轩一起出去走走吧，多见见人总归也没有坏处。” 父亲既然这样说了，她也不好拒绝，只得低了眼睛，应了一句是。 次日和涂小姐的饭局订在了祥云大酒店里。 干枯了的梧桐树遮掩住酒店的一隅，被过滤了的冬阳轻柔又温和地洒在鹅卵石铺成的地面上。酒店门口有一处喷泉，喷泉边上用玉石花盆摆满了各色塑料花朵，用香水喷洒后的馥郁香气弥散在空气里，富丽中不失清雅。 侍者在前方带路，他们预定的包厢闹中取静，步上二楼，再转而上一个小阶梯，便就到了。侍者推开门来，安爱若抬头看了看，这房门格外精致，采光也十分要好。 安爱若正打算坐下，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微微回眸，见是一个美艳妇人，身跟着的则是今日的主角，涂小姐涂婉芝。 夏长轩半倚在门框边上，棕褐色的眼睛盛放着雪亮的光线，他又长得极为英俊，任哪位少女看了都会脸红心跳。 涂婉芝面上果然一红，往母亲的身后躲了躲。 “呦，您是夏少爷吧？果然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呢。”涂夫人开了口，又道，“这位就是我的女儿，来，婉芝，快和夏少爷打个招呼。” 涂婉芝低着眸子，睫毛轻轻颤动，夏长轩细细打量着她，心里猜测她也不过十五岁的样子，却穿了一件极为成熟的月色绣花旗袍，整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清丽雅致。 她的声音也极为浅与细，说起话来细若蚊吟，“夏少爷。” 话罢，她又促狭地看了安爱若一眼，“爱若小姐。” 涂夫人其实早就看见了安爱若，不过是故意装作了看不见的样子罢了。 安爱若之前还在上学之时，她就已经听女儿提起过许多遍，安爱若与婉芝以前同在在一所中学，这安爱若在同学中人缘颇佳，再加上课业成绩优秀，所以成了学校众多男孩子的暗恋对象。 涂夫人在心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她的女儿平日里谨慎少言，但在每每提及起这个爱若小姐时，女儿的面上就过多艳羡，今日让她见了安爱若，着实想好好在女儿面前挫了这安爱若的锐气。 “爱若小姐，我昨天可是看了你的电影的，虽然你演得这么好，不过我也很是好奇，你一个千金小姐，好好地演什么电影？那可不是白白掉了身价？别的不好说，单说这嫁娶之事，很多公子少爷只听了你的明星，就觉得你是如同歌女舞女般不正经的人，自然也是不会考虑的了。” 安爱若并无什么表情的变化，夏长轩那双棕褐色的眼睛却紧了紧，洒落着清冷幽深的光线，“涂夫人大概是误会了，爱若之所以拍电影是因为她自己喜欢，我们家是新式家庭，只要爱若喜欢，父亲与我都会支持。再说这嫁不嫁得出去和拍电影有什么关系，爱若要是想嫁，自然有人想娶。” 安爱若愣了愣，虽然她知道夏长轩会护着她，但他最后那句“只要她想嫁，自然就有人想娶”却是撞到了她的心里去，她不觉眼睛一酸，与夏长轩四目交接在了一起，半晌，两人的目光才微微移开。 这颇为暧昧的一幕自然入了涂夫人的眼里去，涂夫人看了看自己的女儿，自认为女儿没有一点比不上安爱若。她家的涂婉芝无论是长相性格还是做派，都是大家闺秀的样子，有什么配不得夏长轩的？ 一边想着，她一边请夏长轩与安爱若入了座。几人刚刚坐下，侍者便开始上菜。涂夫人不时问问夏长轩在伦敦时的情况，夏长轩也不认真回答，可这份不认真落在涂夫人眼里倒是夏家独子幽默风趣的表现了。总而言之，她对夏长轩非常满意。 涂夫人笑吟吟地看着夏长轩，不时用手掩唇轻笑，无名指上那颗鹅卵石淡笑的乳白色戒指格外耀眼，“长轩啊，你在伦敦念的是什么学校？我这女儿什么都好就是英文总学不会，你要是有空，那便教教她吧。” 夏长轩轻轻扬了唇角，目光轻轻滑过莫婉芝的面颊，他看人时极为专注，只是轻轻一瞥，便能让人有所感应。涂婉芝面上的红晕已经到了耳根，母亲掐了掐她的胳膊，她这才反应了过来，抬了眼睛，粉面红唇微启。 “夏少爷，麻烦您了。” “不麻烦。”夏长轩扬了扬手中的红酒杯，轻轻挑眉，一饮而尽。 安爱若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个夏长轩对女孩子向来是来者不拒，可怜的涂小姐，估计又要成为夏长轩众多红颜知己中的一位了。 但涂婉芝和她的母亲显然不这么想，她们见着夏长轩答应，便以为夏长轩心里也有那份儿意思，说话愈发卖力了起来。 事到如今涂夫人已是觉得这事十有**要成了，心里止不住地高兴，说话也逐渐有了兴头，可侍者不适时地推门而入，立时打断了她的兴致。 “夏少爷，有电话找您。” 夏长轩轻轻点头，礼貌地起了身来，“失陪一下。” 他随着侍者走到大堂去，心里滑过一丝不详的预感来。 “喂？” “喂？夏少爷吗？夏先生的座驾遭到袭击，子弹穿过玻璃正好打入他的心脏，现在正在玛丽医院抢救，请您赶紧过来一趟。” 夏长轩怔了怔，目光狠狠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