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陆家酒鬼
董心缘站在长廊中，隔空朝院里一棵树轻点，满树枯叶似是被微风吹拂，只沙沙响了，却没有落下一片黄叶。 云卿说她只是疲劳才晕倒的，那为何她莫名升涨的法力，现今却又只剩零星半点，施个法术连叶子也吹不下了？ 她倍感疑惑，焦虑亦在滋生，但是眼下因为连怜的怪病，大家已是困扰无比，她想还是莫要添烦了。 再一个拐角便到了陆幻的厢房，她未转弯，忽听到姚鸠有些激动的声音：“陆哥，你疯了是吗？” “人命关天，现在已顾不得许多了。”陆幻语气依旧平静，只是失了恬淡，多了沉重。 “陆哥，这天地万物皆是有他们各自运行轨迹的，这是她命中劫数，我们还是莫要插手吧！” “劫数自有化解之法，你怎知这不是怜怜命里的契机呢？”陆幻一向不会这般反问他人，更不与人争论，因此这话说得很是反常。姚鸠沉默良久，董心缘猜想她是震惊了。 “对不起，只是……我是真的想救怜怜。千年前司缘姑娘不知是如何做的，竟保了怜怜一千年多性命。”陆幻叹息着。 “那你便可以牺牲自己了吗？为了救她，连命也可以不要了吗？”姚鸠拔高声音，几乎吼叫，话音落后，四下一片死寂，董心缘不觉屏住了呼吸。 “别说了，明日一早，我独自带怜怜出发，你……你便留在这儿吧。” 董心缘见他们气氛越发不对，踌躇着是否要进去，这时忽有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握住她，她猛然回头，看见季往郢朝她做噤声动作，而后带她离去。 董心缘与季往郢牵手走在幽静小路上，日光明媚可人，空气自然清新，路上景致虽浸染秋之萧索，此刻却无凄凉之感。 或许景色未变，变的是心境。 她偷瞄季往郢一眼，却见他愁眉不展，水晶瞳仁遥望远方。 “烦恼什么？” “没什么。”他摇摇头，冲董心缘微笑，其貌丰朗神俊，美得眩目。她心中觉着甜蜜，不觉低头浅笑。 “方才陆幻与姚鸠争的什么？我还没见过陆幻那样执着的。” “我也是头一次见，原来温和的二哥也有如此顽固的一面。”他叹气说，“二哥与姚鸠是表兄妹，皆来自一偏远小镇。据说在过去的战乱时期，那座小镇曾有龙神降临，将居民从灾祸中解救出来，且他们相信龙神至今都还在保佑着他们。” “世上真有龙吗？” “不知道，龙至今只是传说而已。陆家在当地底蕴还是不错的，算得上是大户之家。陆先生自身也是修仙者，至今有两百多岁了，或许陆先生手中有什么奇珍异宝可以救连怜也说不定，但一定很危险，否则姚鸠也不会那般生气了。” 董心缘哀叹，又想起昔日与连怜的种种，不觉越发心疼。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董心缘觉着怪异，抬头发现季往郢一直在看她，暗地吓了一跳。 他的眼神很奇怪，包含的情愫似曾相识，她忽感莫名的悲伤，竟是与杜沉凝视她的神情一般无二，那种目光，好像是在看她，却也不是在看她。 “你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淡笑摇头。 “我怎觉得你有些奇怪？有什么心事吗？”董心缘问得小心翼翼。 “我只是想不明白一些事，觉得有人对我撒谎，我却不敢怀疑。好了，天有些凉了，我们回去吧。” 董心缘听他说得遮遮掩掩，闪烁其词，心中郁结却生不起气来。每个人都有秘密，他不想说，她自不会逼他。 他们回到房内，连怜正坐在书桌上执笔写字，一张水灵俏脸沾着墨水，好似花猫，秀眉拧成一团，写得极为费力，再看宣纸上的字，简直是一堆的鬼画符。 不过她这般乖乖坐着，可算是一件天下罕见的极为诡异的事啊。董心缘正疑惑，忽然一根青绿竹枝甩在连怜面前的书堆上，把她惊得花容失色。 “字竟写得这般如鬼影疯扭，再写五十遍。”韩珞正持了那竹枝，声音清冷优雅，黑发黑裙，面若冰霜，虽颜如美玉，却是个玉面罗刹。 连怜几乎哭出来：“可是怜怜还有三十遍没写呢。” “你若嫌不够便再翻一倍。”韩珞面不改色，似乎根本不知世间有一词为“怜香惜玉”。 连怜吃了苦，头几乎埋进胸口，樱桃小嘴嘟得老高，一边写一边哭。 董心缘看了着实是心疼无比，忙进去与韩珞客套道：“韩师姐，你来了。” 连怜看见董心缘，就如在死前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几乎是从座上弹起来的，但她还未奔去，韩珞的竹枝又打下来：“继续写。” “……是……”连怜朝董心缘扁嘴，泪流得更欢快了。 “那个，你们这是……” “教她习字。你们太宠她了，竟把她惯成这般，以后她便交于我吧。”韩珞面无表情道，后面连怜瞬间一阵哀号。 董心缘讪讪一笑，见连怜如丧考妣，急急地绞尽脑汁为她寻找解脱之法。一直站在门外的季往郢突然说：“大哥一人在藏书室已经一天了，怕是熬到子夜也不知时间啊！”他长叹一声，颇显心疼结义兄弟的深情。 韩珞墨色瞳仁微瞪季往郢一眼，便把竹枝交于董心缘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要监督她写好字，还有八十遍。”董心缘忙严肃点头，庄重肃穆地接过竹枝。 待韩珞一走，连怜闪电般丢了毛笔，扑到董心缘怀里哇哇大哭，把韩珞来来往往骂了不下八十遍。不久后，陆幻带着饭菜前来，连怜又缠着陆幻去了。 陆幻劝连怜去洗手，她撒娇不肯，陆幻便施了个水咒亲自帮她洗去脸上和手上墨汁，动作细致又温柔，看得董心缘一阵羡慕，跟着来的姚鸠则愤愤地扭头不看。 “陆幻，我晚上去你房里睡好不好？”她把饭菜吃得吧唧响，一张小嘴油滑可爱。 “蠢狼，你别得寸进尺！”姚鸠冲她吼道，几乎暴跳如雷。 连怜插腰娇喝回去：“哼！丑鸠，你知道什么？若怜怜躲在陆幻房里，珞jiejie就不敢来啦！怜怜再也不要写字了？”她复又对陆幻说，“好不好嘛，陆幻！”她柔声撒娇，扯扯陆幻的衣袖，秀美水灵的模样实在是惹人怜惜，任是谁都不忍心拒绝。 陆幻为她夹块rou，只笑不语。 董心缘看看季往郢，见他眼神示意，她便开口说：“陆幻，明日我们与你一同走吧，多个人也能多个照应。” 姚鸠闻言面露惊讶，陆幻却甚是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没有多想便点头应了。 连怜忙咽了口中饭菜，抓着他，水润双眼不住扑闪：“陆幻，你要去哪里？” “怜怜，我明日带你去找医生可好？” “好啊。”连怜只听见是他们俩一起，其余的仿若未闻，继续低头快乐吃饭。 第二日天未亮，一行五人便早早准备好。正要出发，却见许静微背着包袱寻来，似是为躲避什么，恳求众人带上她。 妖域之行许静微是跟着去的，连怜的事众人也未瞒着她，陆幻便也让她跟来了。 于是在隐蔽山头，六人乘云而去。连怜嗜睡，被董心缘拖起来梳洗时，眼睛也没有睁开过，现今直接倒在陆幻怀中酣睡。只是夜未央，她的妖形又自行现出，狼耳加利爪，这次又生了尾巴，可见她的妖力依旧在逐渐散去。 一行人飞行有一日多，但他们皆为修炼之人，体质不同常人，这般高速飞行一天也是受得住的。但董心缘刚下得地面，却感有些晕眩，季往郢看着心疼，便矮身背她，她也不拒绝，安安心心趴在他背上睡了一阵。许静微在一旁默默看，心中隐隐作痛。 夜幕渐染，他们走过乡野，进入一繁华小镇。遇到的居民几乎都认识陆幻与姚鸠，一路上招呼不断，他们这群人又皆是俊男靓女，更引得不少倾慕眼光，尤其是季往郢，甚至有当场告白的奔放少女，幸好有姚鸠泼辣抵挡，众人才狼狈到达陆幻的家。 那是一座古老的宅邸，门匾上写着“陆家”二字，外形不似天庭中的殿宇那般美轮美奂，却在平淡朴素中生出神秘之感。 守门人一眼便认出陆幻与姚鸠，忙叫了家丁为他们引路。陆幻吩咐侍女为董心缘他们准备客房，自己则先与姚鸠去见家中长辈。 连怜抱着衣物屁颠屁颠跑到董心缘房中洗浴，董心缘只有先让给她。她正坐在长廊上欣赏园林景致，隔壁许静微房中却传来尖叫声。 董心缘忙跑过去，却见许静微慌慌张张跑出来，一下躲在董心缘身后。 “菜花！菜花！你别走啊！菜花！”只见一披头散发的男子追过来，酒气熏天，衣襟湿了一大片，看着甚是邋遢。他无视董心缘，伸手就欲把许静微抓住。 董心缘忙出手打掉他的手，那人吃痛，朝董心缘吼道：“你打我做甚！” “你sao扰我朋友做甚？” “你朋友？哈，别开玩笑了！那是我meimei菜花，她有什么朋友是我没见过的？”他打着酒嗝，白了白董心缘，伸手又要抓许静微。 许静微躲在董心缘身后，怕得紧。董心缘忍无可忍，抡起巴掌狠狠拍过去，那酒鬼惨叫一声，便摔进长廊外的池水里。 董心缘居高临下看他头上顶个荷叶在水里扑腾，冷声道：“你给我在下面好好清醒清醒吧！” 这厢她刚说完，那边忽有一堆家丁跑过来，哀嚎道：“啊！大人！你怎得掉到水里去了！你们几个，还不快去把大人救上来！”然后几个家丁慌忙入水。 许静微从董心缘背后探出头来，战战兢兢道：“好……好像是个大人物啊！” 董心缘搔搔头，问那焦急的家丁：“那是何人啊？” “这您都不知道？您是还是凡界人吗？”看他鄙夷的神色，董心缘心中默默道，我还真不是凡界人，“那可是是圣手医仙潼耒潼医仙啊！一手医术堪称凡域之最。他一人游历凡域，为无数百姓免费治疗，悬壶济世的圣名传遍天下，行医事迹脍炙人口！我家老爷好不容易才请到他的！不知道谁这般歹毒，竟把大人推下池去！若被我知道，定要把他抽筋扒皮！”那家丁说得义愤填膺，董心缘则默默退到一边，苦着脸道：“事情大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