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女如云

    镜子里的翩翩公子是我吗？折扇明巾，越发显得招摇。

    “琬莘，看你给我准备的衣服，怎么看都是女扮男妆，”青陵扯下羽巾，脱掉华服，打开柜子，从里面找了一套米色布衣穿上。

    “小姐,后日就是重阳了,今日就不要出门了。”婉莘赶紧关上房门，捡起华服。

    南阳守备参将府掌上明珠青陵的绣房里，锦帐低垂，黄梨花木的家具泛着淡淡光泽。

    银色的曲线花架上摆放着着一盆绿朝云菊，花开得正艳，浅黄色的花蕊羞娇的藏在里面，暗香浮动。

    铺着绒毯的地上摆放着几十个朱红簇新的大箱子,重阳是她的大喜之日,聘礼已经送到了府上。

    南阳重镇自古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蒋敬之将门之后，镇守南阳兴商安民,清缴蛮匪,功不可没。

    南帝御赐隆恩,七皇子南宫慕瑜和蒋家之女青陵喜结百年之好,择日完婚。

    佳期定在庚午年九月九日,取长长久久百年和美之意。南帝御赐良缘,蒋敬之自是感恩戴德,将三年前送去苍暮山学艺的青陵接回家中。

    青陵愤愤看了几眼大箱子,坐在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梨花木凳上，美目一寒，“婉莘,来给我束发!”

    婉莘不知小姐是何心意，女儿家嫁个金龟婿不好吗？听说七皇子那可是有名的英俊清朗，为何小姐脸上还是不悦？她满心疑惑，乖巧的重新束起青陵的长发，扎了一快寻常男子常束的灰色布巾在发冠上。

    精巧的梨花木纹镶边的镜子里出现一个十六七岁男子，明眸皓齿,肤如白玉,束手而立，风姿隽爽，眉目间隐然一股清逸淡雅的书卷气息。

    “小姐学艺归来越发的明艳照人,穿上男子的衣衫也是风华绝代,叫人移不开眼睛,小姐,你这谪仙下凡的样子出去,南阳的大家闺秀可都被你比下去啦!”

    青陵扑哧一笑，“婉莘三年没见,你这甜言蜜语哄人开心的功夫见长呀!”

    她一把拉住琬莘的手，另一手扶上琬莘的小脸，“今天本公子要携美出游，琬莘姑娘可愿意呀？"

    “小姐一天没个正形，尽知道拿我开心。九月初九便是小姐大喜的日子，小姐嫁到京城，看你还闹不闹！”琬莘挣开青陵的手，把头一侧，小声嘀咕道。

    “什么南宫西宫,青陵就是不想嫁那个冷血无情的七皇子!不许在我面前提南宫这个名字!”青陵清丽的眼睛涌上深深的倔强,将宝剑挂在身侧。

    父亲将她嫁到皇家，不就是为了攀个高枝，谋取家族的荣华富贵吗？青陵有点愤恨，嫁到京城，身在皇家，夫君还是出了名的冷面魔君，冷血无情。一个弱女子即将担负的重担，又有谁为她想过？

    “小姐快别说赌气话,南宫公子亲自来南阳迎亲,这是多大的荣耀,这是别家姑娘都羡慕不来的尊崇呢!”婉莘谨慎的抚平青陵弄皱的腰带,巧言劝慰。

    “琬莘天天念叨京城，要不你替我嫁去京城可好？”青陵抱拳做出哀求的样子，“琬莘姑娘，可好呀？”

    “小姐存心戏弄琬莘，南宫公子是南朝栋梁，南帝器重的皇子,奴婢怎么高攀得上？奴婢以后能跟在小姐身边，能伺候小姐一辈子就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琬莘突然双眼一红，跪在地上，伸出双手抱住青陵的腿，“琬莘是跟着小姐长大的，以后小姐无论到哪里可不要丢下我！”

    青陵连忙扶起她，“你看，随便说几句玩笑话，你就眼圈都红了。谁说要丢下你了，从小到大我还不是拿你做我的亲jiejie一样待你，说个玩笑话就奴婢奴婢的，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个苛刻的主子吗？”

    青陵嘴角一撇,“好呀，今天出城你就不用去了，到后院去劈柴做饭，洗衣打扫吧？”

    “小姐，真的要出城吗？现在外面不太平，南蛮子时不时就来围攻南阳，城外有很多可疑人活动，听说都是南边过来的探子。”她小声的提醒，那双沉静的大眼睛担忧的看着青陵。

    “没事的，出去了我们小心一点儿，不招惹别人就行了。”青陵撇撇嘴，“你怕啦，怕了就不要去了。”

    琬莘连忙说：“不是怕，就是有点担心，你这翩若惊鸿的容貌,会不会就被哪个大家闺秀抢了去做暖床夫婿呢”

    紧接着一脸狗腿的样子说，“小姐，真带我去呀？”

    她故作生气的说,“那还不快去换衣服？你还真打算这样倾国倾城的出去吗？”

    不一会功夫，婉莘也是一身青色布衫，眉目灵动俊美，阳刚不足柔美有余。

    青陵皱皱眉，“你这怎么看怎么都是女扮男装，还不把你那脸涂黑一点，这样子出去，保不准就被哪个大家闺秀抢去做暖床夫婿啦！”

    刚刚取笑小姐的话即刻就被小姐拿来取笑自己。婉莘没好气的瞪着沉静的大眼睛，撅着小嘴巴把一张华容月貌的小脸涂得蜡黄蜡黄。

    南阳位于南朝帝都洛邑和东都大梁之间，东北可到达帝都，东南又是南朝重镇大梁，正南则于蛮夷部落接壤，西边翻过锦山山脉就是陈国地界，西北边又于北汉相邻。由于特殊的地理条件南来北往的商户都要在这里停留盘庚，街上车水马龙，商铺林立，其繁华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蛮匪不时sao扰城郊，抢劫过往商户，但是城内茶商绣坊无数，百姓富硕，民风崇文尚武，甚是开放。

    青陵和婉莘走到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立刻一阵sao动。

    “快跑啊......小霸王杨环就在前面，马上就要过来了！”西边跑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婶，一边跌跌撞撞的跑着，一边呼叫着。

    “什么？小霸王！快躲起来，小可宁愿撞到鬼也不愿看到他！”一个与大婶擦肩而过的大叔急忙刹住脚，转身朝着大婶的方向跑去。

    人群中一阵混乱，瞬间向各个方向走动的人流齐刷刷朝着东面快速流动。一个摆摊卖橘子的大爷丢下摊子，跟着跌跌撞撞的跑起来，摊子被后面跑过来的人撞翻，圆溜溜的小金橘滚得满地都是，又被后面跑过来的人踩烂了连皮带水粘在地上。

    青陵旁边一个卖茶叶蛋的摊子也被撞翻在地，摊主是一位大娘，她心疼的看看洒落满地的茶叶蛋，无奈的跺跺脚，大声哭道“我的蛋，我的蛋哪！这个天杀的小霸王......”

    青陵觉得奇怪，这是怎么了？小霸王是谁？大家听到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害怕？她正想拉住一个人问问究竟，却被逃跑的人流冲击着，只好退到街边，身后正好是一家茶叶铺面。

    突然铺子门拉开一条缝儿，从铺子里伸出一条胳膊，拽住她，“公子，快别看了，进来躲一躲吧！”

    听他说得严重，青陵顺势带着婉莘从门缝里侧着身子进到铺子里。

    门立刻就关上了，铺子里面的光线暗了下来。

    原来拉青陵的是铺子里的一个老伙计，四五十岁年纪，背有点驼，下颌一捋山羊胡子，一脸和气样。青陵看到靠墙的柜台里坐着一个男子大约二十来岁，正低着头看书，看不清模样。

    青陵扒着门缝向外看了一眼，拱拱手，“大爷，这小霸王是什么人？南阳百姓听到他的名字就被吓的东逃西窜的？”

    “唉，公子是外乡人吧。不瞒您说，这小霸王名叫杨环，是南阳郡守杨大人的独子，两年前自打南阳郡守杨大人上任以后，杨公子好事儿没见做多少，这欺男霸女，烧杀抢掠的事儿可是没少做啊！”

    老伙计弓着腰叹了一口气，看了看里面的公子，见公子还在安然读书，怕这边动静太大惊扰了他，压低声音说道。

    “老伯，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的，杨家公子怎敢目无王法，难道他不怕被朝廷治罪杀头吗？”

    青陵听了老伙计的话，觉得很是离奇，问道。

    老伙计又瞧了瞧里面的公子，压低声音说道，“听说这杨大人是天朝镇国将军府的家奴，镇国将军的人要做什么，谁还敢管哪！”

    “天子犯法，与民同罪，镇国将军府的一个家奴就敢在南阳横行霸道一手遮天吗？”青陵听了觉得更是离奇。

    老伯听到此话，又是长叹一声，没有回答弓着腰忙活自己的去了。

    门外的喧闹声更大了，青陵扒开门缝朝外看去，一群奴才模样的人簇拥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穿着紫红色华丽锦衣的大胖子，耀武扬威的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肆无忌惮的喊着，“抓住他，抓住他，小爷看上你的女儿，那是你老家伙的福气.......”

    想必这就是杨环了，青陵仔细看去，一个五十多岁的布衣男子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后面紧追不舍得奴才们呼啦啦围过去，将男子从地上揪起来。

    杨环哈哈哈一阵大笑，走上前来，一个伶俐的奴才一把撕住男子的胸口的衣衫，“小老儿，识相的，乖乖把你家女儿给送到我家公子府上，我家公子怜香惜玉，不会亏待她的！”

    男子挣开抓住他的手，一个普通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哀求道，“大人，饶了我家秋香吧，她已经许配了人家，年后就要过门了！”

    杨环举起手里的马鞭，在男子头顶忽悠着，一脸的横rou随着马鞭的节奏抖动着，“许配人家，无妨，等公子我玩够了，就让秋香回家许配人家啊。”

    男子一听杨环的话，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求大人开恩，女儿家的清白都没有了，还怎么许配人家啊？求大人开恩哪，饶过我家秋香吧？”

    杨环眼睛放出凶光，喝道，“我杨环瞧得上秋香那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好你个不识抬举的老东西，给我打！”

    杨环打字刚出口，一群奴才围上去一阵拳打脚踢，男子被踢得七荤八素，口鼻流血，眼看着再这么打下去，就要没命了。

    门里面的青陵看着火冒三丈，欺人太甚了，人家的女儿已经许配人家了，杨环不仅要抢夺民女，还把人家父亲往死里打，这跟强盗有什么区别？这样欺男霸女的败家子非得好好教训教训才行。

    青陵霍的拉开门，一脚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