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色调5
暮光而至的美感,是如约而来的焕然与新生。 他们重新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 昨夜留着未说完的故事,并不用再说。 于是带上了这个地方特有的场景。行走。离去。 如若人的记忆期限只有一天,等到第二天就是全新。 会不会更加轻松与自由。 晨曦中的他们,急速行走着。饱满着情绪,也带着特有的向往。 当逐渐密集而热切的光线,沾染上淡紫的温度,放肆覆盖每一处的抵达。柔和而又尽情漫卷于空气中的微尘,试图以决然的态势深入,不留任何缺口与余地。 他们的旅途,也走向了既定的到达。 眼前的景象。阳光下,普罗旺斯的花田,闪着不可泯灭的光芒。 山坡上呈现出大片大片淡紫色的薰衣草,凝合着所有恬淡适意的舒雅与昂然。这种感觉,像极了晨光里送来的第一个安和的吻。至爱的力量,能让人以心底的盛放为起点,使得灵魂开始浮现出半透明的真实。 每一朵小花的开合,类比于身体中拥挤着细胞的重合,呈现出不知疲倦的勃勃生机。一簇簇的汹涌与澎湃,起伏着最原始的情欲动荡。 这些目不暇接的花束,在微风中摇曳作态。也像在归期里的优雅爱人,柔情而又不缺乏耐性地等待,渴望用爱情里最温暖的姿势,迎人入怀。 Van在旁边拿出照相机,频繁地按下快门。镜头中的花海,无论从任何角度拍摄,都是绝美的风景照,根本无需加以选择。 这也是她,记忆深栖的色泽与明媚。 她默默地在一旁欣赏着,并不企图用相机保存这些美感。在她眼里,太过于完美的画面,装不下一个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愫。 所以灵魂的涅槃,有时会以泯灭美好为代价,用这样的方式,来获得重生,才能让自己彻底得绽放。 需要残缺着的,去追求完美。 对于一个人最大的勇敢,莫过于敢于对生命探求底线发出的质疑与挑战。 而一个人最大的怯弱,应是对灵魂和身体无节制地消磨与损耗,以此证明无所畏惧的勇敢。 她的头又开始习惯性地阵痛,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极不自然的神态。van对她表露的关切示意,并没力气做太多回应。昨晚未完成的交谈,他们之间,原本多了几丝默契与亲切,此时又被的她冷漠地阻隔。 沉默。无声无息。这样的抵抗才是最为彻底的坚决。 在琪年的世界里,此时此刻,是绝不需索任何人的。 她望着眼前的花海,固执地向前走去。阳光之下用微睁着的眼,斜成一道狭长的缝隙,想要看得更清更明,瞳孔中闪现出的淡紫,已是最接近幸福的真实色调。 裸露的脚踝,有着病态骨感的苍白。产生出隔阂的鞋,被她脱下随手扔在一边,脚底触着大地最柔软详实的部分。这种亲近,让人自觉身轻愉盈。 贪婪地呼吸,一丝丝沁入心肺的香气。渐渐,累出咄咄逼人的霸道,变成想要挖掘出内心回忆的引子。 当生命里特定的人和事,无法自控,总是不断毫无征兆地被拉扯出记忆。它们自动并列着,引爆出的情绪,汇聚拍打成脑海中铺天盖地的浪。必然是来势汹汹的,会全然覆盖住,她内心最后残存着的理性。 此时此刻,她犹如幸福的溺水者,无法克制地陷入其中。所臆想出的大量苦涩海水,充斥浮动,偱灌着可以钻进的一切。身体那些细小敏感的肺泡,在持续到极限后,会开始发出撕裂的声音。在最后的窒息里。当望到的彼岸,是注定无法到达的解脱。她便选择放弃挣扎,开始安心地深入,深入。沉浸,是无需终点的渴求。 站在花海里,薰衣草的芬芳愈浓愈烈。在她成长中曾经真心期盼过的最纯真的邂逅,最真诚的情愫,最后也不过成为生命中的浅淡幽明。 不盼回头,也无法回头 有人说,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花田,象征着美好的完结,用鲜花覆满的间隙,也处处都是情。 可在花田的尽头,依旧有着那么多,不被允许触动的不安与伤痛,是阳光之下的,幽闭禁忌之地。 她步履缓慢地走向这片尽头。脸上的神情忽明忽暗着。 在她明朗的笑容里,眉眼间却依旧是迷离的忧郁。那种忧郁,又意外地能够转变成,一种让人想要格外怜惜的,亲和感。 Van的相机,不知在什么时候已专注地对着她,尝试着从各种角度,不太熟练地调控着光圈的大小与焦距的远近。 她的表情与动作,是镜头里唯一的焦点,自然而然。 她身上纯粹而独特的,散发出的光,足以吸引,也足以抗拒。 Recca,你真美。Van对她发出由衷的赞叹。 她像个孩子一样躺在大片大片柔软舒适的花丛中。触手可及的天空明亮湛蓝,仿佛是一面刚刚擦拭过的镜子。舍不得做任何采摘,只是调皮地用手揽下身边的薰衣草,让它们覆在脸上。深呼吸着,耐心地感受着恬淡的花香味,有着温而不腻的柔和。 眼前的紫色碎花瓣,似乎让她想到了什么,起身开始呼喊着Van的名字,视线触到远处还在拍照的他,甚至也来不及穿上鞋,顾不得姿态,就跌跌撞撞地边跑边喊。 “Van,薰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等待爱情的盛放,你有没有亲口问过Yency” 她拉住他戴着手表的左手,用力地晃了晃。 她看着他有些迟疑而迷离的眼神,开始出现了某种希望的闪烁,随即而至的有愕然,欣喜,疑虑,焦躁,甜蜜。 又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这些复杂的情绪,在Van的眼中最后缓缓汇成的坚毅。这一份沉在心里弥足珍贵的希望,曾属于他们共同感情信仰的种子,重新生根发芽,刹那转目成林,唤起了内心深处所有真情的生机。 “过了太久,我....” “打给她,就现在。哪怕问声好也行...” 他望着她真挚的眼神,有些无助地惶恐起来。 “我害怕你是对的,但更害怕你彻底错了...” “所有的感情,都不该是不告而别的,这也是对自己内心的治愈....” 他终于慢慢地拿出手机,摁下一串曾无数次犹豫过,却没再拨通的号码,鼓起最后的勇气,重新找寻属于过彼此的印证。 想要寻求一个明确的回复,用来填满这些年内心的沉闷与苦涩,以此释放灵魂深处的安然。 爱情。即便早就被世人阐释成千种理由,万般定义。用来告诫,规劝,警醒或歌颂。 它都如不灭之物,时刻存在,甚至在不经意间也会悄然滋生,壮大。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它是美好和丑恶的幻化,也是真实或虚假载体。矛盾,才是人的本质意义所在。 我们,感情之追逐者。先知与后觉的,都无尽头。 电话打通过后。Van的语气平静淡然,却不失温和。他努力地在克制住自己的所有情绪。 琪年走向一边,静静得看着。这个男人侧面凸显的精致五官,棱角分明的轮廓上,浓密的睫毛,直接昂然地垂直生长着,挂在眼帘,像极了一道黯然失色的伤。 失去Yency的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害怕感情的动物,早已习惯身上裹着厚重的壳,卷着坚硬的刺,试着单纯地用物质来兑换着,所有关于感情的一切。直到游刃有余。 等到挂断电话,Van始终背对着琪年,她小声地呼喊着他的名字,也看见了他眼中不住掉落的泪水。 Van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说:“Recca。所谓的自尊心,在感情里才更像可耻的自私。我认为我那么爱她,却一直不肯好好对她说出,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真正打算离别的人,早已风轻云淡地走了。郑重其事告别的人,才更需要去挽回。你并却没有挽回” “Recca。她现在已经有了孩子,快1个月了。下个月打算结婚,我真的很希望她幸福下去。一切释然就好”
阳光之中,她看着他不能言说的痛苦直落下坠,过程缓慢而清晰,闭上双眼,耳边的呼啸声,不断地埋没着心的呼吸。 感情里,两个人最终都分外倔强地错过了。仅剩的理性,用来做最后的完结,不去触碰感性的崩塌。也希望所有的痛苦,它终会盛开成一份别样明艳的幸福。 人在难言里,匿着的最大的隐忍。会让你无法勘破其中的美好与伤害。 总有人,讽刺并告诫自己远离无限的真相。习惯迷恋谎言带来的温馨与美丽,包裹在自己臆造生成的安全世界里,主观地接受想要接受的部分,排斥并改造着不愿接受的部分。 哪怕有时真相代表着的不是残酷与丑陋,哪怕真相有着更接近美好本质的曼妙。 可是。倘若真的能够彻底分辨,又怎么有诸多爱恨情仇,悲欢离合。 我们。总是一直活在谎言中,也活在真相里。 灼热的阳光,随着逐渐升高的温度,投射着带刺的惬意。 她和Van缓慢行进至,一座古镇。 法国的建筑遗迹曾饱受着战火的纷扰。从正义的内部革命,错综复杂的宗教战争,到大规模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它们轮番削刻,大刀阔斧地施以重击,逐渐摧毁着整个国家的面貌。 而普罗旺斯的美丽,也许是它所象征着的自由与纯粹,触动了人性的最后的善意。这一带的周围的城镇,是唯一相对完整的古建筑群。一直延续至今,得以保留。 他们一路逆行,选择了一条与来时截然不同的路,准备重返阿尔勒小镇。街上拥挤,嘈杂的热闹人群,相互攀谈着,喧嚣着。 沿途的旅店,毫无例外地全部客满。 直到找到一家,街道最拐角处的小旅店。门外摆着明媚艳丽的红色花束,古典红色的木质大门镂刻着精致的纹路。阳光透过明净的落地窗,带着刺眼的亮意,充满温暖的色调。 仅剩的一间房里,也只有一张舒适柔软的大床,适合身心疲惫的人。他们之间,存在过片刻的对视。 Van很自然地躺在了沙发上,稍作休息。她在床边放下行李,把自己裹在纯白色的被褥里,很快也小睡了过去。 晚上一同来到街边露天的小咖啡馆用餐。这里有咖啡的熏香,清冽的红酒,一些风味独特的奶酪小吃,也让人很是享受。 在微凉的夜里,她低头轻轻啜了一口浅绿色的酒,闻着咖啡的醇厚,看着坐在对面的Van,恍若初见。 Van的神色有些落然,他在一张印有紫色薰衣草的餐巾纸上,认真地写下了自己在巴黎的工作地址与号码。 附着一个精美的小首饰盒中,郑重其事地递给她。 他说,Recca总感觉我们离别在即。请一定要好好留下它,也记得联系我。这是我给自己的希冀。 她微笑着打开盒子,拿出其中宝蓝色的坠链,像拣出一条带刺的藤蔓。在另一张餐巾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电话,一起递还给他。 只留下了首饰盒。盒子中装着一张,被她耐心折叠整齐的,Van写过的那张餐巾纸。 “Recca,我们以后是否还会再见面,也能够像现在这样,是快乐,自由的。”Van喝酒后,对她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而她始终只是微笑着。 等他们回到旅馆,已是半夜。Van有些醉了,反而是她分外清醒着,小心地把他扶到了床上。 他接过她递来的热水时,看到了她左手手腕上**着的伤口,安静地握住不放。她看着他迷朦,却又有些困惑不安的眼神,拿走了水杯,也轻轻地推开了他的手。 把食指放在他的嘴唇上,意示他安静,不要再说话。 他睁着眼睛,一直默默地盯着她看。他的目光仿佛带有某种温度,直到她起身,仍能感到的背后的那种微热。 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