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拥抱
茂密的丛林，望不见尽头。细碎的阳光从层层叠叠的叶片中透出来。 高缘琛置身在这如幻景般的环境里，胸腔被闷得有些喘不过气。她的手牢牢贴在心口处，眉头紧蹙。 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那个人，穿着一身迷彩装背对着她，宽阔的背影渐渐被眼中的水雾模糊得看不清楚了。 此刻，丛林寂静的惊人。 嗖。一记尖锐打破凝固的空气。 她突然瞪大了眼睛，看见那人的背上瞬间染上了一片刺眼的红，缓缓倒下。 琛琛。她听见他喊，笑容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 爸爸。爸爸。 她刚想要伸手去抓，眼前的景物却倏忽换成了另一番模样。 静静地木棺里躺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军人。合体的军装，配上大檐军帽、整齐的武装带，在帽徽领章的衬托下，显得英武逼人。他的身上，盖着鲜艳的五星红旗。 爸爸。爸爸。 秦之玮原本坐在诊室的桌前翻看着睡着的小丫头的病例，忽然听见她躺在沙发椅上情绪不定在梦里呢喃。 他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到女孩儿面前。她的额间满是如落雨般晶莹的汗珠，偶尔有几滴顺着角度滑落在她细细的眉间。 “丫头，丫头。”他轻唤着，大掌小心翼翼地抚过她白皙的脸庞。略微的湿润附着到了他的掌心。 如蝶扑般细密的睫毛微颤，高缘琛从跌落的梦中惊恐的睁开眼睛，心慌如麻。 “秦……”下一刻，她猝然伸出手挽住了眼前人的脖子，把头深深埋在了他结实的胸膛内，半晌没动。耳畔强而有力的心跳似乎让她抓住了些许安心。 这是她第二次喊他。 “丫头，做恶梦了？”秦之玮温暖的掌心一下一下轻轻地落在她瘦小的脊背上，语气柔和地安抚怀里的小人儿。 醇厚的嗓音伴随着呼出的温热气息喷薄而出落入她的耳蜗，变成从一曲从琴键上流淌而出的《KindredSpirits》一点点融化她内心潜藏的哀伤。 良久，她不舍地从他的怀抱中退了出来，双手依旧环着他的脖子，喃喃道：“你回来了？会议顺利吗？” 秦之玮挨得她极近，心中似乎有细微的情绪涌动。瞳眸里一束关切的目光覆在她泪痕浅浅的脸庞：“嗯。” “丫头，我以后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他的气息淡淡的，但吐出的承诺却似乎如千斤顶般，带着让人心安的重量。 高缘琛低下头，心中酸楚，却不知这酸楚是因为刚才的梦还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的话。 她沉默了半晌，脱离他健硕的身躯，深呼了一口气，唇边扯出一抹微笑：“那么，首长先生，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不可以”，秦之玮也站起身，微微一笑，干净修长的身影在地上投出淡淡的影子，“丫头，我还没有吃饭。” 女孩儿讶异的一愣，看了看雪白色的墙上四四方方的挂钟。已经快一点半了，他还没有吃饭？这么说，她睡觉的时候有个人一直守在她身边？ 秦之玮静静地凝视有些怔忪的小丫头，食指轻轻撩顺她的刘海，淡然一笑：“我们走吧。” *** “你的父亲是个英雄。丫头，你应该骄傲。” 回程的路上，秦之玮出声对望着窗外出神的人儿说道。 高缘琛抿着嘴唇转过头，视线落在他专注开车的侧脸上，迟钝的点点头。 秦之玮以笑作为回应，伸手按下了面前的车载播放器。 “whenyousaynothingatall it‘samazinghowyoucanspeakrighttomyheart withoutsayingawordyoucanlightupthedark …….” 收放自如的声线带着如清泉过石的澄澈飘荡在空气里。 “丫头，还记得你问我的问题吗？”秦之玮目光锁着前方的道路，声音悠然淡雅的传入高缘琛的耳朵。 “什么？”副驾驶座上的女孩儿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脱口问道。 秦之玮静默，良久又开口缓缓道：“其实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之间有更深的懂得。” 高缘琛一瞬间愕然，似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又似乎不怎么清楚。她低下头，十指相扣，悄悄地作深呼吸。 心间划过一丝局促。 对于简奥斯汀的《傲慢与偏见》，她很小就喜欢。英文版的书籍更是已经不知被翻了多少遍，甚至里面有些经典的桥段她还能随口诵出。 她瞥眼看了一眼驾驶座旁的人，如果她是伊丽莎白，那么他会是她的达西先生吗？那所谓的傲慢与偏见又是什么？他们之间最大的偏见可能就是年龄了吧。 想着想着，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秦之玮停下车等绿灯的时候，侧身看见正倚着车窗陷入睡梦中的人儿。一声浅浅的叹息随着秋日里倾斜洒入的阳光飘散在车窗外。须臾，他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了女孩儿的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高缘琛醒来的时候，熟悉而柔软床铺告诉她已经回到了家。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偏头望向窗外——天，已经擦黑了。淡灰色的夜幕静悄悄地洒落，熹微的星光无声地跳动。泛着点点寒意的微风飘向屋内。 她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跳下床穿上鞋子，迅速地下了楼。 刘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织着毛衣，见女儿醒了，微笑着说：“琛琛，饭在锅里，还热着，快去吃吧。” 高缘琛点点头，看着白炽灯照的通亮的客厅，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什么刎去了一块。 他走了么。 应该是走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