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明空
“有人在吗？” 这天妄儿正坐在花园的石椅上看书，远远听到前屋有人声，这循声望去，一人影飘进她的眼帘。 清瘦如许，妄儿看到他的第一眼，只有这一个感叹。 如山风超然，如幽泉雅致，又似磐石坚定，就是这样一个男子，着一僧袍，向她走来。 “你是？”妄儿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有礼地询问道。 那男子似是一惊，眼神里闪过一丝迷惑，又掠过一抹探究，这才站定了，回道：“小僧明空，佑之的故友。” 师父的故友？妄儿一愣，又抬头看了他几眼，此时阳光落在他肩头，光影交错，一切变得好像不那么真实。 “这位施主，想必就是妄儿姑娘吧。”那男子声音温润，如雨滴入怀。 “禅师有礼。”妄儿又恭敬地给他行了个礼，才引他入正屋。 刚沏好茶，飞云就回来了，后边跟着诺儿。 诺儿看清正屋坐着的男子，高兴地小跑过去，就要往他身上爬：“明空，明空，你怎么才来。” “我这不来了。”明空没有抱他，而是让他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 那边飞云走过去，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下，笑着问道：“你怎么不提前通知我去接你？” “这谷中的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若是诺儿，兴许需要你去接。”明空对他一笑，调侃道。 “明空欺负人——师兄，你看他欺负人。”诺儿人虽小，却知道明空在调侃他，也不示弱，立马找救星。 看着诺儿佯装的一脸委屈，妄儿差点笑出声，这鬼灵精，真是一刻都不消停。 屋中气氛和煦，诺儿此刻正缠着明空：“明空，我的婆婆饼呢？” “什么婆婆饼？”明空一愣，偏头看了一眼飞云，眼带询问。 “就上次，上次胡子大叔做的，就那个软软的，甜甜的……”诺儿比划着，满脸的焦急。 “那个啊——我忘了。”明空恍然大悟道。 可是妄儿看明空的样子，应不是忘了，或许只是逗诺儿玩？ 果然，诺儿听明空说妄儿，当下不高兴了，瘪着嘴，从椅子上爬下来，气呼呼地就要往屋外走。 “诺儿——不许淘气。”妄儿开了声，拉过他的衣角，将他揽在怀里。 那边明空已经笑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那纸包的厚实，打开了好几层，才见到几块饼子。 “哇！”诺儿双眼放光，挣脱了妄儿的怀抱，就要往明空那走去。 啊呀，眼见诺儿一个身法踉跄，那边明空已经和他对起招来。只是明空单手与他过招，每一下也都是虚飘的，不曾用上力，刚才妄儿就在想，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看着大师兄和明空意味不明的笑容，她就知道前途不妙。 诺儿也不示弱，见招拆招，才五岁的小孩，每一下都是有模有样。 “不错，诺儿近来可没偷懒。”明空往后退了一步，笑着站住，夸奖道。 诺儿也停下来，又恢复了他小孩的天真无邪，只想着明空手里的婆婆饼。 “来。”明空将饼递给诺儿，看他的目光里尽是宠溺。 诺儿拿过婆婆饼，又爬上他的椅子，满足地啃着饼。 “师父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飞云给明空倒了一杯茶，询问道。 “他近期来信没提，只是让我来离音谷照看你们一阵。”明空喝了杯茶，润了润嗓子道。 “有你在，诺儿可要老实多了。”飞云笑道，他正要给自己斟茶，却发现壶中已无茶。 “妄儿——” “师兄——” “没茶了。” “你等我下。” 说着，妄儿就出了屋子。 那边，飞云和明空在闲聊。 “这便是你师父新收的徒弟？”明空看着妄儿走开的背影问道。 “嗯。”飞云垂着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道。 “你师父总是这么会挑徒弟。”明空一笑道，他看向飞云的眼神充满探究。 “师父想必有他自己的打算。”飞云好似捕捉到了明空的眼神，抬起头来，直直地回望他。 那目光坦诚、清澈、直率，若是比成外间的阳光都不为过。可是，终究是藏了自己的东西。 明空心中一叹。 他第一眼看到妄儿，已经明了一切。 她实在与林未远房中那幅画中的少女长得太过相似了，不止容貌，连神态都如出一辙。 如今，再看飞云的神情，恐怕不妙。 他本是云外之人，如今被林未远遣了来管这红尘中的事，也是头疼。 对他来讲，众人苦，便是因为看破这一个情字，万般皆苦，也是因为这一个情字。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眼飞云，心中又叹了口气。 “禅师——喝茶——”那边妄儿已经进了屋，给明空倒了茶。 这是一壶上好的茶，所谓上好，便是谷中的泉水，崖上的苦茶，妄儿亲手炮制。 明空将茶杯拿在手中把玩了一番，又仔细看了看茶汤，这才抿了一口，闭目品赏。 “如何？”妄儿站在一旁，一脸期待。 “不错。”明空点点头回道。 妄儿正高兴，却见明空又摇摇头道：“只是，少了点东西。” “是什么？”妄儿一脸疑问，心中纳闷，泡茶的工序她可一道都没落。 “你这应是崖上的苦茶，这苦茶的真味，自然是在苦，可你的茶并不苦。”明空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苦？”妄儿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是苦的啊。 “我说的苦，是人生八苦。”明空摇摇头，温柔地解释道：“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妄儿重复着明空的话，神思早就飘地老远。 过了好一会，才收回思绪，恍然大悟道：“多谢禅师。” “妄儿不必客气，你以后叫我明空就好。”明空微笑地看着她。 此时，屋外，远山重重，竹林婆娑风动，壶中茶香怡然，飞云正和明空一起逗着诺儿，妄儿则拿着先前的书卷悄然品读。一切静谧，山中岁月，扫去先前的浮躁，多了几分了了。 也许，这红尘劫难，也不是那么难渡？明空心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