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穿山儿！
送葬者！ 这名字就很不吉利，但赶尸匠、背尸人什么的名字我听得实在太多了，也就不以为意了。 当天我们赶到蜂窝山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山风吹进蜂窝山竟传来了呜呜的回声，就好像是有千百只狼在齐声嚎叫一般。 我真搞不懂，怎么会有人愿意生活在这种地方。 别看万二爷一把年纪了，但胆量不减反增，而且气度娴雅，似乎将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光是这种气度，就足以让人心折了，也不愧能够与棺材瓤子、销器张那样的大人物其名。 这次我纯粹是来打酱油的，除了耳朵和眼睛外，其他东西都没有带来。 我们身处的地方叫做杏儿村，名字倒是挺富有诗情画意的，可这里不但没有杏儿，反而到处都是坟堆，即便是我这种见惯了坟墓的人也不免吃了一惊，这里的坟墓都大的惊人，倒是与普通房屋相差不多，万二爷的话更是让我吓了一跳。 原来这里并不是坟堆，而是村民所住的房屋。 有什么人愿意睡在古墓之中？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到过这么奇异的风俗。万二爷似乎见怪不怪，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一所房屋前，他并不敲门，而是点燃了三炷香。 难不成里边住的果真是鬼吗？ 我正想着，脚下的土地一阵晃动，突然就有一颗脑袋从我的脚下冒了出来。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像将他踢到一边。 幸好万二爷拦住了我，“不可无礼。” 说着便蹲下身子，跟那人头说起了话。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那竟是一个人！ 说是人，其实并不准确，因为他们已经不是完整的人了。我先前说过，这里盛产煤矿，前来挖煤的人络绎不绝，有不少人都死在了矿难之中。 那些人死后亡灵不灭，便留在矿井之中，通过敲击墙壁的方法，警告新来的矿工小心危险。有些人遇到了矿难，但还没有完全断气，就会被这些亡灵附身，借此保住性命。 而这些包住性命的矿工也就不在是普通人了，他们一生之中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地下挖洞，生活。呆在地下的时间恐怕比盗墓贼还要长。 我曾经在棺材岭子亲眼见过加藤左用旋风铲打洞，当时已惊为天人，但与眼前之人比起来，那差的实在不是一点半点了。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工具，一双手足以。 这似乎已经超出了人类的理解范畴。 通过万二爷介绍，我才知道此人叫做穿山儿，正是这一代送葬者的首领。 等穿山儿从地下钻出来，我才看清他的样子，他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即使站在地上，头顶才比我的膝盖高出一点，似乎是换了某种罕见的侏儒症。 他的皮肤极白、细腻，似乎一下子就能挤出水来，或许是因为长期居住在地下，不见日光的原因吧。 但那双手却极为粗糙，根本就不像人类能够拥有的，倒与农夫用的锄头一般厚实。 江湖中有一门绝学叫做铁砂掌，要想练成这门绝学，需要把手插在被炒热的沙子之中反复打磨，数十年寒暑之功方能炼成。 即便练成了铁砂掌，恐怕也比不上这双手粗糙。 我又问他为何成为了送葬者。 穿山儿说他本是大理人士，因为家境贫寒，自小就出来打工，可是因为身体短小，根本没有了愿意用他，便成为了矿工。 那时候法律已经健全了，开煤窑是要执照的，他所去的地方却是一个黑煤窑，可是他刚刚来到这里第一天，煤窑便塌方了，当即就死了不少人，他侥幸活了下来，可费劲千辛万苦爬出来的时候，却又被人砸晕，扔回了窑洞之中，之后他接受了那些亡灵的附身，便成为了这幅模样。 为何他活着爬了出来，却又被人砸晕扔了回去？ 说出来或许你会不信，但我始终还是要说出来，而且这种情况在黑煤窑发生的很多，不仅是旧社会，即便是现在也是如此。 黑煤窑是没有执照的，自然也就没有相关的安全顾问。他们只有再运气好的时候才能发现没有被人开采的矿山，大部分时候都是捡一些大煤窑用过的矿井。 这一类矿井的煤矿资源已经很少了，而且大部分都十分危险，因此矿难时有发生，对矿老板来说，如果矿工死在里边，那还好说，给家属一点钱就算了，如果没死，而是重伤，那他这辈子都不踏实了，于是一些黑心的资本家就会将那些重伤之人活活打死，再给家属随便几千块钱，就了事儿了。 一般的矿工都是来自偏远的山村，几千块钱对他们的家属来说就已经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了，所以大部分人都不会再追究。 而那些死者也就只能白死了，甚至连棺椁都没有一具。 找到了穿山儿，我们一行三人便直接踏上了去往云南的火车，当时中越关系虽然已经和解，但想要跨境还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们需要先到云南，然后走一系列的程序，说不定到最后还得偷渡，当然有万二爷在此，这些事情就不是我cao心的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我的思绪不由得又回到了十余年前，当我第一次来云南之时。 当初离开一线天，我遍寻小花无果，便想忘掉过去的一切，彻彻底底的做一个普通人。于是借着《堪舆惊世书》中关于金点的记载，做起了替人算命的伙计。 这《堪舆惊世书》那可是一本奇书，虽然没人教我，但是靠着里边的记载，我竟在这算命一行也闯出了不小的名声。 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话一点也没错，一个深夜，一群军人将我掳到了一处四合院中，我也就这样的称为了一名军人。 我所参加的战役就是中国的最后一场战争，对越反击战，也叫南疆保卫战。这场战争断断续续一共打了十年，也不少人离家之前还是个孩子，回来之后就已经成为了沧桑的老兵，有些人离家之前刚刚结婚，等回来的时候孩子都长大了。 那时候文化大革命结束刚刚没多久，中国的经济发展滞留十年、退后十年，相当于抗战时的水平，有些战士甚至还拿着二三十年的的三八大盖、老套筒。反观越南背靠老毛子，清一色的美式装备，两下一对比，相差悬殊。 我亲身参与了对越反击战，却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越南丛林中。 越南和我军一样，都擅长游击战，两军便在丛林中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斗，可惜参加战斗的不止是两国的军队，最危险的还是要属那数之不尽的邪灵妖祟，南洋降头举世闻名，我也就是在那里，第一次遇到了降头师。 他们本领高超，神鬼莫测，虽然不能像传说中的茅山道士一样点石成金、撒豆成兵，但也相差不多了，你在丛林中见到的任何生物都有可能是他们派来的探子。 在某个深夜，往往会有一个排的士兵死于非命，而睡在他身边的战友却无法发现。 当时中国军队的装备虽然比不上越南鬼子，但各基层指战员全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六大司令更是亲自督战，料想并不会差到哪里去，可就因为降头师的存在，才彻底改变了战局，我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被特招入伍。 我们一行二十余人，都是‘被自愿’来当兵的，有些是乡下的抬棺人、守墓人、哭坟人，也有些是城里来的火葬场管理员、太平间主任、遗容整理师。但更多是像我这种来自民间的艺人，有替人摸骨算命的，有替人看阴宅的，也有说书打板的。 在旧社会，说书打板和金点堪舆其实是一家。 总而言之全都是跟死亡沾边的职业。 我们一行人没有经过任何训练，也没有任何装备，甚至连军装都没有一套，便被安排秘密进入了越南丛林。 我记得那里是叫做南溪镇，正处于边境线上，镇子四周都是茂密的原始丛林。我们晚上就睡在山洞中，白天便分批进入镇子捡舌落，说白了就是打探消息。 有人说了，越南鬼子的话你们听的懂吗？ 这就是您见外了，越南古称安南、交趾，自古以来便是中国的领土，越南本土不少的神话传说都与中国有关，甚至连越南的起源都是如此，这南溪镇正好处于两国边界，自然大部分都会说汉语。 也就是在那个山洞之中，我们见识到了神女墓，也成为了我们日后不得不重返越南的理由，可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不在于此，而是为了寻找英子。 越南古称大理，是中国的边境地区，我们做了三天三夜的火车才干到这里。万二爷说他还有些事情要办，然后才能去越南，大概要两三天才能办成，让我先在这里游玩几天。 游玩这个词语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陌生了，我的一生都在奔波忙碌，与发霉的尸体和骷髅打交道，何曾有过半分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