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王宗义是长江一带的捞尸人。这门生意还算有赚头，没两年功夫，他就在长江边上盖起了一栋小楼房，这栋楼房不单是他的家，也是他开拓业务的“办公室”。王宗义在这一带是小有名气的，除了普通老百姓会找上门来求他帮忙捞尸，就连附近的警察，有时也会找他帮忙。 久而久之，王宗义就不那么实诚了，捞尸体也讲究起来了。以前他见着尸体就捞，不管钱多钱少，后来他只捞那些没有腐烂容易辨别，穿着打扮比较体面的尸体。有钱人的尸体，捞了才能赚着钱。 有一天，他照常又开了汽艇，下了江。从一堆垃圾里钩到一具女尸，看起来已经好些日子了，尸体已经腐烂得面目全非，除了脖子上有一条不值钱的红绳子玛瑙吊坠，并无其他能显示身份的特征。他犹豫了一会儿，便放下了尸体，任尸体被波浪带着流向了下游。 这晚十点多，王宗义就上床睡觉了。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看场子的大狗阿黄给吵醒了，只听它汪汪汪大叫不停。他打算看看怎么回事，刚起身阿黄就不叫了。外头除了一如既往的哗哗水流声，并没有其他动静。 王宗义喝了几口水，又睡下了。没几分钟，阿黄又汪汪大叫起来！叫了几声却低下音来，换成“咕噜咕噜”声了。王宗义唤了它几声，外面又没了动静。 觉得奇怪，王宗义便开了灯，撩开窗帘布往外看，只见一个脸孔正贴着窗户玻璃往里看。他吓得退了两步，镇定镇定又重新撩开窗帘布，他向来不信鬼，而且他捞尸无数，胆子多少也被训练大了。 窗外那脸孔，是个女子，煞白，削瘦，头发湿湿的还搭在脸上。王宗义喝一声：“是谁？在这干什么！”只见那女子眨了眨眼，幽幽说道：“我来找我姐，她失踪了。你开门让我进去吧！” 王宗义说：“今天太晚了，明天你再来吧。”话刚说完，那女子就虚弱地瘫倒在了地上，王宗义见到这状况，只好打开门出去看。只见女子可怜兮兮地蜷在墙角，王宗义心一软，把她抱进了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觉得救人要紧。 这时他才感觉到，女子竟然轻飘飘的！身上更是瘦骨嶙峋，煞白的脸上显得非常憔悴。应该是亲人失踪使得她备受煎熬吧！话说回来，虽然瘦得不成样子，但还能看出来是个长得不错的女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女子脖子一仰，露出红绳玛瑙吊坠来！王宗义一惊，一把丢下女子。被这么一丢，她醒了：“真不好意思，我太困了。我打听到你能捞东西，就连夜赶到了这里。我一直没找到她，你能帮我找吗？她脖子上也戴了一条这样的坠子。”女人把脖子上的玛瑙吊坠扯出来。 王宗义吁一口气，把女子扶了起来，不免有些后悔：白天时要是把那尸体捞起来的话，现在就又一笔钱到手了。他的内心活动似乎躲不过女子的眼睛，她问：“你见到过她？” 他慌忙摇头否认。她继续说：“这吊坠虽然不值钱，但红线的质量很不错，在水里泡半年也不会断。就根据吊坠，你一定能捞到她的。我姐是因为被男友抛弃，一时想不开跳了江，我沿着江找了很久了，一直没找到。她就我这么一个亲人，除了我，就没人会找她了。求你，一定要帮我！”啊啊啊 说着她已经泣不成声。寂静的夜晚，女子的哭声显得格外刺耳阴森，王宗义赶紧答应了她，招待她在沙发上将就一晚，明天他就去打捞。然后他进了自己房间，插上门睡下了。 不知睡了多久，一睁眼，猛然发现女子正躺在他床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盯着他不放。他记得他插上门了的，她怎么还进得来？他慌了，要起来，却动弹不了。女子慢慢凑过来，脸孔渐渐发生变化，最后变成了一个骷髅头！骷髅头张开黑乎乎大口，冲他埋怨：“你为什么不捞我起来，为什么不管我，为什么……”啊啊 一声大叫，王宗义坐了起来，原来是个噩梦。他吁口气，窗外已经发亮了。出来房门，却不见了女子。大狗阿黄也不见了。虽然奇怪，却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赶快把尸体捞上来，省得那女子再来。啊 结果，捞了一整天，也没捞到那尸体。晚上10点多，女子果然又来了，轻轻敲着他的窗户。又累又怕的王宗义，终于忍不住冲窗口吼道：“明天我还去捞，你别来了！”啊啊 窗外女子伤心地哭起来，幽怨道：“我知道，你们就是为了钱，没钱就不管别人的死活，随便丢弃……”。就这样的哭声，弄得王宗义一个晚上也没睡好。啊啊啊 天一亮，他就带上家伙，开了汽艇，下江了。可是，捞了六七天，还是没捞到。王宗义简直要疯了，因为他一天没捞到尸体，那女子就天天晚上出现在他窗外，哭泣哀怨没完没了。 到了第七天，大狗阿黄突然回来了！冲着他呜呜低叫，又咬住他的鞋往汽艇那边拖。王宗义似乎明白过来什么，跟着阿黄跑到汽艇边，只见阿黄冲着汽艇下面的水里汪汪大叫起来。 王宗义用竿子在汽艇下面扒拉了好久，终于发现了一具尸体！捞起尸体，不用说，正是脖子上戴红绳玛瑙吊坠的那具！他把尸体冻在地窖里，却等了好几天也没见那女子来认领。眼见尸体越发腐烂发臭，只好自己掏钱，把尸体下葬了。阿黄则没再失踪，又忠心耿耿地帮他看场子了。 后来，他脑海里经常浮现出女子幽怨的话：你们就是为了钱，没钱就不管别人的死活，随便丢弃……他咬咬牙，又建了个地窖，专门用来暂时存放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即使从那些尸体身上赚不到钱，他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