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 情留(1)
再看也不看秋白一眼,搀着羞愧不已的熊大勇就在离开冰屋的那一刻,坚不可摧的冰屋瞬间坍塌。 冰石崩裂发出巨响,碎冰四溅,雪霜飞扬。 貂小白的脊背微微僵了下,秋白还在里面…… 努力闭紧双眼,紧紧抓住熊大勇的手臂,忍住想要回头看秋白是否安然的冲动。她告诉自己,不可以回头,一旦回头就证明她心里还有秋白了。她承认还没有完全忘记秋白,却不能被秋白知道,她要在他面前保住最后那一点点尊严。 熊大勇深深望着貂小白痛苦挣扎的表情,他的心狠狠一疼。那个俊美的白衣男子,居然伤她如此之深。一百年前那事轰动一时,人尽皆知,众人都道貂小白不知廉耻矜持勾引有妇之夫,还身披嫁纱大闹婚宴。 原来真正始乱终弃的人是秋白——貂族之王。 熊大勇的怒火越燃越旺,他要为貂小白出一口恶气,哪怕明知不是秋白对手,也要拼死一搏。他忽然推开貂小白丈余,高颀硕壮的身体猛然回转飞扑向冰屋的方向。他因动情法力几乎消失殆尽,那么秋白呢?在绝情绝义的彼岸之河,他的法力又剩多少? 秋白依旧静静站在碎冰四溅之中,那飞扬的霜雪冰花,趁着他一袭绝尘白衣,如神祗般圣洁无暇,飘然出世。他没有躲避,眼睁睁看着熊大勇以必死的绝杀之势向自己飞攻而来。 貂小白猛抽一口凉气。若秋白回击,熊大勇必死无疑,若秋白不躲不避,那么秋白……亦是性命不保。 他们两个不管是谁,她都不忍看到他们出事。也再顾及不了太多,飞身掠起,袖中飞出雪白的纱帐,飞速袭向熊大勇,就在他那拼尽全力的一击即将伤到秋白时,纱帐如漫天罗网,将熊大勇死死裹住。 貂小白被熊大勇猛劲的力量带得摔在冰雪上,骨头一阵刺痛。 秋白一偏身,轻易就躲过了熊大勇被钳制的余威,让人看不出他的法力到底还剩多少。 “小白!”秋白一把抱起摔在地上的貂小白,明朗的眸中泛着无法言表的欢喜,“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貂小白偏开脸不看他如春花绽放的美丽笑容。寒风呼啸的风雪中,他的怀抱好暖,有那么一瞬想钻入他的怀中汲取更多暖意的冲动。貂小白猛然一把推开他,连连推后几步,似乎还觉得离秋白不够远,又连连后退几步。心慌意乱,也没看脚下的路,竟绊在坍塌冰屋的冰块上,一个趔趄就要摔倒。 还不待秋白飞身接住貂小白,熊大勇已垫在貂小白身下。掩饰好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染红了雪地,如妖莲绽放,最后在冰雪之中凝结成冰。 “你居然受伤了!”貂小白赶紧捂住熊大勇汩汩流血的伤口,手忙脚乱从袖中虚境中找止血药。猜想他是在那会滑雪时受的伤,不由得心头酸涩,眼圈泛红,“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接二连三为我受伤,不值得知不知道。” 熊大勇不说话,只看着她默默微笑。 秋白心里很不舒服,虽然一向淡然如风姿态傲然俯视一切,而今也生出了想捏死熊大勇的狭隘心思。 “我和婆婆说好了,我走后,你还可以继续去她那里……吃饭。”说着,貂小白哽咽起来。“我总感觉欠你很多,不知如何报答。在饥寒交迫的彼岸之河,你即便自己又冷又饿也要让我吃饱穿暖,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无法报答你,也不能给你想要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求婆婆继续照顾你。” 虽然土地老儿和阿瑜都对自己很好,可和熊大勇的好朴实无华,不带任何杂质,虽然只顾温饱而已,却更为弥足珍贵。 熊大勇还是一言不发,只看着貂小白,淡淡的,似笑非笑。 貂小白不再多说什么,努力扯出一丝灿烂的笑,将亲手缝制的虎皮披风严实裹在熊大勇身上,起身离去再不回头。 她没看到熊大勇无力瘫在地上,痴痴凝望她翩然离去的雪白背影,一眼不眨直至她消失在飞雪之中,化作漫天飞雪中的一抹白点。他依旧睁着眼不忍闭一下,眼圈通红,似有隐约的晶莹闪过。
自此,熊大勇很少再说话,也没有再盖一个冰屋避风。整日披着虎皮披风,守在彼岸河岸边,等待会说话的龙跃鲤鱼。或许,等他找到会说话的龙跃鲤鱼,回到道水宫交差,还能再见她一面。 就在貂小白离开之后,熊大勇的法力渐渐恢复,却再很少使用。有时还会化作熊身,奔跑在漫无边际又毫无生命气息的冰天雪地之中,好像他的背上还托着那个披着毛裘的白衣女子。形单影只地走过他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脸上漠漠的毫无表情,也不知是对貂小白的思念更多,还是因对她的侵犯愧疚更多。 不过,他对她的爱意,没有因为她的离去而消减半分,反而更加浓郁泛滥成灾。 秋白在风雪中踉跄跟着貂小白。。以前确有听说过彼岸之河的寒冰之咒,没想到竟如此厉害,就在见到貂小白的瞬间,满身法力灵气便如水中泡影一点点破灭消散几乎殆尽。方才若不是貂小白及时出手拖住熊大勇,只怕他已被熊大勇拼死一击毙命当场。 望着那一袭如他一样出尘雪白的身影,心中溢满甜蜜又不禁悲伤满怀。 她……终究还是不肯原谅他。 他不怪她,是他伤她至深。 无边无际的冰雪寒霜,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尽头。而遥遥走在前面的貂小白,好像不知疲惫亦不觉寒冷地不快也不慢,不飞行亦不停下,似在等他也似逃避般的远离。 法力散尽的秋白,就如温室里的一株白色娇花,捱不过极寒风吹雪打。在风雪中徒步一天一夜,他的手脚早已冻得麻痹无觉,身子一歪便摔倒在厚厚的积雪中。他想呼唤貂小白回头,可僵硬麻木的唇只能不住哆嗦,发不出丝毫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