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九章 出坊
“金大哥,和我们无关!” “我们真不知情!” 见他从屋中独自走出,胜负再无疑问,一众前来道贺的人满是惶恐,争先恐后地解释,却没人再敢靠近刘恒,就怕染上嫌疑。 刘恒看向众人,正要说话,心头忽然警兆狂升,那种莫名心惊rou跳的危险感,让他猛然扑向一旁。 嗙! 一声怪异至极的巨响,引得人人惊愕,循声望去,竟是不远处一座高楼半掩的窗户里有亮光一闪,随即无踪。 “怎么回事?” 有人惊疑,有人则当即身心俱震,满是骇然,连说话都哆嗦起来,“是,是,是千里神枪!” 这名字如有魔力,闻者无不脸色大变,震惊者有之,倒抽凉气的声音也不绝于耳。 因为千里神枪的大名,天下修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种杀人利器起于先秦,因为死在其下的各道强者不计其数,得以名噪天下。千里神枪最大的特点,就是隐蔽,不到开枪的那一刻,没人知道它藏在何处。 传闻其中一种专门用来猎杀霸主、贤者的神枪,甚至可以在千万里之外开枪,声如惊雷,比光电,真可谓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其锁定的强者,即便能提前感到险兆,大多都来不及躲避,即便应对及时,灵弹也能破开种种防御,一直等追捕到真正杀死强者那一刻才会罢休。 是以关于千里神枪,有一句话极为出名。 听到枪声时,你已经死了。 这同样是先秦威慑天下强者的一件绝杀利器,在先秦时候,人人闻枪色变,即便在先秦以后,千里神枪的威名依旧没有丝毫褪色。 反而因为刺家攥取了不少先秦遗产,使得这件杀器在刺家手中,迸出了更加恐怖的威慑之力。 当然,可以刺杀霸主、贤者这等强者的千里神枪,先秦也只有十把。后来先秦崩塌,世道崩乱无比,世人所知遗留下来的,仅有不过四把。其中一把,早已成为刺家的震世神器,其余三把落入灵原王朝、大夏王朝和儒家,都珍藏起来作为一种震慑人世的底蕴,其余大多散落无踪或是被乱战损毁,叫人扼腕叹息。 随着时间流逝,数千年过去,仿制千里神枪成为刺家独有的标志,一旦听到那怪异的大响,就让人知道是刺家杀手出现了。 这类仿制的千里神枪,威力远远逊色于原版,可是它们的对手也不再是强大非人的霸主或贤者,对于霸主境以下的强者来说,依旧是足以致命的恐怖杀器。 “竟然,竟然动用了千里神枪!” “刺家的人疯了吗,怎会连这种鬼东西都带来了?” “他们想做什么?” 众人一片哗然,惊悸不安之余,难免惊怒交加,只觉刺家太过分。 另一边,刘恒捂住鲜血直流的脖颈,那里瞬间留下一个穿透全颈的半圆血口。若非他警醒避让,此刻穿透的就不是一侧脖颈,而该是他的眉心了。 而且,他竟然连自己怎么受伤的都不知道,更看不见那枚灵弹是怎么穿透自己脖颈的,他rou眼、神觉根本捕捉不到灵弹破空的痕迹,其来势快得匪夷所思。 “这就是千里神枪么?” 刘恒甚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刚才瞬间生死一线的恐怖,直让他惊悸到了极点。他忍不住回看去,只见身后屋墙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小洞,根本不算多么起眼,只是对准小洞望去,就能见到前方一个又一个相同大小的洞口,竟不知打穿了多少层墙! 谁能想到,小小一粒灵弹,能有如此威力? 哪怕换做一位霸主威,瞬间能毁去无数房屋,也很难把劲气穿透到不知多远的地方,也就是说千里神枪的犀利程度,连霸主都望尘莫及。 “我或许知道,世人对先秦为何如此恐惧了。”亲自体会过千里神枪的恐怖,刘恒可谓感同身受,有了切身的明悟。 这种鬼东西,杀人于无形,谁不怕? 他看过一眼后再不停留,一边朝脖颈浇淋深潭灵水,一边全力奔向千里神枪所在的那座高楼! 一路上,不拘是混战还是刻意挑衅的人,刘恒都还以狠厉刀气,颇有一种挡我者死的气势,愤怒尽显。哪怕一刻都没有停息,等他赶到残破高楼,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他根本不知道使用千里神枪的杀手逃去了什么地方。 只要一想到有个手持绝杀利器的杀手在暗中盯着,随时伺机出手,刘恒心里就满是不安和烦躁。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他隐于残垣断壁里,心念疾转,很快拿定主意,冷面而行。 嗙! 这次不是枪响,而是刘恒一脚踹开了别人的房门, 房中的人却没有多少神色变化,不仅没有被踢坏门的惊怒,也没有被刘恒找上门来的尴尬或诧异,好像早有所料,很是平静的和刘恒对视,“他们果然失败了。” 刘恒一句话也没说,快步逼近过去,百里赤黄刀破空劈斩,声势急狠非常。可屋中这人一动不动,安坐如山,任由刀锋劈至。 最后,刘恒还是没有下杀手,凛冽刀锋悬停在了这人的脖颈下,只要心意一下,就能了断。 刀锋催命,这人依旧面不改色,反朝刘恒笑了笑,“你知道的,收人钱财,替人杀人,这就是我们刺家的规矩。” 刘恒目光闪动了下,随后收起刀来,“我知道。” 褚司通诧异道:“既然知道,那你还找来我这做什么?”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刘恒就不由得想起一路行来的艰辛。随时谨记着靠墙而行,那种危险感却时隐时现,提醒他还在身处险境。尤其沿途所遇的人看他那目光,要多怪异有多怪异,好似在看傻子,想起来就让他恼火至极。 “我就想来问问,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褚司通笑道:“这就要看你什么时候死了。” 言下之意,刘恒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就是结束。 刘恒眯起了眼,“可我暂时还不想死,也不想继续被追杀下去,你能给我出点主意吗?” 褚司通果然认真想了想,“其实也有两个办法,一个就是把宗童城里的绝杀盟灭了,只要城中再没有杀手,这追杀自然也就进行不下去了,就此无疾而终。” 听着他的调侃,刘恒瞳仁微缩。 别看褚司通说得认真,实则能这么调侃,更让人体会到刺家的自信,近乎无所畏惧。即便无数人想彻底毁灭刺家,它依旧成为了贯穿整部史书的学派,也是存世时间最古老的学派,可谓与世同存。 刺家学习的,就是如何杀人,如何伪装,没人知道刺家有多少人,甚至不知道哪些人是刺家的人。 刘恒不由得想到今晨开门遭到的刺杀,那三人生前就是东来坊住客,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差别。刘恒从没怀疑过他们是杀手,直等那本新刊印的递来,他从手感察觉到一种不寻常的硬度,这才倏然惊容,感到了异常。 这样伪装得毫无破绽的杀手,天下不知藏着多少,宗童城里也不知有多少,这样一个学派,如何去灭? 刺家存世的底气和自信,就来源于此。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刘恒面无表情地道:“直接说吧。” “你就不能配合我笑一下?” 褚司通遗憾地咂摸嘴,“其实吧,我有时候挺期待有人能灭了刺家的……既然你没这个想法,那就只剩一个办法了。” 他深深望向刘恒,“如果雇主死了,这桩买卖自然就不用做下去了。” 刘恒蹙眉,随后问道:“那就开个价吧,杀死这个雇主是个什么价钱?” 褚司通就瞪眼,“别别别,我们可从没做过这种生意,要是传出去,我刺家的信誉可就全毁了,以后还怎么做买卖?” 虽然早就预料到他会是这个态度,但刘恒听了未免失望,想了想若有所思,道:“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也就是说我和这位雇主之间的恩怨,只能我自己去解决,是这样吧?” 褚司通摊摊手,“谁让你慢了一步呢,若是你先雇的我们,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雇你们?”刘恒恍然,“这么说,你们不能接反杀雇主的买卖,反过来说,只要成为你们雇主,这段时间内就等于在你们这里买了免死令牌?那我现在也要做雇主,这总行了吧?”
褚司通又是摊手,有些无奈地道:“本来是这样没错,可我不是说了么,你慢了一步,已经先成为我们的买卖,就没这种待遇了。当然这种情况下,我们也可以承接你的委托,可我得先跟你讲清楚,然后得看你和你要杀的人,谁先被杀。如果你要杀的人先死了,咱们买卖就圆满结束,如果你先被杀了,那么咱们这买卖就无疾而终……” “你们规矩可真够多的,行了也别跟我绕了。”刘恒直被绕得头疼,沉吟后就道:“我要你们帮我杀顾如景。” 褚司通一怔,随即若有深意地看向刘恒,“你确定要杀顾如景?” “确……等等!” 刘恒忽然察觉不对,回味过来,“雇你们来杀我的,不是顾如景?” 成为刺家雇主这期间,等于在绝杀盟买到了免死金牌,如果顾如景是雇主,褚司通就不能再接这单买卖。可听褚司通的意思,还能雇他们去杀顾如景,这岂不就是意味着顾如景不是雇主吗? 幸好把褚司通讲的一通绕了又绕的规矩给搞明白了,否则他差点忽视了这个破绽。 只是最近和刘恒有仇怨的人,明明只有顾如景,如果雇杀手杀他的不是顾如景,那会是谁? 一念及此,刘恒也有些懵了。 “你知道的,我不能透露雇主是谁。”褚司通无奈道。 刘恒心念急转。 要雇人杀他,说明仇怨不会小,偏偏不是嫌疑最大的顾如景,除了顾如景之外,他真是想不到还有谁了,或者也可以说,猜测的对象就太多了。 “那我要雇你们杀龙虎门的人呢?” 褚司通一本正经地道:“如果全部要杀,至少得十枚灵原密令。” “万兽门呢?” “得十二枚才行。” “灵宝门?” “魃仙门?” “崂山?” …… 这些有仇怨的道门问下来,有些人的确是绝杀盟的雇主,可刘恒旁敲侧击,询问委托的时间,这里对不上号,又一一否决了。 念了一圈下来,刘恒依旧一无所得,思索片刻,又问了个巧妙的问题,“我问问对方委托你的原话,这总可以吧?” 褚司通意味深长,“杀了金来。” 刘恒双目猛睁! 随即他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抱拳,“谢了。” 见他要走,褚司通嬉笑道:“你千万别冤枉我,我可什么都没说!哎,对了,折腾我这么半天,你好歹照顾我一单买卖呗,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可惜刘恒心急于赶紧解决这麻烦事,又是朝身后抱了抱拳以作回应,就此快步离去。 “亏我还好心提醒,这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报恩呢?”见刘恒走得坚决,褚司通难免抱怨几句,随后喃喃自语,“我早就说,这笔买卖只赚三个秘境名额,简直亏出血了,偏就没人听!” 出门的刘恒龙行虎步,面上寒意逼人。 委托绝杀盟杀他的雇主,若非褚司通提醒,单凭刘恒自己恐怕想破脑袋都想不到。 褚司通重复雇主委托时的原话,“杀了金来”四个字本身平平无奇,可褚司通说这四个字时,刻意用了一种极为生硬和怪异的语调。而世上芸芸众生,只有一个地方的人,说话带着这种腔调…… 北胡人! 为了不违反规则,又能给刘恒有用的提示,褚司通也算是煞费苦心了,所以刘恒临行前谢他一声不为过。 因为如果没有得到褚司通的提醒,他怎会想到是北胡人? “真没想到,我没去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反倒先找上我了!看来真是人善被人欺,这是非要逼我动手啊。” 他心中自语着,近段时间以来,罕有的踏出了东来坊的坊门,朝更远方行去。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