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就在这一天
如此美好的一切，让男孩觉得自己是不是没有睡醒。 他的父亲，那个从来只管喝酒的父亲，居然带着他在超市里，买面条和白菜，还耐心的交他如何付账。 握着父亲的手回到家中，男孩忍不住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脸庞。 很痛，不是梦。 男人转头看了看男孩，温和道 “小杺，怎么了？” 男孩开心的露出了笑容。 “没什么，我饿了，我们快点开始煮面条把！”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在厨房里，男人耐心而仔细的教会了男孩如何洗白菜，使用电磁炉，如何煮面条，放盐和酱油。 男人的耐心非常好，好到让男孩都有点不安了。 一遍又一遍的教着男孩，直到确认男孩真的学会为止。 等到一切结束，外面已经夕阳西下了，男孩和父亲终于坐在了桌上，两人面前都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清亮的汤水，点缀着两片鲜绿的菜叶，光滑的面条在莹莹的汤水之中映射着诱人的味道。 男孩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面条。 他从来没有吃到过方便面以外的东西，因为他的父亲，每次喝醉了，只会带酒和方便面回来。 所以，男孩还从未吃过方便面以外的东西。 父亲抬手，对着男孩示意了一下。 “小杺，吃吧。” 男孩咽了一下口水，拿起筷子，道： “我开动了。” 然后吃了一口进去，就愣住了。 父亲微笑的看着男孩。 “怎么样，好吃吗？” 男孩将面条吞进了肚子，开心道： “好吃！” 其实男孩因为长久吃重口味的方便面，对于嘴里的面条，根本吃不出任何味道，男孩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吃不出什么味道。 但是男孩还是向他的父亲说好吃。 因为他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客厅之中，回荡着安静的吃面条声。 夜晚的屋外，万家灯火通明。 吃着热气腾腾的面条，看着面前温和的父亲，男孩第一次体验到了。 过去他只有躲在别人窗户外，偷偷看见的那种，家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男孩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流进了汤碗里，与面条一起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这就是，幸福的味道吗？ 男孩就这样，将面条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得精光。 直到此时，他才吃出了这碗面条的味道，那种无法言语的美味。 父亲见男孩吃完了面条就坐在那里默默的哭泣，眼里的内疚不由得越来越浓。 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 父亲将碗筷收拾好了，再把整个家中都打扫干净。 积攒已久的酒瓶还有无数方便面盒都被扔了出去。 同时被扔出去的，还有很多被弄脏的衣服。 男孩看着父亲将这些衣服丢出去，疑惑道： “爸爸，这些衣服都是好的呀！洗干净还能穿的，为什么都丢了？” 父亲转头，对着男孩和蔼道： “小杺，因为爸爸用不到这些衣服了。” “哦。” 男孩没有再问了。 待到一切结束，男孩第一次看到了一个干净温暖的家。 一切都像在闪闪发光，男孩觉得自己就像活在童话故事里，一切像是魔法一般不可思议。 但是父亲在桌上留下了一个酒瓶。 男孩和父亲坐在桌上。 父亲突然伸手去拿桌上的酒瓶，男孩不由得浑身一抖，紧张了起来。 他的父亲看见这一幕，摇了摇头，温和道： “小杺，你要相信父亲，父亲说过永远都不会再喝酒了。” 男孩使劲的点了点头，但是眼睛还是盯着父亲手里拿着的酒瓶。 父亲见状微笑了一下，然后拿着酒瓶，走到厨房，把里面残余的酒都倒了赶紧，还用自来水洗了好几遍。 回到客厅，父亲对着男孩笑道： “你看，爸爸不是要用这个酒瓶喝酒哦，爸爸只是因为生病了，要吃药，要用这个瓶子装水吃药。” 男孩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接着，他的父亲拿着这个空酒瓶，在饮水机那里，装满了整整一瓶水，坐回了桌子上。 这个时候，已经夜深人静了。 只有钟表在滴答滴答的走动着，难言的寂静，回荡在两人之间。 过了一会，他的父亲从怀里，掏出了一瓶药，里面全是药片。 父亲将一瓶药全部倒在了桌上，白色的药片，堆成了一堆小山。 抓起一大把，丢进嘴里，然后一大口水就咽了下去。 接着又抓起了第二把。 男孩疑惑的看着他的父亲，问道： “爸爸，你的病要吃这么多药吗？会不会很苦啊？” 父亲对着男孩微笑道： “这些药不苦，很甜，可以帮爸爸看到mama哦。” 男孩立刻就兴奋了。 “真的吗？那么我可不可以也吃一些？那么我就可以看到mama了。” 父亲摇了摇头。 “小杺，这些药都是爸爸治病吃的，你不能吃哦。” 然后父亲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孩子，道： “小杺，你给爸爸说说，你有没有什么像给mama说的话，爸爸可以帮你告诉mama。” 男孩大声道：“咦！真的吗？爸爸，那么你要帮我告诉mama，小杺一直都很乖，小杺一直都很听话，小杺很想mama，小杺很想见到mama，爸爸，你要帮小杺问一下mama，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小杺？小杺真的好想好想她！” 这个时候，父亲已经将面前整整一堆药山，都用水吞下去了。 看着面前眼里闪烁着兴奋光芒的男孩，父亲眼里的内疚再也掩藏不住了。 他一把抓过男孩，把男孩抱在怀里痛哭道： “对不起，爸爸是个没用的家伙。” “对不起，小杺，爸爸是个懦弱鬼，爸爸不够勇敢，爸爸不够坚强，爸爸遇事也不够冷静。” “爸爸真的好后悔，爸爸真的好对不起你。” 父亲使劲的抱着自己的孩子，就想像把他揉进身体里一样的使劲抱着。 “小杺，爸爸爱你，爸爸会帮你把你的话带给你的mama的。” 不明所以的男孩，也伸手安慰的拍了拍自己父亲的背。 “没事，爸爸，小杺可是很勇敢的哦！” 父亲看着面前懂事的孩子，眼里的泪水不断的流淌着。 摸着男孩的脸，父亲严肃道： “小杺，爸爸答应你会把你的话带到，但是你也要答应爸爸一个要求，这是男人之间的约定。” 男孩立刻高兴的答应道：“好啊！” 父亲摸了摸男孩的头，认真道： “那么你要答应爸爸，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勇敢的承受一切；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冷静的面对一切；无论发生什么，你都绝对不能选择放弃！” 男孩皱着眉头，挠了挠脑袋，对着父亲苦着脸道： “爸爸，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啊？小杺不懂。” 父亲噗呲的一下笑了。 摸了摸男孩的头，父亲微笑道：“没事，不懂就不懂，记着就好。” “来，跟着爸爸一起念。” “恩！”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勇敢的承受一切！”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勇敢的承受一切。”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冷静的面对一切！”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冷静的面对一切。”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绝对不能选择放弃！”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绝对不能选择放弃。” 就这样，父亲在深夜的客厅之中，一遍又一遍的，教导年幼的孩子这三句话。 时钟滴答滴答的走动着，渐渐的，父亲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 念着念着，父亲就趴在了桌子上，深深的睡去了。 客厅之中，只剩下一个执着的小男孩，在重复着父亲的教导。 终于，男孩将这几句话记住了，抬头看见已经沉沉睡去的父亲。 男孩埋怨道：“真是的，明明没喝酒，怎么也在这里睡着了呢？” 然后男孩从屋子里拿了一床被子，披在父亲的背上。 关上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男孩抱着残破的小熊，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 高兴道： “mama，今天小杺度过了幸福的一天，爸爸不喝酒了，还教会了小杺好多好多新东西。” “小杺真的好开心，而且爸爸还说会帮我把话带给你，是不是到时候，你就会回来看小杺了？” “小杺是个乖孩子哦！mama，你听了爸爸的话以后，一定要记得回来看小杺哦！” “因为小杺是个乖孩子，让爸爸都不喝酒了；如果小杺继续当个乖孩子，那么mama你也肯定会回来看小杺了。” 说着说着，男孩不由自主的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夜空之中月亮，却羞愧的将身边的黑云拉到了面前，遮挡了身形。 吴杺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脸上带着一副幸福微笑的男孩。 伸出手，摸了个空。 抬头，看着窗外的黑夜，眼中透着沁人心脾的冷漠。 “原来，这一天，是这样的吗？” 良久之后，一句轻语慢慢的飘出。 “我父亲自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