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夜深客至

    “先出手是她，我当然有胆。”程蕴从容不迫，双眼直视血缘上的三叔，表现得丝毫不落下风，“九姐欺我辱我，三叔纵她由她，可有动过半分恻隐之心？可有关心过问侄女半句？既不曾，劳烦您闭嘴。”

    一席话落地，侍卫们哗然，程蕴不仅不承认自己的错误，还反过来指责三老爷！难道她觉得打了九小姐一回就能取代九小姐的地位？

    三老爷被闭嘴这个词气得火冒三丈，脸色阴沉如压城乌云，怒声训斥道：“好一张牙尖嘴利的口！小九是你堂姐，指点你，教你学厉害，何曾对你有过欺辱？你说，她可有打断你的腿，毁了你的容？！”

    程蕴的声音不如他洪亮，恰好能被所有人听到：“你要杀我，没得逞，难道我该放过你？”

    那是不可能的，大多数被杀未遂的人，他们只会想方设法把要杀他的人干掉。

    三老爷冷哼，紧揪着亲情不放：“狡辩！你与小九是同一个祖宗的堂姐妹，有什么事不能说清楚，非要打得她重伤卧床不起？”

    程蕴微嘲说道：“九姐挡在我回桐园的必经之路，手里拿着鞭子，身边带着四个懂拳法的丫鬟，不是对我不利，难道是找我吃宵夜？若是后者，她该去桐园等我，而不是拦着我的路，不让我过去。”

    “所以你就该把你堂姐打得去了半条命？就该在她脸上狠狠抽了一鞭子？”

    程蕴歪头看着他，就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如是说道：“您疼宠女儿，把她欺负我说成姐妹间玩闹，把我反击她说成meimei蓄意伤害堂姐，如此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可见是得了泼妇和无赖们骂街的真传，侄女说不过您，愿甘拜下风。”

    整个国公府的人都知道，九小姐不高兴，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欺负辱骂她这个十一小姐出气。

    事实如此，即便昨天晚上先出手的是程蕴，人们也会认为是九小姐挑衅在先。

    无它，十一小姐程蕴在所有人的印象里都是懦弱安静的受气包，能忍的忍，不能忍的也得忍。

    正是基于这点，三老爷被程蕴反驳、被比喻成蛮不讲理的泼妇和无赖，哪怕那就是事实，他心中的愤怒亦甚于被敌人如此对待。

    狠狠地瞪着程蕴，三老爷脸颊上的肌rou颤抖着，五指握紧成拳，火大得只想将她击毙当场。

    冲动也好，被理智克制也罢，他注定没有这个机会。

    定国公在程蕴第一次开口的时候就出来了，出于想看看女儿有多少本事的心思，一直站在三老爷后面当布景板。

    感觉到三老爷一闪即逝的杀意，定国公倏地一手按在他肩上，沉声说道：“三弟，你与我都是长辈，小辈们的事，小辈们自己能解决，我没问过阿蕴是否被小九欺负，你也别端着三叔的身份站在这里跟我女儿斗嘴。”

    “斗嘴？！”三老爷怒不可遏，想反击，却被肩上的那只手压得不能不能动弹，“小九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你不是她爹，当然能说小畜生打她是儿戏！”

    定国公比他更愤怒，一掌将兄弟拍得打了个转：“你女儿是捧在手上怕摔着的宝，我女儿就是任人欺凌的小畜生？！程识，你还有没有将我这个长兄看在眼中！”

    说着又是一掌，三老爷这次没转圈，直接飞到台阶下，把他带来的侍卫们砸倒一片。

    论武力值，定国公比他三弟高，不然国公爷这个位子也轮不到他来坐。

    “都说长兄如父，我许久没揍你，你还爬到我头上，把阿蕴骂成小畜生，合着我不是她爹，你不是她叔！”

    定国公得理不饶人，两三步追上去，不留力气的一拳凶残打在刚爬起来的三老爷脸上，边打边骂：“自个儿没理，还敢带着人来找我算账！以为我是软柿子，捏一下留一个印？你特么才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当年霓霓对你不算差，她去了十年，你居然对她唯一的女儿起杀心！今天老子就杀杀你的威风！教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学着点！”

    兄弟俩打架，没人敢劝。

    当然，这里是定国公的地盘，可以劝的人还是有的，只是定国公稳居上风，显然要拿兄弟出气，不会有人不长眼到站出来帮三老爷。

    程蕴冷静地退开观战，免得遭到波及。

    “看得爽不爽？”绯雪窃窃私语。

    “挺爽。”程蕴对定国公这个爹没有好感，但是看着他狠揍三老爷，念头确实通达了些，道，“我在想，我要不要把他套麻袋揍一顿。”

    “揍你三叔？”绯雪吃了一惊，“阿蕴冷静点，你爹能揍他，不代表你能揍他！”

    “他对我动了杀念。”程蕴面无表情地看着挨揍的三老爷，手指摸了一下袖中短剑镶嵌了宝石的坚硬剑柄，说，“若父亲不在，我不死也要重伤。”

    血缘之亲以冰冷刀锋指向她，她还没愚蠢天真到拿自己的身体去挡，拿自己的舌头去劝，只会拔出武器。

    “也许他是一时冲动。”绯雪分析，“你是他的侄女，彼此无仇。”

    “希望如此。”程蕴不觉得教出九小姐的三老爷会是个善茬，可对方毕竟没有真个对她出手，她也不好挑起纷争。

    程蕴垂眸望向身前的程涵，告诉他道：“那个人是我三叔。”

    这个少年同样感觉到三老爷的杀意，且打算找机会对三老爷下手，浑然不惧对方是实力远高于自己的知微境强者。

    “三叔？”程涵疑惑，“不能杀？”

    “现在还不能，除非他先动手。”程蕴说道。

    定国公是真动怒，拳拳到rou，直打得三老爷鼻青脸肿，连骨头都断了几根，模样可怜得老娘都认不出，才舍得放过他，拍拍手道：“现在可以滚了，好好反省一下哪里做错了，三天内写一份万字悔改书递来我书房！”

    “……好。”三老爷不情不愿地应下，结果又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头，只好委屈地改口，“是，谨遵大哥吩咐！”

    “嗯，比刚才懂事。”定国公亲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好不容易站稳的三老爷拍得跌成个滚地葫芦，目不斜视地迈步走向程蕴，语气温和如吹皱一池湖水的春风，“阿蕴，我有话与你说，跟我进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