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白家龙凤
第二天一早，天空阴云密布，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打着伞嫌麻烦，不打伞走上一段路又能沾湿衣裳，这种鬼天气最是恼人。 望了望并不打算放晴的天空，张文绣锦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了不暴露身份，她将鬼面信印取下放在了首饰盒里。翻出一双雨靴和一件轻薄透明的塑料雨衣，又找出自己的背包，往里面塞了一壶凉水，两袋饼干，一块面包，一些零食和一个防水的手电筒。 根据殷九展示给她的地点来看，那无疑是在山里，不做好准备多半是要吃亏的。原本还想找条绳子，可惜没找到。又查看了一遍行装，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了，忽然想起熊图给的符纸，又连忙去找来塞进了背包。心想：万一有个闪失，召唤熊图也不失为一个逃生的手段啊！要是熊图知道张文绣锦在心里默认他为打手了，会作何感想？ “日为父月为母，天圆地方灵为主。东方野道青龙蛟，南方野道炎火耀，西方野道白虎啸，北方野道玄武尾掉，中央野道黄帝执仙桃。上天北斗照，下地七星耀，魂路回转重叠嶂，先贤明烛暗里光。急急如律，为吾引路，现！” 诵念完毕，张文绣锦但觉眼前红光一闪，一条斑斑点点的红色细线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哇！GPS导航啊！”张文绣锦心下笑道，随即关好大门，跟着红线的指引踏上了寻找那所白色农舍的道路。路过闻人光耀的家门前，张文绣锦忍不住瞄了一眼，大门紧闭，没有任何异常的样子。不再多想，套上雨衣，戴上耳机，听着节奏轻快的乐曲下了楼。 离开厂区住宅，红线拐弯指向了一条山路。张文绣锦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穿上了雨靴，不然这一脚的泥泞，岂不寸步难行？即便如此，这坑坑洼洼的山路和着雨水湿滑黏稠，像是土黄色的浆糊，张文绣锦从一旁捡了根比较粗的树枝当做拐杖，一步一坑地朝山上走去，好几次差点没把雨靴给留在地上。 山野的清香在雨水的作用下更加令人精神振奋，只是闷在雨衣里让人很不舒适，加上难走的山路，没多久张文绣锦觉得自己像是蒸锅里的包子，浑身汗如雨下，还不如被雨淋湿呢！想到这里，她索性把雨衣脱掉拴在背包上，继续前行。 说来也巧，没走多远，这雨倒是停了下来，只是不时有树叶上的水珠滴落。 这紧挨着厂区住宅的山对张文绣锦来说并不陌生，从小这里就是她和伙伴们的游乐场。这里的农舍也和其它的山区一样，零星地坐落在大山里。说是不陌生，但也谈不上熟悉，毕竟山太大，他们也未曾进入过大山的深处。 红线直没入深山，四周的树林更加茂盛，山路却渐渐平坦起来。回头望去，张文绣锦已经有些辨别不清来路了，如果没有红线的指引，怕是真的要迷路了。 随着红线在树林里东转西走，跨过一片密林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大片绿油油的农田，其后依山而建一座庞大的白墙院落。说不上气势雄伟，但是比起普通的寻常人家来讲，这家实在大了许多。最显眼的是墙内的一栋三层楼的住宅，这在山里虽算不得稀罕，但也不多见。 “地方是找到了，该怎么进去查看呢？”张文绣锦捋了捋湿漉漉的短发，咬着嘴唇想了半天。忽然眼前一亮，取下背上的背包，从里面找出水瓶，咕咚咚猛灌了几口凉水，把剩下的全都倒在地上。晃了晃空空的水瓶，嘿嘿一乐，背上背包大步向宅院走去。 院门紧闭，张文绣锦深吸了一口气，快速拍了拍门，但是没有任何动静。她竖着耳朵贴着门往里瞧，既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也没有看到任何人，整个宅院安静地出奇。 “张文绣锦？”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张文绣锦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心想会是谁？ 一瞬间，张文绣锦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只见两个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这两人看起来年纪和她相仿，都剪着齐耳的短发，穿着白色的布衣裤，除了性别不同外，还有一处能看见的不同便是女生的左边嘴角有颗痣，男生的右边嘴角有颗痣。这样一左一右站着，更让人有种照镜子的错觉。 “你，你们，你们认识我？” 两人一起点头，女生说道：“我们是同校的校友啊。”男生说道：“她叫白凤，我叫白龙。” “哦——！你们就是传说中的那对龙凤双胞胎！？”张文绣锦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了，细想着的确是在学校听说过这么两个人，但是似乎从来就没有注意过这两人长什么样。 “你不认识我们也很正常。”白龙淡淡说道。 “你们城里人怎么会在意我们这些山里人。”白凤的语气有点儿酸。 张文绣锦只得咧着嘴尴尬地笑了笑，这话她还真没有办法辩驳。的确，虽然这里只有一所学校，山里的孩子和厂区的孩子都在一起读书，但是彼此都没有什么交道，几乎是很自然地分成了两派。再说他二人比自己低一学年，不认得也很正常。之所以他们认识张文绣锦，也是因为她在学校里属于活跃分子，大概不认识她的人没几个。 “你来这里干嘛？”白龙问道。 “啊，啊，那个，我出来爬山。嘿，运动运动。”张文绣锦结结巴巴地编着瞎话。 “下雨天爬山？你们城里人还真会找乐。”白凤的语气里有些讥讽的意味。 张文绣锦内心一阵紧张，正在想要怎么继续编瞎话把这个问题给蒙混过去，倒是白龙看了白凤一眼，示意她不要为难张文绣锦。张文绣锦只得干笑着，连忙拿起空水瓶晃了晃，说道：“我水喝完了，正好看到这个院子，就想来讨口水喝。嘿嘿。” 白龙和白凤对视一眼，两人齐齐上前推开了大门。 “进来吧。” “诶？这里是你们家吗？”张文绣锦小心翼翼地紧随其后。 两人齐齐点头应了声是，便径直朝那栋三层的楼房走去。 在三层楼的旁边，是一排排低矮的棚舍，看起来像是储物或者蓄养某些禽类的地方，张文绣锦仿佛隐隐听到了各种牲畜的叫声。虽然很想去看看，但是前面的那对孪生兄妹根本就没有停下来向她讲解的意思，她暂时也不敢造次，按耐住好奇心，跟着二人进了楼里。 从外观来看，每层楼大约有六间房，一楼有一间是厨房。从气味来分辨，卫生间大约是在棚舍那带。 走进一间贴着褪色门神的房间里，屋里有一座神龛，供奉着一尊奇怪的雕塑。此外，里面的陈设颇为简陋，和外观比起来有些让人失望。房间里摆放着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组合家具，木质的长椅上扔着几个有些变形的靠垫，高大的八仙桌上摆放着一盘水果和一个红色的暖水瓶，几个白瓷茶杯。 白龙指了指桌上的水瓶，张文绣锦走过为难地看了看脏兮兮的水瓶，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水瓶往自己的水壶里灌了一些水，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在这里多待会儿，查出个究竟。 正想着，一阵雷声传来，三人都不约而同望向了门外的天空。 随着几声惊雷，瓢泼大雨骤然而至，地上溅起来的水花都能到小腿肚子。 张文绣锦张口结舌地望了望天，又望了望白龙和白凤，为难地说道：“这雨太大了，能让我在这儿躲躲么？” 兄妹俩交换了一个眼色，白龙和善地点头说道：“可以，你愿意待多久都行。” 白凤一言不发，面带不悦地站起身，拿起门旁的伞，撑开伞朝着棚舍走去。 “你别介意，我meimei就这样。”白龙语气和善地说道。 “没事没事。”张文绣锦抱着水壶晃到长椅旁坐下，张望一番，故意找话和白龙说道：“你家人很多啊。” 白龙不解地看着张文绣锦，张文绣锦笑道：“我看你们这楼这么大，能住不少人吧？” 白龙没有立刻回答张文绣锦的问题，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眼神中却有种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深沉。俄顷，才开口说道：“哪儿来的那么多人住，不过是瞎修，怕被别人瞧不起，就照大了修，也没想那么多空房干嘛使。二楼是给叔叔婶婶家用的，三楼现在大多都堆着杂物。” “哦……你们那边是什么地方啊？我好像有听到鸡鸭什么的声音。”张文绣锦试探地问道。 “没错，那边就是专门养鸡养鸭，还有养猪。味道有点大，你不习惯吧？” 张文绣锦连连摆手，说实话，她倒的确没觉得有什么太大的味道。见白龙和颜悦色的，张文绣锦打算进一步要求去看看棚舍里的情形。 “我能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不过里面有点儿脏。”白龙笑着说道，丝毫没有拒绝张文绣锦的意思。不仅如此，还特别亲切地为她撑伞，领着她去了棚舍。 棚舍里的情况远比张文绣锦想象的要好得多，一排排整齐的笼子里分别有鸡、鸭、兔子，靠墙修建的猪圈也很整洁。先前来到这里的白凤正在给牲畜们喂饲料，一阵阵窸窸窣窣声音传来，张文绣锦听起来却有种莫名的不适感，让她觉得头皮发麻。 大致看了看，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觉得这些牲畜非常安静，也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臭味。行走在其中，唯一让她觉得不自在的，就是那些笼子里的家伙似乎都在盯着她看。可当她再仔细瞧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一只牲畜在看她。或者是错觉了吧？张文绣锦这么安慰着自己。 外面的大雨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反而是越下越欢快，让人担心再这么下下去，不知道哪里又会被水淹了。掏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是中午时分了。白龙礼貌地留张文绣锦吃午饭，此举正中她下怀，当即毫不客气地答应了下来，又少不得挨了白凤几个白眼。 直到下午，雨终于停了。白家除了这对兄妹再没见过一个人，张文绣锦不禁有些好奇了。 “你们家里就你们两个人吗？” “当然不是，我爸妈和叔叔婶婶在外地打工。爷爷和奶奶走亲戚去了，过两天就回来。”白龙语调平和，听不出有什么不妥。 “那这么大的地方就你们两个人，你们不害怕吗？”张文绣锦瞪大了眼睛，表现出无比的惊诧。 白龙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 张文绣锦想想也是，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多嘴，尴尬地陪着笑。一时间，也再不知道说什么。强行聊天的行为已经到了极限，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话题了。 水也要了，饭也吃了，雨也停了，看看天色渐晚，白凤早已摆出了一副送客的姿态，张文绣锦心下有些焦虑。她觉得这里似乎有什么不妥，却又说不上来。而且，当她试图上楼的时候，白凤明显地阻止了她，这让她更加想要知道楼上到底是怎样的光景。 要怎么才能查看到楼上的情况呢？等到天黑了再摸回来？不太现实，万一被人撞见她翻墙入户，那可是有嘴说不清啊。最好的办法，还是要留在这里，再趁夜溜上去看个仔细才是上策！ 但是要怎样才能继续赖在这里，让人家收留她这么个陌生人过夜呢？张文绣锦左思右想，没有牺牲就没有收获，看来自己又得“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