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琳源阁,是一座临水而建的小楼,用来接人待物好比客栈使用。 说是好比,是因为这楼乃是私人所有,虽经营的方法与客栈相差无几,却也不像客栈那样来者是客,谁都不拒,这里只接其认定的客人。 而这楼因建的高,所以视野辽阔,所见之景也非寻常能见。若是春夏而来,倚楼远望,但看碧波荡漾,湖水粼粼,两三叶小舟临渊垂钓,弦动,手起,勾出一袭彩虹,而两岸垂柳,叶随风动,恰似临水梳妆的女子,明艳如斯,温婉动人。便是秋来,也可见红叶倾洒湖面,一道残阳铺陈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那样艳~丽的颜色,几乎刺痛人眼。而冬天,便只等着大雪过后,最好是初雪,扫将枝头雪烹茶,凿冰求鲤炖鱼汤,茶香鱼美,饱暖起雅兴,两不相误。 不过这段时间,虽已入冬,却还没下雪,且天不够冷,水面连冰碴子都没有,不逢时机,是以这里的客人不多。 黄莺包下一间雅阁,名唤霜梅,里面装点的十分雅致,墙角栽了几枝梅枝,犹闻暗香徐徐,若是将窗户打开,便可见下面的湖水,清粼粼的,看一眼,便觉寒冷如骨,风起,扑面而来,似将脸都冻僵了,几天,格外寒凉。 不过,她这时却甚是需要这一份寒凉来让脑子清醒,虽然她自认部署十分精密,且已经在脑中演练了数遍,却还是为防万一,不得不再在脑中捋一遍,毕竟她今天要面对的,是那样一个人。 言律,两年前随着妻子定远王而来京城,自此,便在京城开阔商业,崭露头角,短短的两年时间,由开始的初来乍到一无所有再到如今名下商铺上百,竟也能在龙盘虎踞的京城内占得一席之地,或有背后某个势力的支持,但其非凡的手段和过人的头脑也实在难让人忽略。 是以,黄莺半点轻敌的心思都不敢有。想要达到她的目的,必不能出现任何纰漏,否则前功尽弃不说,还可能会失去眼下所有,永坠地狱! 想到这,她的手不由揪紧了手中的锦帕,上好的丝绸所制的帕子,却硬是在她手里变形,抽丝,嗤拉一声,将陷入沉思的她惊醒,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早已不像样子的帕子,面无表情,毫不留恋的随手一扬,便将它丢弃在湖水中,随波而逝。 没有用的东西,便是这样的下场。 但是她,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下场,绝对! 忽而门外一阵轻响,她身子一震,待转过头,脸上却已经挂上了得体的笑容,温婉贤良,看不出任何不妥之处。 门开,言律进来,自顾自的行到桌旁,黄莺有些尴尬的收回伸出去的手,咽下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虽然开始的准备被打乱了,但黄莺不过稍稍稳了稳心神便想继续,可是当她再次想开口的时候,言律却打断她,轻悦的嗓音,竟带着一丝不耐,“你有什么事直说就是,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没有多余的时间在你这里浪费。” 黄莺张开的嘴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个音节,甚至都来不及合住,就那样呆呆的看着他。 这和说好的根本不一样! 外面盛传言律虽是商人却半点商人的jian猾吝啬都没有,见人三分笑,谈事三分礼,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是个难得的佳公子,可眼前这冷峻了容颜,微皱的眉头满是不耐的人又是谁? 虽然知道传言大多不可信,也知道言律自然不是那软泥做的泥人任人宰割,可是这实在相差太远了! 黄莺还有些纠结,她不知言律现在对方家人甚是厌烦,能不理就不理,更何况还是曾经妄图离间他和韩渲,如今又拿着娘~亲的事情来威胁他到此的人,自然是摘了往日里客气的面具,半点好颜色也无。 他看了一眼她,不耐之色又添了几分,“你若无事,今日找我来不过是想寻开心,那请恕在下不能奉陪,告辞!” “等一下!”虽不知到底怎么回事,但黄莺见他一动,还是下意识的将人拦下。 “那你可能说了?” 见言律一副‘我留下,可你若敢多说半句废话,我马上就走。’的样子,黄莺咬咬牙,全然忘了之前演练盘算的事情,张口就道:“我要你娶我!” 言律身子一顿,上下仔仔细细看了她几眼,“众所周知,在下早已有妻室,又怎能娶你?”
他用了力气,着重在那‘众所周知’四字上,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笨蛋,还是一个自不量力的笨蛋。 他在轻视她! 黄莺闷~哼了一声,果然在口腔中尝到了血液的味道。她安慰着自己,不就是轻视吗?她自小就已经受着,早已经习惯,哪里会在乎? 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冷静终于重回脑中。仔细一想,自见到这个男人的那一刻,自己的节奏就已经被打乱,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话语而行动,到头来,一步错,步步错,所有的预想都如满盘散沙一般刹那溃散。 果然是个厉害的男人! 亏自己还准备了苦情戏好打动这个男人,让他能对自己有几分怜惜,就像以前的男人一样,一点一点的怜惜积累的多了,便会多了爱,自然也就乖乖的听自己的话,男人,总是受不了女人的眼泪。 只是可惜还没来得及上演就已经落幕。不过如今看来,这样一个男人,自己那一套怕也对他没有任何作用才是。 不过,既然已经将谜底揭晓,那么,索性就这样全部揭开了说亮话,她的最后一步棋,可是还没有出呢! 言律看着她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冷风抖进,卷着女子的裙角,张开来,张扬的大红色,像朵绽放的芍药,艳~丽却甚是凄美,决绝。 他等了她这一会,她却半个有用的字都未吐露,本来就少的耐心终于告尽,他豁然起身,才听她悠悠道:“你说,若我今日就从这里跳下去,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