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黑衣人
沈雅见此,抿了抿唇,目光中露出一抹坚定。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至桌前。 身旁一穿粉色宫装的宫女开始为她磨墨。 沈雅撩起衣袖,左手拿起搁在砚台上的狼毫,凝神想了想,挥笔在纸上写道: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不过片刻功夫,一首诗跃然纸上。 沈雅写完,搁下笔,对周宗皇帝道:“陛下,这是臣女在民间时,偶得一首诗,臣女觉得意境十分之妙。今日乘兴拿来与众位一起赏玩。” “嗯…”周宗皇帝点点头,“拿起来给朕瞧瞧。” 周宗皇帝话落,就见两位宫女上前,将桌上的纸打开,竖起呈现给殿上的皇帝,皇后与贵妃娘娘。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好诗,好意境!”皇后娘娘见了沈雅的诗词,先忍不住开口赞叹,看向沈雅的眼里满是赞赏之色。“诗好,字也好。端大人,你这个女儿,本宫看着十分不错。”一边说着,一边微笑向端侯点点头。 端侯原本正担心沈雅的字太难看,会惹得圣上不高兴。心里正为此忧心,却不想这个时候,皇后娘娘竟亲自夸赞起沈雅来,这让他不禁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同时,也感到十分疑惑。 他这个女儿字写得怎么样,他心里很清楚。为何皇后会夸赞她的字? 正当端侯不得其解时,周宗皇帝的声音淡淡传来:“诗的意境确实不错,不过…”周宗皇帝话锋陡然一转,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能告诉朕,你这首诗,从何得来吗?” 沈雅没想到周宗皇帝会突然变脸,吓了一大跳。这首诗有什么问题吗?沈雅知道古代皇帝对有些字眼都十分忌讳,也因此发生过不少类似文字狱的事件,难道。她的这首诗,犯了周宗的忌讳? 这可是她前世最喜欢的一首诗,原本想拿来显摆显摆的,难道竟犯了周宗皇帝的大忌? 沈雅心里虽惶恐。也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轻声道:““回陛下,这首诗是臣女当初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因十分喜欢,便写了下来。” “书上么?”周宗皇帝听沈雅这么说。不知为何,神思有些飘忽起来。眼中迷茫一闪而过,但很快又恢复清明,原本紧紧盯着沈雅的视线也消失了,只听他哈哈笑了起来:“诗确实不错,隐隐有超越前朝诗圣李远之势。竟没想到民间也有如此人才,可喜可叹。你的字写的不错,朕看着,像是练了不少时间。” 周宗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有深意,连带看沈雅的眼神也怪怪的。而沈雅。更是被这个皇帝看的心里发毛,总觉得他像是发现了她什么秘密。 这个皇帝,不知为何,沈雅总觉得他背后应该隐藏着一个极深的故事。刚才那一瞬间的迷茫,沈雅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到了这个年纪,竟还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可见周宗心里,一直有一件事,困扰着他。只是不知这是一件什么事。 听到皇上与皇后都夸赞沈雅的字,底下的众位皇子。以及大臣们,一个个也都十分好奇。尤其是端侯,现在他应该算是最焦急想看沈雅那副字的人,因为隐隐地。他觉得自己很可能被他这个女儿骗了。 “拿去给皇子们和诸位大臣看看。”大约是看出了底下众人急切的眼神,皇后淡淡地笑着吩咐。 于是,宫女便拿着沈雅的这副字,转过来,将其呈现给皇子们与大臣们观看。 “好诗,好字!” 众位皇子看过后。眼里都流露出赞叹的神情,看沈雅的眼神,也不如之前那般不屑,倒是有几分欣赏。而八皇子赵琰,更是严重流露出一副狂热,像是八百年没见过好诗。 “七哥,真没想到民间还有这样的好诗,今日一见,真是大开眼界啊。”八皇子坐在赵瑾身边,一脸激动地盯着宫女手上的那副字道说道,同时在心里将那首诗默记下来。“那个端府七小姐的字,也确实不错,看着倒是少了几分女子的秀气,多了几分爽气。” “是啊,确实是好字,好诗。”赵瑾闻言,喃喃起来,目光紧紧地锁住大殿之上,那个嘴角含笑的女子,一时间,竟看痴了。“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这便是你要的生活么?赵瑾望着沈雅清淡的面容,突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明白了为何,她总是想要逃离自己。 手不自觉地握了握,赵瑾的眼里,此刻同样也流露出如同周宗皇帝一般的迷茫,可这迷茫却如流星一般,一闪而过,片刻后,便又重新坚定起来。 大殿之上,不少大臣都是文人出身,见到如此好的诗句,都十分激动,一个个也不顾场合身份,竟开始品味起这首诗来。有说这写诗之人才华横溢,有说这人定是那等文人隐士,也有如周宗那般,可叹人才不能为我朝所用。 总之,大殿之上又恢复了之前的一派热闹景象。 自然,有人欢喜,自然也有人愁。那些原本想借沈雅来打击端侯的大臣,现如今可算是下错棋了,一个个如阉了一般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 “歌雅jiejie,你好厉害啊。”沈雅回到自己的座位,就见端舒雅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眼里满是喜悦。而大姐端韵雅也面带欣慰地朝她笑笑。自然,她也同样收到不少嫉妒的眼神,比如端文雅,而端清雅,与端侯脸上的神色很像,都是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端侯…沈雅叹了口气,怕是过后难以像他交代啊。她得先好好想个借口才是。 沈雅心知自己今晚这一露手,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有坏的一面,自然也有好的一面。至少,她这一露手,为自己争回一口气。话说,她这个人最没出息的地方,就是受不了被人激。这段时间在端府连日受到的白眼与冷遇,已经让她受够了。她不想再受人嘲笑。被人贬低或者鄙视,那种滋味,真心不好受。何况,忍字心上一把刀。她一味地忍让,伤的,最后还是自己。她这又是何必呢。 她不想成为众人中最耀眼的那颗星,成为众矢之的,却也不想成为别人嘴里那个最差的。 今晚的宴会。在沈雅写完那首诗后,就接近了尾声。 今夜,怕将是一个不眠之夜。有人,在今夜,会一“战”成名,成为京城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同样,也会有人称为大家耻笑的对象。也许她本来并不差,但是与一群佼佼者相比,差距就立显了。 按照选妃的规矩。她们这群秀女,今夜不能出宫,需的在宫里住一夜,明日清早向太后娘娘请安后才能离开。 大臣们携家眷一个个都离开了,离开前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女儿今晚一定不要惹事之类。 沈雅与端府一众姐妹,此刻也站在大殿外,听候端侯与宁氏的嘱咐。 对于宁氏,沈雅在开口说话之后,就一直暗中关注着宁氏的反应。却发现她今夜格外的平静。静的让沈雅有些不安,总觉得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尤其是再她写了那首诗后,她竟一句话也没说,只静静地坐着。 她一直看不清她的表情。 现在她好不容易有机会与她近距离接触。发现了她一如进宫前,对她又说有笑,该关照的关照,该叮嘱的叮嘱,仿佛之前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最后,端侯看了一眼沈雅。便同宁氏,还有已经犯困的不行的端舒雅离开了。离开前,端侯只是拧着眉嘱咐她:万事小心。 沈雅心知之前骗端侯是不对,今晚他想尽办法维护自己,沈雅心里还是有一些感动的。这让她尝到了久违的父爱。所以这个时候面对他,不知为何,竟有一丝心虚。 “女儿知道,多谢父亲关心。”沈雅心虚地不敢看他,点点头,表示知晓。 端侯闻她这么说,这才带着妻女一道离开。 “小主,时间不早了,请容许奴才带小主们回去休息。”端侯一离开,就有一太监笑呵呵地走上来,给沈雅等人带路。 “有老公公了。”端韵雅见此,十分客气地笑道。 “嗨,小主这说的是哪里话,这是奴才分内的事情,您要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奴才了。”那太监大约二十多头,长得很白净,大约是今晚端韵雅让皇后娘娘十分满意,这些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奴才对她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拍起马屁来了。 端文雅今夜原本就憋屈的不行,如今见奴才这么巴结大姐,心里顿时开始不平衡起来,忍不住就开始放刺:“哟,这还没当上皇妃呢,就开始巴结起来了。可要看清了,别到时候皇子的妃子没当上,那可就白费心思了。”说完,冷哼一声,自己就带着丫鬟先走了。 这话说完,那太监脸色就青一阵白一阵的,甚是尴尬。 不过,到底是奴才当惯了,懂得忍,自嘲地笑笑,也就罢了。 端韵雅见他没放在心上,也就没再说什么。几人跟着那太监一路回到了她们住的院子,期间,端韵雅与端清雅都出奇地沉默。端清雅今夜话似乎很少,沈雅几次观察她,都见她皱着眉头,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 偶尔目光瞥向她,也很快转过去。 沈雅知道端清雅这是在疑惑,不,应该说,今夜,让原本自我感觉太良好的她,看清了一些东西:那就是,不要小看了任何一个人。 不光是沈雅,端韵雅,包括端文雅,其实都让她吃惊不小。 她不知道,原来在端府,每个人都会隐藏,有的甚至隐藏地极深,比如端韵雅。她的城府,应该说是她们众姐妹中,最深的一个。好在,这个人应该也没什么坏心眼,今夜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博一个好前程。 一路回到了她们住的院子,大家招呼一声,便也各自散了。 深夜,月挂高空,月光洒在地上。落下一地银白。 院子里的灯一盏盏熄灭了,大家各自都入睡。
深宫里,此时万籁俱寂。偶尔有守夜的士兵走过,除此之外。院子里静的吓人。 沈雅抱着雪球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冬春就睡在她旁边,听耳边传来的呼吸声,应该是睡熟了。 “哎…”沈雅轻叹了口气,她真羡慕这丫头。除了伺候她,其他什么事都不要cao心。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沈雅感觉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可是她就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听听屋外院子,一点声音都没有,偶尔有一排士兵走过,不过很快声音又消失了。 “吱呀。”就在沈雅心里抱怨着屋子太安静她睡不着,院子外,突然传来一声吱呀的开门声。 沈雅闻声,心里一紧。这个时辰了,还有人出屋?会是谁呢? 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沈雅抱着雪球悄悄地起床,走至房门前,透过房门向外看去。隐隐地,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此人不是不是别人,正是今晚在大殿上大出风头的曹心儿。 曹心儿这么晚了,鬼鬼祟祟出去干嘛? 沈雅眼睁睁地看着她往院子外面走去,本不想多管闲事,偏偏她这个人有时候就是犯贱,一旦对某件事产生了兴趣,总想去弄个明白。所以。沈雅纠结了很久,还是回屋拿了包包,将雪球放进包包里,穿了一件外套。就打开房门偷偷跟了出去。 她悄悄地尾随曹心儿,一路跟着她出了太极宫,发现她竟是往御花园的方向而去。 此刻的曹心儿,哪里有今日对待沈雅的嚣张以及在大殿上的风情万种。她的眼神,在这深夜里,竟出奇地冷静。而且。她似乎对皇宫的路很熟悉,七拐八拐,几下就到了御花园。 “主子。”曹心儿到了御花园,来到一棵树下,朝树下站着的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下跪道。 “起来吧。”男子双手负在身后,没有转身。“事情办的怎么样?” 曹心儿依言站了起来,道:“属下已经依照主子的吩咐,将真正的曹心儿藏了起来。至于周宗皇帝…不出意料,应该会让属下进宫。” 沈雅听到这,吓了一跳,直觉自己似乎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原来,今夜在大殿上跳舞的,并未真正的曹心儿。怪不得,她觉得奇怪,大殿上的人与之前她遇到的,简直判若两人。 “恩,你办的很好,进宫后,一定要查清当年晚贵妃的死因,记住了吗?”男子冷漠的声音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像一道炸雷,炸的沈雅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晚贵妃?竟然是让人进宫查晚贵妃的死因?这个是谁?又为何要这样做? “属下遵命。”那女子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沈雅呆呆地盯着那个离去的假曹心儿,一时间有些愣神。这皇宫里的事情,果然如外界传言那般复杂,谁又知道,在未来的不久,那个可能会伴随君驾的女子,将会是别人派去的一个细作。 皇帝又如何,还不是要受尽宫里女人的算计。何其可悲。 见曹心儿离开了,沈雅也打算偷偷离去。却不想才走出一步,却听到身后一声断喝:“谁!” 沈雅离开的步子一僵,不禁哀嚎起自己倒霉。这个人的听觉,未免太厉害了些。 不过刹那,沈雅的面前就多了一个黑衣带面具的男子。 沈雅抬头,朝那黑衣人看去。却不想,还没看清,脖子就猛地传来一阵钝痛,然后,她两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昏过去前,沈雅看到了一双眼极熟悉的眼。 黑衣人见沈雅昏过去,低叹了口气,拿下了脸上的面具。 “小东西,胆子真肥。”黑衣人无奈地笑了笑,一把将她横抱起,大步朝太极宫方向而去。 一路上驾轻就熟地来到沈雅的院子,熟门熟路地轻轻推开沈雅房间的门。 此时,丫鬟冬春睡的正熟,根本不知道他们房间闯入了一个人男人。 黑衣男子将沈雅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看着沉沉昏过去的沈雅,男子眼里闪过一丝抱歉。手轻轻地抚了抚沈雅的脸,坐了片刻,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出了院子,运轻功刚飞至皇宫的屋顶,就见一身穿黑色玄袍的男子冷冷地站在屋子,负着手,等着他。 “事情过去二十年了,为何还不放下?”穿黑色玄衣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七皇子,赵瑾。此刻他正一脸肃然地望着男子,眼里满是不赞同之色。 黑衣人漠然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你夺你想要的,我不会干扰你,但是,别管我的事,否则…别怪我无情。” “事隔多年,你能查出什么?何况,父皇当年杀了这么多人,也没查出,你以为你能?” 黑衣男子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背脊一僵,却并不理会赵瑾,直接飞身离开的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