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宫廷政变

    此时天将黎明，二人行至暗处，真是目不见光，好在宫中道路平坦，刘显忠又熟知路径，走了一顿饭功夫，已到刘明来住处，这一晚恰是他守夜，人并没睡。刘显忠敲开房门，刘明来一见是自己的父亲，心中便觉有事发生，一问之下才知事态危急，急忙将他父亲写的那份遗诏拿过来瞧了瞧，大惊道：“杨思源是不会杀太子的，杀了杨思源，我虽能控制禁军，可不杀太子，此事终究不能成功。”

    洛云梦道：“你们去杀杨思源，控制禁军，将整个皇宫包围起来，再预备明日五皇子登基之事，我去东宫杀太子。”

    刘明来道：“东宫卫士众多，你一个人如何能去杀了太子？”

    洛云梦道：“我这儿有刘大人写的赐死太子的诏书，我一会儿扮成太监去宣旨意，只要见到太子，凭我的武功杀他易如反掌，你们杀了杨思源后，集结众军士，就说皇上已驾崩，并将太子赐死，传位与五皇子，再将这诏书给他们瞧，不怕他们不听你们的调动。”

    刘明来道：“我理会的。”说着走前两步，双眼深深地看着洛云梦，二人对视片刻，都能听到彼此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刘明来粗声道：“如今咱们已无退路，大家各自珍重，但愿五皇子顺利登基，你我他日能同享富贵。”跟着一转身，走了出去。

    洛云梦又折身回到皇上寝宫，叫上皇上的贴身太监，自己也换上太监衣服，二人往东宫而去。有那太监指路，东宫转眼即至。殿前侍卫认识这太监，陪笑着上前道：“王公公，这么早您怎么来了？”

    “皇上，皇上有旨意，太子殿下呢？”这宦官也是吓得不轻，说话都不顺畅了，要是往日他来宣旨，定会说“皇上有旨意传与太子殿下”，或说“带我去见太子殿下，皇上有旨意给他”。

    好在守门的卫士也没在意。将二人领至殿内，接着里面锦帘响动，走出来一人，正是太子！

    洛云梦激动万分，他将全身内力蕴于右掌之中，跟着右手慢慢抬起，内力在他掌中鼓动，将他的袖口胀得鼓了起来，右侧的衣衫也被内力波及，便如被风吹动一般，不住摆动，这一掌实是非同小可，若是击下去，莫说是人，便是巨石也要摧得粉碎。眼见太子跪下接旨，洛云梦猛地纵身而起，抬掌向他天灵盖击去。

    太子忽觉头顶一股劲力砸下，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脑袋剧烈疼痛，只觉天昏地暗，跟着便昏了过去。

    但洛云梦这一掌毕竟还没击到他头顶，手掌离他头顶有三四寸距离，内力到处已将他震得昏了过去，洛云梦正要一掌将太子拍得头脑碎裂，忽然锦帘内一人纵了出来，手执钢刀，往他胸口刺来，那人来的好快，须臾间刀尖已及洛云梦胸口，洛云梦若不立时变掌，虽能将太子击死，但自己也定被这钢刀刺中。他忙回掌挡格，掌风一带，竟将太子身躯带的飞了出去，太子身子在地上一滑，“砰”的一下撞在墙上，随即便一动不动了。而此时洛云梦这一掌已与那人钢刀上的劲力相碰，二人内力均已有了一定的修为，两股内力相顶，将二人都震的后退了数步。

    洛云梦于出掌之际，已瞧清楚那人身材魁梧，穿着与刘明来相似，心中琢磨，“此人是谁？为何穿着禁军统领的衣服？难道他是杨思源？杨思源怎会在这儿？”这几个问题不过在他脑中一闪即过，这当口洛云梦已无暇他顾，心中直想着要杀掉太子，刚才自己掌力已将太子击倒，不知将他打死了没有，唯有再补上一掌方才万无一失，耳听殿外脚步声乱响，想是东宫守卫们已听到打斗声，往殿内奔了过来。

    但对方显然也无心与他纠缠，二人同时向太子奔去。那手执钢刀之人离太子甚近，奔至太子身旁，一把将太子抱了起来，跟着右手钢刀挥出，一股强力往洛云梦横扫而来，这一招除了蕴含强劲力道，招式实是最平平无奇，洛云梦想要躲闪自是轻而易举，可他知道自己要是躲闪，对头必会趁机抱着太子逃走，时间稍纵即逝，他哪有容暇细思，急忙双掌推出，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往那人和太子击去。他方才回掌与对方钢刀所发劲力相较，觉察自己内力比他要稍高一些，只是方才自己右掌转动，力道难免卸去了一些，而此时自己这双掌推出，那真是集毕生真力于一击，又是朝着对方直打下去的，势头强劲，料到对方必难招架。

    唯见一股强劲的真力宛如大海波涛般向太子二人拍去，须臾间将对方钢刀所发出的真力砸得无影无踪，随即真力直至他二人身前，那人急忙回刀挡格，只听“铛铛铛，砰砰”，那人手中钢刀被洛云梦真力震成碎片，随即他二人身子被震出，从外殿跌至内殿，重重摔在地上，那人“哇”一声喷了口鲜血，受伤已是不轻，他急忙抱起太子一瞧，只见太子五窍出血，伸手一探太子鼻息，已然气绝。他大吃一惊，叫道：“殿下！”忽然眼前人影一闪，只见对方身在半空中，第二掌又已拍出。

    原来洛云梦方才双掌推出之后，身子跟着便飞纵而起，一来躲过身后众侍卫刺来的兵刃，二来要趁机再发一掌，将他二人彻底拍死。他双掌先发，跟着后掌又至，连绵不绝，实是让对方无喘息之机。

    那人一惊之下，急忙推开太子尸体，身子向后急跃，与此同时一女子竟往太子身边奔去，正是太子的正室：太子妃。她见太子被击飞，并不知太子已死，关切惊怒之下，竟不顾自身安危向太子奔去。

    那人叫道：“不要去！”一语刚毕，洛云梦掌力已拍下，太子妃哼都没哼，已被拍死。

    洛云梦飘身落地，心想太子已死，大势已去，但以防万一，这些人也不能放过，眼见众侍卫举兵刃朝自己砍来，当即一声冷笑，双掌连挥连打，将众人打死打飞。而东宫中内眷也惊的向后疾退，那手执钢刀之人兵刃已毁，但兀自双臂张开，护着太子的家眷。

    洛云梦心想：“不怕死的东西！”身子一飘，探手向他胸口抓去，那人伸手挡格，但洛云梦这一招却是虚招，手臂一侧，已将旁边一女人抓了过来，跟着向那人掷去，太子内眷，不过是太子妃、良娣、孺人、宫女等，洛云梦知道自己不杀她们，等五皇子登基后，她们也终究难逃一死，自己奋力多杀几人，日后赏赐自然就会多一些，当即双手连拍连打，将这些女人打死打伤，忽然他一掌拍到一女人身上，那女人怀中一物飞出，却是一个小小婴儿，洛云梦伸手一探，将那婴儿抓在手中，跟着便要将婴儿摔死，但目光扫到那婴儿脸上，只见那婴儿脸蛋红润，秀美非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朝自己看着，眼神中充满好奇之色，竟是不知害怕。洛云梦一见那婴儿面庞，身子猛地一颤，心里叫道：“难道我要将这婴儿也杀了么？”忽觉左肩劲风扑来，洛云梦急忙身子往右一侧，跟着右手一空，那小婴儿已被那拿刀之人夺了去，他已受重伤，实是无力再与洛云梦相搏，救得婴儿后，随即往殿外奔去。

    洛云梦追到门口，眼见那人抱着婴儿往远处奔去，洛云梦若是追赶，凭他一身高明的轻功，原是可以追的上的，但他毕竟是不想杀那婴儿，当即停下脚步，注视着那人身影消失在晨雾中。

    此时天已亮了，晨雾迷蒙，巍峨的宫阙在迷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仙景，四处鸟声啁啾，花香袭人，当真是春意盎然，可如此的花香醉人却难以掩饰方才厮杀的血腥之气。东宫中人连同守卫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人见太子已死，都逃之夭夭了，连刚才与洛云梦同来的那个姓王的宦官此时也没了踪影。殿内偶尔传出几声痛苦的呻吟声。

    洛云梦呆立当地，瞧了瞧衣服上的鲜血，想到一出手杀了这么多人，生平还是头一次，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觉空荡荡，明知自己做了一件万恶不赦之事，可却也不如何后悔自责，又想到那婴儿，想起他那清秀绝伦的小脸蛋，自己一念仁慈，没有杀她，说不定日后便会因而招来麻烦，他深深叹了口气，怔了一会儿，心想，“不知刘明来有没有控制住禁军？他手里拿有那封遗诏，他又不必对付杨思源，想必事情定已成功。”又想若是事情成功，此时他们自然预备着让五皇子即位登基，自己杀了太子，功劳甚大，回头论功行赏时，他们定是要封一个大官给自己做，可自己在那云梦山中称王称霸、逍遥快活，何必来朝廷做官，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效命，自己杀了皇上、太子一来是为了报仇，二来是为了救钰莹回去，趁此之际，便去梦华宫救出钰莹，不然事后自己却不好开口向刘贵妃要人，纵是开了口，她不给人怎么办，现在将钰莹带走藏起来，事后他们就算查了出来，想也不好说什么，洛云梦想到此处，当即往太液池方向奔去，其实他私心里还有个念头：他隐隐觉得世事难测，万一中途有变，刘显忠等人夺位未成功，那自己还留在宫中岂不是有危险，不若带着钰莹赶快离开皇宫，事情若是成功了，自己回头再回皇宫，若是不成功，立马带着钰莹远走高飞，至于两名弟子的性命，他却也管不着那么多了。

    他奔了两步，忽地想到穿着这样一身溅满鲜血的衣服去见崔钰莹可不好，当即将外面太监的袍服脱掉，露出了自己觐见皇上时所穿的那件锦袍，又见手背上也溅有血滴，便忙拿那衣服擦了擦，可血滴已干，根本就擦不掉，他心想一会儿要是碰见有水的地方，就将手洗干净，免得钰莹看见了问长问短，自己不好回答，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心地善良，从不忍杀生，若是她知道自己杀了这么多人，定会生气动怒，今日之事千万不能叫她知道了。洛云梦为人虽狠毒，但对崔钰莹的感情却是极深，他本是东海岸边一户渔人的孩子，父母于出海捕鱼时，遇到大风暴双双而亡，他原有叔叔、婶子可以投靠，但他叔婶为人吝啬心狠，嫌他在家白吃白喝，日常对他非打即骂，还让他干许多重活累活，甚至于他的堂弟对他也十分的看不起，渐渐的他对叔婶一家恨之入骨，却又不能将这种仇恨宣之于口，于是仇恨越积越深，终于有一次半夜三更他趁叔叔一家熟睡之时，从厨房里摸到菜刀，将他叔叔一家三口全都杀了，杀了人后，他从屋里找了几两银子，在岸边觅得一艘小船，划了船儿往云梦山而去，到了云梦山，苦苦哀求，赖在山中一个多月，山中主人才答应收他为徒，但同门弟子见他穿着破烂，楞头愣脑的，都嘲笑欺负他，却只有崔钰莹从不低眼看他，反倒对他十分关心，二人日渐熟悉，常常携手山中同游，渐而亲密无间。洛云梦于最孤独无助之时得崔钰莹怜惜关怀，内心中实是将她当做了世上最亲之人，同门中曾有一名男弟子写诗向崔钰莹表达爱慕之意，洛云梦知道之后，将那名弟子打得肋骨断裂。后来他二人结为夫妻，洛云梦对崔钰莹更是疼爱有加，他本为人狠毒，同门师兄弟中若是有谁得罪了他，他必想方设法暗害那人，崔钰莹见他心术不正，常善言相劝，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想来洛云梦若与崔钰莹能相守下去，时日一久，他的戾气也能被化去一些，可偏偏皇上巡游时，看中了崔钰莹，将她从洛云梦身边抢走，洛云梦那时还是山中弟子，迫于师父和众师兄弟的压力，不得不忍气吞声，可他心中的恼怒恨意却是无法言喻，他想到要救出崔钰莹，一来自己要坐上师父的位置，二来就是要杀掉皇上，后来他日夜勤习武功，短短两三年内功夫便超过了所有弟子，为了当上云梦山的主人，他费尽心机除掉一个个对手，最后逼迫他师父退位，时至今天他终于杀掉了皇上，可以救出心爱的人了，他此时心情好的不得了，而刚刚死在他手中的那些人，在他心中不过如草芥一般，他只怅然片刻便浑不在意了。

    洛云梦奔了一会儿，碰见一名宫人，便向她询问梦华宫所在，那名宫人见他不是太监，而神情中含有杀气，心下大为奇怪，不禁朝他上下打量。洛云梦见她眼神无礼，似乎自己杀人之事已被她一眼看穿了，更似乎她的眼神中露出厌恶鄙夷之色，洛云梦一怒，上前一把掐住那名宫女脖子，逼问清楚梦华宫所在，然后一掌将那宫人击飞了出去，才往梦华宫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