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初入皇宫（下）
玲花出了永寿宫，辨别了一下方位，便朝着重华殿的方向走去，可七弯八拐的道路一下子就让玲花迷了方向。玲花越走越觉奇怪，路上一个宫女太监都没看到，转过一个小角门，眼前出现了一个花园，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一个娇柔的女声传来，“将军，可有消息了？”玲花并未听到有人回答，走到一个假山后不敢贸然出来。 “我也知道，天下如此之大，寻一个人并不容易，这些年实在是劳烦将军了。”女声带着些许哀怨。 “其实……也并非完全没有消息，我知道他已经来了轩辕国，只不过具体行踪我还没有查到，只能请珍妃再等些时候。”这是一个略显低沉的男声，沙哑而有磁性。玲花顿感好奇，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多事，可还是忍不住探出头去看，只见前面有一个偌大的荷花池，池边站着一对男女，站在右边的是个身着乌蒙国服饰的年轻女子，她便是被封为珍妃的乌蒙国公主，玲花顿时想起并未在午膳时见到她。而左边男子身上的黑色锦袍让玲花想起一个人，飞凤将军，曾毅。 这时，珍妃从怀中掏出半块玉璧递给曾毅道：“这是我与他的定情之物，若你能见到他请将这块玉璧交给他，就说……就说我们有缘无分，这辈子是我辜负了他，若有下辈子再与他做夫妻。”玲花看着这半块玉璧觉得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曾毅接过玉璧，摩挲了一会，“珍妃也不必太过绝望，说不定……你的愿望这辈子就能实现。” 珍妃苦笑着摇了摇头：“但愿吧……我晚宴时还要献舞，就先告辞了。”珍妃双手合在腰侧福了福身，朝花园的一个侧门走去。 曾毅负手，看着荷塘中含苞待放的荷花若有所思，玲花不知该不该走出去，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忽听曾毅开口道：“出来吧，站了这么久，你不累吗？” 玲花微感错愕，但随即了然，从假山后走出来道：“是我打扰了。” 曾毅回过身打量了一会道：“你是羽凰郡主！”虽是疑问却带着肯定的语气。 “正是。” 曾毅唯一颔首，“在被人发现后还能够如此冷静，想来就只有久经沙场的羽凰郡主了。” 玲花正了正胸前挂珠的位置笑道：“在被人发现与后宫嫔妃私下见面后还能够如此镇定自若，你应该就是飞凤将军宁硕郡王了。” “哈哈……不愧是羽凰郡主。”爽朗的笑声没有带一丝嘲讽之意，这让原本不悦的玲花稍稍放宽了心。 “过奖。” “郡主为何出现在此？” “去往重华殿途经而已。” 曾毅略一思附，“噢，我正好也要去重华殿，可否一同前往？” 玲花点了点头，心里窃喜，总算是有人领路了。 玲花随着曾毅绕过荷花塘，从另一个侧门出来，回首一看，花园还有一个名字叫作“咏荷苑”。出了咏荷苑的门便远远地看见了武英殿的大门，玲花没想到自己竟然走了这么远。曾毅并未朝武英殿走去，而是向左拐了一个弯，玲花不紧不慢地跟在曾毅身后，永远保持着三步距离。在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眼前出现了明善门三个字，过了明善门便是重华殿广场，许多宫女和太监正在忙碌着做最后的准备。左手边的重华殿巍峨壮丽，庄严气派。有许多早到的官员正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聊天。 玲花环顾了一圈广场，在重华殿的玉阶前看到了青鸾等人，同在一起的竟然还有耶律磊，他们不知在聊些什么，似乎相谈甚欢。玲花沿着大理石的地砖走去，还未近前，眼尖的叶青城便已看到了他，报以一笑：“郡主可算是来了，您再未到，我们可打算去找人了。”玲花有些歉然，跟在玲花身后的曾毅看了她一眼笑道：“皇宫风景如此之美，自然是赏了园子再来。”玲花微哂，瞥了一眼曾毅，曾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原来是飞凤将军，在下失敬。”叶青城微一愣，马上拱手道。沈儒和赵冲也立即行了礼。 曾毅回了礼道：“不知各位如何称呼？” “末将幽州军前锋将军沈儒。” “末将幽州军左将军赵冲。” “原来是幽州军的两位将军，久仰大名。” “在下叶青城。” “叶青城？”曾毅瞧这他这一身儒雅长衫，不自觉的在他腰间停留了一会道：“先生是乌蒙国人？” “正是。”叶青城表情坦然，没有一丝的惊讶或惧怕。 曾毅抬手摸了摸下巴笑道：“乌蒙是个好地方，山美、水美、人……更美！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哈哈……那我可要谢谢将军夸奖了。” 原本沉默不语，眉头紧锁的耶律磊忽然抚掌笑道：“哈哈……我终于想通了。”众人都莫名地看着他，耶律磊颇有些得意地道：“西山落日狂风处，东城余晖晚霞中，不就是指原本在西边，现在在东边嘛。百鸟朝歌自有因，百鸟朝歌朝的是什么，不就是凤凰嘛。所以你指的就是飞凤将军，哈哈……我真是太聪明啦！” 众人无语，曾毅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地看了玲花一眼，玲花却红了脸，曾毅更觉奇怪。青鸾拽了拽叶青城的衣袖小声问道：“他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你指的真的是飞凤将军？” 叶青城用扇掩嘴同样小声地道：“如果我说这四句诗是我随口胡诌的，你信吗？” 青鸾有些恍然，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是你，我信！” 叶青城略显尴尬，轻咳一声，“多谢！”然后看着耶律磊道：“王爷真当是才思敏捷，在下佩服佩服。” “哈哈……”耶律磊更感得意，大笑着远去。 不明就里的曾毅刚想开口询问，忽听有人喊道：“大少，原来你在这，王爷正找你呢。”来人约莫二十五六，长得挺拔高大，五官周正，同样一身黑色锦袍更添阳刚之气。 “恩，我这就过去。”曾毅向玲花等人拱了拱手，“在下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刚跨出一步又转向叶青城道：“至于耶律王爷刚才所说的四句诗的意思，在下有空再向先生讨教。” 青鸾等人用略带愤怒的眼神瞪着叶青城，后者无奈地摸了摸鼻子，无语望天。 玲花不禁摇了摇头，转过身就看到落雪正疾步向她走来，此时落雪已换了一身普通的侍女服，手中拿着一个小包裹，近前行礼道：“奴婢见过郡主。” “不必多礼，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青鸾等人一脸诧异，玲花忙与他们解释一番。叶青城笑道：“这皇太后还真挺有意思，不知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啊？” “哦，此话怎讲？”青鸾皱眉，有些不解。 “嘿，亏你还是个世子，你怎么连自己国家朝堂上的这点事都不知道。” “你又知道？”青鸾不满的撇了撇嘴。 “那当然，我可是……”正当叶青城准备展开架势摆龙门时，便听到司礼太监高喊：“皇上，皇太后驾到……”一声声刺耳的回音回荡在重华殿广场的上空。在场的众人齐齐跪下，俯首贴地，皇上与皇太后的龙凤撵在十步开外停下，皇上与皇后二人一左一右搀扶着皇太后朝重华殿的玉阶上走去。待皇太后等人坐定，皇上便示意众人平身，各自入座。玲花抬头看了一眼玉阶上，因是皇太后寿宴，所以皇上与皇太后同坐一席，皇太后身侧是皇后，皇后旁边是太子和太子妃。皇上的身侧是静贵妃，荣贵妃等一众有身份的嫔妃。玉阶下的条案左右分列，依着身份从近及远，玲花与青鸾坐于右侧第六位，沈儒等人坐在他们身后，而前面分别是四国使者和昆州王。玲花还是第一次见到昆州王，只见他双目微闭，面无表情，仿佛入了定。玲花曾听父亲说过昆州王出身大户人家，是当今皇上的伴读，自幼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后来随着皇上戎马疆场，立下不少功劳，分封藩王时也算上了他一份。玲花看了他一会，见他仍没反应便将目光转向了对面，不想正对面坐着的正是曾毅，与曾毅同席的是一男子，玲花想起他就是先前来找曾毅的人，玲花不禁感到奇怪，曾毅怎么没有带妻子前来。 这时总管太监李德贵开始宣读寿词，无非是些歌功颂德的话，玲花并未在意去听，紧接着众人开始依次上前进献贺礼。第一个上去的是一对年迈的老者，玲花不识得，跪坐在一旁的落雪悄声在她耳边说道：“这是裕亲王和裕亲王妃，他是皇上的亲叔叔，皇上都要敬他三分。” “这是蜀州王和蜀州王妃。”落雪用嘴努了努场上的俩人，蜀州王虽然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但身形伟岸，步伐稳健，的确是人中龙凤，与玲花想想中样子差不多。而蜀州王妃则让玲花吃了一惊，真正是“坐则优美贞静，站则亭亭玉立，走则动不摇裙。”这样高贵的气质真难让人想想她只是出生在一户普通的农户家中，在颠沛流离的生活中长大。 未待玲花回神，落雪又指着一对年轻夫妇道：“那是二皇子和二皇妃，二皇子是静贵妃的儿子。旁边的就是三皇子和三皇妃，他是荣贵妃的儿子。”玲花仔细地看了两眼，这二皇子长得与皇上非常相似，而三皇子则更像荣贵妃些。 “皇上的子嗣似乎并不多？”玲花侧头问道。 “不是的，皇上的子嗣挺多的，只不过成年的只有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剩下的皇子年纪都尚幼。” “这是为何？”青鸾忍不住问道。 落雪抿嘴轻笑道：“自从皇上亲征后，皇宫中自然没有孩子降生啦。所以几位皇子年纪相差较大。” “哦，原来是这样。” “坐在我们对面的就是蜀州王的义子宁硕郡王了。” “他旁边的人是谁？” “是他的副将，好像叫……叫…叫齐战。” “他倒是未带郡王妃来？”玲花有些不解地问。 “宁硕郡王还未成亲呢，郡主不知？” 玲花摇了摇头，青鸾忍不住插嘴道：“这倒是奇了，宁硕郡王年纪也不小了，若是别家的郡王，怕孩子都有一堆了吧。” 落雪微蹙眉，“这……我也不知，只知道老祖宗提过好多次要给宁硕郡王娶妻，但每次都不了了之了，皇上和蜀州王似乎都不着急。” 这时，沈儒半蹲在玲花身边道：“郡主，轮到我们了。”玲花与青鸾忙起身，来到殿前行了个大礼，献上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是一尊由蓝田玉雕刻而成的观音像，皇太后看了非常喜欢，命人拿上前来把玩，“还是羽凰知道哀家的心意，这礼物哀家喜欢。”皇上看皇太后如此高兴，不免笑道：“羽凰献礼有功，朕要好好奖赏你，你想要什么赏赐？” 玲花还未开口，便听淑妃笑道：“我看那……羽凰郡主什么都不缺，独独缺一个郡马爷，郡主今年都该二十有六了吧，这个年纪，孩子都该上学堂了。” 众人皆听出淑妃语气颇有嘲讽之意，玲花不禁苦笑，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个姑奶奶，要如此针对她。青鸾气愤地握紧了拳头，玲花一把拉住了他。 皇上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耶律磊还不知死活的加上一句：“咦，羽凰郡主还未成亲吗？”会场上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这时只听得皇后悠悠地道：“羽凰自十六岁起就领兵驻守北方，十年来兢兢业业，未敢懈怠，她的功绩大家都看在眼里。可惜幽州王夫妇早逝，没有人为羽凰做主，本宫身为一国之母，也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这是本宫的疏忽，本宫在这里向幽州王夫妇告个罪。” 众人听了这番话皆为之动容，皇上的脸色稍有缓和，看着皇后道：“还是皇后识全大体，这也是朕的疏忽，如今幽州王世子已成年，羽凰也该早日择个夫婿了，这件事就交由皇后负责了。” “臣妾遵旨。” 淑妃本想借这个由头揽了这件事，没想到反而让皇后占了先，还惹得皇上不高兴，只能愤愤地坐回位子上。 玲花的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皇上既然要帮她择婿，那离青鸾正式册封为幽州王的日子就不远啦。玲花谢了恩，与青鸾坐回位子上。 随后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这礼才献完。这时天色已暗，广场上亮起了宫灯，照的重华殿前亮如白昼，丝竹声起，开始了歌舞，宫女们纷纷将精美的食物端上条案，一时间，广场上好不热闹。 歌舞开始后，玲花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环顾两旁并未发现不妥，转过身朝后看时才发现原本坐在沈儒与赵冲身后的叶青城不见了。询问沈儒与赵冲，二人也不知叶青城是何时离开的。沈儒示意是否要去寻找，这时，舞姬退场，玲花发现对面的曾毅正独自一人品茗，身边的副将齐战也不知了去向。玲花制止了沈儒道：“不急，静观其变。” 随着一声清脆的编钟声响起，一个身着白衣，面覆白纱的身影翩跹地滑入会场，婀娜的舞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婉转的歌喉吟出一首忧愁的曲子： 风过霜华殿 木落锦屏轩 摇曳红尘中 几度沉醉 不知时日几回秋 鸿雁寄飞书 锦鲤报平安 心事费思量 回首来处 只见烟波卷残阳 遥望漫天星光在呼唤 呼唤往日豆蔻年华 此刻三生云烟尽思念 思念岁月似水流年 虽有倾国倾城的容颜 容颜已逝换回寂寞如歌 恩怨难尽 这一生已万水千山牵绊永远 歌者虽然系着面纱，但玲花还是一眼就认出她就是乌蒙国公主珍妃，果真是倾国倾城之姿，只是不知为何要在皇太后的寿宴上唱如此哀怨的歌曲。果然，皇上的脸色已不太好看，好在，皇太后抢先开了口，“珍妃的歌让哀家想起了这一生的经历，时光匆匆，一眨眼，哀家已是满头银丝了，怕是要不了多久，哀家就要去陪伴先帝啦。” “母后多虑了，您的身体还如此硬朗，定会长命百岁的。”皇上话音刚落，底下的群臣便纷纷起立，高呼：“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太后抬手示意大家坐下，笑着道：“罢了，罢了，若真活了一千岁还不成了老妖怪啦！” 珍妃突然跪下道：“是臣妾思虑不周，臣妾愿意替太后在佛主面前焚香诵经，请求佛主保佑。” “见你还有这份孝心的份上，今日之事朕就不追究了，你去永宁殿的佛堂替母后祈福吧。” “谢皇上恩典。”珍妃眼角一闪即逝的笑意没有逃过玲花的眼睛，看来，今日这场宴会，众人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表演结束，太掖桥旁燃起了烟火，五彩缤纷的火花让玲花陷入了回忆，上一次看烟火是在什么时候？好像已是十年前的事了，不知不觉已经十年了…… 火花还未陨落，皇上搀扶着皇太后与一众嫔妃已先行离开，文武百官也纷纷散去。 “嘿，不愧是皇宫啊，连烟火也比别处的好看！”叶青城不知何时冒了出来。 “你……你走路怎么没声啊，神出鬼没的。”赵冲一惊，生气看着叶青城道。 沈儒皱了皱眉，“你去哪了？” “哎呀，这不是人有三急嘛，可没想到皇宫这么大，找个茅厕也要奔出十里地去。” 玲花打量了一会叶青城，发现他并没有因赶路而表现出气急，但汗水却已湿透了衣服。玲花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道：“我们也走吧。”一行人随着人流向朝武门走去，却没发现还有人在看着他们。 “他去了哪？”曾毅侧头问道。 不知何时出现的齐战伸了伸胳膊，“这小子，带我逛了一圈皇宫。” “没被他发现吧？” “没有，他的轻功虽然很好，但内力与武功一般般。不过，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那他肯定无功而返。” “你怎么知道，你知道他要找什么？”齐战面带疑惑。 “若真让他找到了，我这些年的努力也就白费了。走吧，先回去再说。” 不多时，重华殿广场上的人都已走尽，原本的喧闹安静了下来，一切又回归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