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暴风骤雨的前夕
武昌，宁南伯府上。 一座花厅之中，一老一少两人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一些点心和生鲜蔬果。 这一老一少正是宁南伯左良玉及其子左梦庚。 左良玉五十多岁，满脸的霜刀雪剑，皮肤黝黑，皱纹纵横。而左梦庚却正是青春年少之时，还算的上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跋扈凶狠之色。 “父亲，如果我们现在起事的话，则是最好的机会。”左梦庚对着他老子劝道。 左良玉不说话，只是眼睛无神的看着花厅外面那水塘之中的一株荷花，手指夹了一块点心塞进了嘴里。 左梦庚看老子没反应，又道：“父亲，你看，如今那皇帝老子刚刚登基没多久，在天下臣民之中威望还没有建立起来。此其一。 新朝现在可用之兵也就只剩下父亲您和江北四镇这些人马了。那江北四镇中除了黄闯子那个莽夫之外，剩下的三个人都是各怀鬼胎。如果父亲起兵，他们绝对不可能跟父亲作对的，甚至有可能会归顺父亲。此其二。 另外，朝中那些掌权的官员多数都是跟父亲您结交的东林党人。这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忧国忧民，其实最会见风使舵。一旦父亲起事，他们见形势不利，一定会主动联络父亲以为内应的。父亲可记得当年建文旧事么，还不是一样的道理。此其三也。 左梦庚所说的建文旧事是指当年燕王朱棣靖难之役时打到南京城下时候当年那些深受建文宠信的官员勋臣都纷纷主动联络，打开城门迎接燕王大军入城。 “另外，如今北京城被李自成贼占了，辽东又有鞑子，四川还有黄胡子张献忠。这大明朝廷也是内忧外患，门前都是豺狼虎豹，因此朝廷那点可怜的兵力也都布置在江北。咱们一旦起事，顺江而上，根本没有人能抵挡的住。此其四也。” 左梦庚条分缕析，给他老子分析造反起事成功的有利条件。 “父亲，咱们现在正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啊，天赐良机，若是不取，老天爷会怪罪的。”左梦庚说的口干舌燥的，语气都有些激动起来。 左良玉似乎有些被儿子给说动了，脸上的表情变换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有些黯然的道：“还是让俺再想想，再想想。” 左梦庚被老子的回答弄得有些气急败坏，但是又不能发作，最终憋出一句：“您不想起事，皇帝也不会饶了你啊。你可别忘了，昨天你闹得那一场，那已经是把皇帝得罪死了。你若不起事，皇帝也会治你的罪的。” 左梦庚说的是昨日左良玉大闹宣旨典礼的事情。 左良玉听到这句话，身子一愣，转过身来，双眼一咪，有些森然道：“小兔崽子你吓唬你老子啊，向来只有老子给别人找茬，皇帝老子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治俺的罪。他得问问俺手下的几十万人马答应不答应。” 说罢不理左梦庚，扬长而去。气的左梦庚在后面直跺脚。 左良玉的野心大多数都是被儿子左梦庚给怂恿起来的。这小子志大才疏，但是野心不小。就想趁着这乱世也想把这天下分上一杯羹。 只是他老子毕竟受了这么多年的皇恩，心中虽然意动，但是却迟迟下不了决心。而且湖广总督袁继咸也经常来找他老子聊天，强化一下忠君爱国的观念，使得他老子更加的犹豫不决。 左梦庚虽然野心比他老子大，但是却没有他老子的威望。所以他要想造反那必须得先搞定左良玉。 只是左良玉虽然跋扈，但是却毕竟听了那么多年的忠君信条，再加上袁继咸的影响，也不想自己日后背上一个逆臣贼子的罪名，所以迟迟没有起事。 左梦庚无奈之下，脑瓜子一转，想到了一个主意。既然父亲下不了决心，那就去找父亲手下的那些亲信将领，让他们去想左良玉进言，这样效果肯定比自己一个人说要好的多。 想到就做，左梦庚出了家门便策马向左良玉军中而去。 这边厢，左良玉感觉有些困乏，正想睡上一觉，却听门子来报，说湖广总督袁继咸来了，在书房等他。 左良玉对袁继咸还是很敬重的，也有些怕他。看来这睡觉暂时不能了，揉着脸便去见客了。 皇帝虽然叮嘱袁继咸保全自己要紧，但是却没想到让这位老大人却更加感念皇恩，非得豁出命去规劝左良玉，让他不要造反。 ………… 这边厢，从庐州起兵的刘良佐部一路招摇向扬州进发，打的口号还是替朝廷讨伐大逆不道的刘泽清。 其实刘良佐这一路上心里也一直犯嘀咕。自己没有朝廷旨意就私自出兵，虽然旗号是对付刘泽清，但是若说是能忽悠过去皇帝和朝廷那帮大臣，自己心里都不信。 所以他也在想，一旦皇帝对他动手的话会派谁来对付自己。盘算了一下，这江北地界能跟自己实力相抗衡的就是高杰和黄得功的人马了。 这两人的实力都比自己强，而他最怕的就是黄得功了。 如果真是这两人对对付自己，那自己该咋办？ 还没等他想出名堂的时候，半路上却收到了消息。刘泽清的人马全部被一支归顺朝廷的义军给灭了。刘泽清本人也被锦衣卫给抓走投进了诏狱里。 这个消息当时就让刘良佐嘴巴张大了。刘泽清好歹也有五万人马，咋就这么稀里糊涂被人灭了，而且还是一支义军？ 一瞬间，刘良佐想了很多，甚至想到刘泽清覆灭根本就是朝廷和皇帝的一场阴谋。所谓的义军其实根本就是朝廷私底下练得新兵。 这些念头纷纭杂沓，但是最直接的后果却是他再也没有名义去扬州了。刘泽清已经被灭了，自己再说去扬州那就真的是踩着天下人的智商开玩笑了。 一时踌躇不定的刘良佐没了主意，把手下军将们召集起来商议了半天却啥结果都没有商量出来。 有人建议返回庐州，有人建议干脆明目张胆的反了。甚至还有人提出带着兵马去投李自成。 刘良佐虽然有些城府，但是这种事情上也没有一个干脆主意了。 因此，大军在半路上停了下来，整整停了一整天。 第二天，刘良佐还没睡醒的时候却听到手下将领慌慌张张来报，说十里外有一支军队正赶过来。 刘良佐本就是惊弓之鸟，一听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朝廷派兵来对付自己了，不由得惊慌起来，一会儿下令撤退回庐州，结果马上又下令全军备战。反复无常，看的下面的传令兵也是晕头转向。 就这么一耽误，那支军队前锋已经逼近。 但见远处尘土飞扬，声浪滚滚，一阵阵密集如打鼓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却是一支前锋骑兵部队，约有千人，马上骑士各个彪悍，神情冷肃，披坚执锐，看起来杀气腾腾。 而队伍中间旗帜上的一个大大的“黄”字让刘良佐暗暗叫苦，怕什么来什么，真的是黄得功来对付自己了。 那一千骑兵呼啸而来却并没有直接进攻，而是围绕着刘良佐大军转起了圈子，似乎是监视拦截和示威，以等待后续主力到来。 刘良佐虽然手下也有骑兵，但是根本无法跟黄得功手下这些骑兵相比。相比较刘良佐本人在吃和糟蹋女人上面的功夫，他的练兵带兵的本事简直就是一堆****。 而且他并不敢主动发起攻击，生怕惹恼了黄得功，那自己真的就没法收场了。 权衡之下，刘良佐只得下令全军戒备，不能擅自出击。就这样本来还有的一线生机都被他给浪费了。 而很快，黄得功的主力大军就滚滚而来，高高飘扬的“黄”字大旗和靖南侯大旗清晰可见。 …………………… 这边一触即发的时候，奉命监视高杰所部的黑犀军在何家强的带领下也已经进入了徐州高杰军驻地三十里外。 而高杰此时也早已知道了刘泽清大军覆灭的消息，并且知道那支剿灭了刘泽清大军的义军正在淮安附近。 他却不知道那支义军此时已经到了他的眼皮子地下。一旦他有所异动，那必然会跟刘泽清一样遭到灭顶之灾。 大明朝的半壁江山，上空也是电闪雷鸣，乌云滚滚，眼瞅着就要一场暴风骤雨狂泄而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