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耶律苏察遇刺

    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鏖战，张寻亲自统帅的联军终于攻克大散关。凤州的门户洞开。但由于凤州是山区，地形崎岖，道路蜿蜒曲折。故而进军并不顺利。每前进一步，都要经过数番血战，联军的伤亡远远超出了预期。

    张寻对此忧心忡忡。他急于开辟第二战场。然而金州那边，却迟迟没有传来好消息。

    早在半个月前，张寻亲自任命的特使耶律苏察就已抵达了昭信军的首府金州。昭信节度使李茂贞见到老朋友，表现得异常热情。恨不得一天两次宴请，关怀备至。甚至还给耶律苏察送去了两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说是用来暖枕席。耶律苏察坚决推辞，李茂贞才算作罢。

    然而，对于忠义军借道进攻兴元的事，李茂贞却一直不置可否。只说需要一些时间思考。就一直拖着。

    他这没个准话，耶律苏察也就没法回去复命。只能终日无所事事的耗在驿馆里。

    这一日，一大清早，耶律苏察又要去拜访李茂贞。刚一出门，迎面碰上一个儒生打扮的少年，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长得瘦瘦弱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耶律苏察见那少年含笑向他走来，只当是有事找他，便驻足等着。少年几步走上前来，作了一个长揖，毕恭毕敬问道：“请问，阁下可是忠义军的使节，耶律将军？”

    耶律苏察回礼道：“正是在下，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找我有何贵干？”

    少年警惕的朝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此处人多眼杂。请将军借一步说话。”

    耶律苏察听少年如此说，第一反应，就觉得这少年很有可能是踏白司或者密事署的人。当初他离开房州时，踏白司的主事夏侯云就曾秘密叮嘱他，说等他到了金州之后，就会有踏白司的人和他取得联系。如果需要执行一些秘密的任务，或者送些机密的情报，都可以通过踏白司的人来安排。

    耶律苏察到金州已经半个多月，却并未有踏白司的人跟他联系。这个少年的行事风格，就颇似踏白司。耶律苏察遂让左右随从先在原地等候，自己随着少年往驿站旁边的一条小巷里面去了。

    少年引着耶律苏察走了百十来步，一直到了巷子深处，十分幽静，四下无人，才终于停下了脚步。耶律苏察先开口道：“说吧，你有什么事。”

    “有人托我给你看样东西。”少年说着话，便伸手向怀中摸去。

    耶律苏察还以为对方有信件给他。可少年的手伸往怀中的一刹那，耶律苏察忽然发现，少年的手呈虚握拳状。这一个小小的细节，让他顿时心生警惕。如果是要从怀中掏取信件一类的东西，手势绝不会是这样。而是应该四指并拢，拇指在下。而少年这个动作，非常像是要从怀中取一件柱状物。那么十有八九，可能是兵刃。

    这细致入微的观察，救了耶律苏察一命。下一秒钟，少年的手里就多了一柄一尺多长的利刃。作势就朝着耶律苏察的前胸刺来。耶律因已有警觉，遂向后一仰身，意图躲过对方的刺杀。

    没想到少年身手十分敏捷，见一刺不中，随即将刀刃向下扎去。耶律苏察因上身正向后倾斜，重心在后，一时间下盘难以移动，遂被那少年刺中了大腿。痛得他哎呦一声闷叫。

    不过耶律毕竟也是身经百战，虽然被刺中了左腿，向后倒地之时右腿顺势蹬出，正踹在少年的小腹之上。少年瘦弱，这一下竟然没有扛住，横着飞出了七八步，重重跌落在地。连短刀都摔得飞了出去。

    耶律苏察强忍疼痛，朝着少年猛扑过去，少年一个就地十八滚，甩开了耶律苏察，爬起来撒腿就跑。耶律苏察在后面紧追不舍，但由于伤着的是大腿，难以跑快。竟被那少年逃了。不过少年仓促之中来不及拾起短刀，将凶器落在了现场。

    耶律苏察的裤腿已被鲜血染透，他觉得眼前一黑，知道自己失血过多，很快就可能支撑不住。遂赶紧原地坐下，扯下一块衣襟，将大腿上的伤口绑住，止住出血。

    这时，他才想起来那短刀。只见短刀做工精良，一看就不是民间凡品，必定出于能工巧匠之手。一般来说，像这种精品，刀身上会有铸造者的字号或者标记。耶律苏察仔细端详了一番，终于在刀柄位置，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篆字，好似一朵梅花一般。

    耶律苏察遇刺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李茂贞第一时间赶来驿馆慰问。神情甚为紧张关切。

    “耶律兄可看清了刺客的面貌？”

    “看清了。刺客并未蒙面，只以本来面目示人。”

    “真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我昭信军的地盘上行凶，本帅一定将此人绳之以法，给耶律兄一个交代！”

    “此事的确蹊跷，那刺客似乎对我的作息了如指掌。当是蓄谋已久。”

    “可还有什么别的线索？”

    “刺客的凶器落在了现场，是一把短刃。”说着，耶律苏察从怀中取出了那柄短刀，顺手递给了李茂贞。

    没想到李茂贞见了那柄短刀，竟然一脸惊恐之色。

    “栽赃！这是十足的栽赃陷害！真是用心险恶！用心险恶啊！”李茂贞喋喋不休道，一脸的委屈和愤愤不平。

    耶律苏察奇怪道：“贤弟在说什么？这短刀你可认得？”

    李茂贞惨兮兮说道：“何止认得？这分明就是本人私有之物。”李茂贞指着那个篆字说道：“这就是‘文’字。”

    耶律苏察懂了，李茂贞本名宋文通，故而在刀柄上留下‘文’字。

    “你是说，刺客是用的你的短刀行凶的？”耶律苏察一脸严肃的问道。

    “我知道我说了你也不会信，就在三天前，我这把随身携带的匕首，竟然失窃了。”李茂贞一脸的无奈，“不过你一定要相信我。茂贞绝无伤害哥哥的心思。你我是曾经以性命相托的生死之交。我怎么可能对你下此毒手呢？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即便我真有此意，也不可能用我自己的私用之刀来行凶啊？更不可能将匕首留在当场啊！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分明是想对我栽赃陷害！”

    耶律苏察的表情也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他只是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有可能是故意陷害，也有可能是故意让这件事看上去像是故意陷害。”

    “你这……你这……我……我……”李茂贞支吾了半天，竟然无话可说。

    李茂贞真是大大的窝火。这几天，他之所以拖着耶律苏察，不肯答复。皆因杨守亮也派了特使过来。目的，自然是让他不要与忠义军联合对付兴元。

    杨守亮在信中对李茂贞大谈唇亡齿寒的道理，说一旦兴元被张寻夺得，那么昭信军就将陷入忠义军的包夹之中。到时候，李茂贞即便不想听从张寻的号令，也不可能了。只能是对张寻俯首贴耳。因此，对李茂贞最有利的结果，就是联合山南西道，一起对抗张寻。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昭信军的独立地位。

    对于这番说辞，李茂贞是很以为然的。他也知道张寻的野心不小，绝不会止于夺取山南西道。他的昭信军与忠义军辖境相连，早晚会成为张寻的目标。所以在他内心深处，是很想与杨守亮联合的。

    但是，唯一让他感到纠结的，是杨守亮因为庇护杨复恭，而背上了反贼的名声。李茂贞若是与杨守亮联手，那就是与反贼联手，这在大义上就先处于不利的位置了。

    故而李茂贞认为，此时他最有利的做法，就是明着支持张寻讨伐山南西道，暗地里却支持杨守亮，给忠义军制造障碍。这就是李茂贞迟迟不肯给耶律苏察答复的根本原因。

    可这一切，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杀事件给打乱了。忠义军甚至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向昭信军开战。

    想到这里，李茂贞心里暗骂了一句。杨守亮这个王八蛋！刺客肯定是他派的！至于目的，显而易见，就是想挑拨他与忠义军之间的关系。幸而耶律苏察没有死。如果当场被杀了，那么他将有口难辩。事情就将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到时候，即便他想答应张寻借道的请求，恐怕张寻都不会同意了。肯定会兴兵为耶律苏察报仇。

    李茂贞不禁一身冷汗。差一点就被杨守亮这厮害惨了！

    就在这时，耶律苏察忽然说话了：“我又仔细想了想，贤弟说得也有道理。如果这事真是你派人做的，那也未免太蠢了些。所以我猜想，会不会是杨守亮？”

    李茂贞一拍巴掌：“一定是了！一定是那个混蛋干的！”

    “我猜他是为了……”

    “定是为了挑拨我军与忠义军之间的关系。真是个卑鄙小人！”李茂贞怒目道：“耶律兄！我想好了！我同意楚王的要求，允许忠义军过境！”

    “好！如此一来，我更相信贤弟是清白的了！”

    “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贤弟请讲。”

    “请楚王允许，由我昭信军打先锋，进攻兴元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