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郭言遇故知

    张浚听外面有人喊打起来了，顿时心惊rou跳，心说可别是自己手下的人跟朱温派来的人起了冲突。他连忙出去查看，刚一迈出大帐，就看见一群人呼呼喝喝，簇拥着而来。领头的是一个满脸横rou的武官，名叫宋开山。正是张寻派给他那两千护卫的统军。再看宋开山的身后，大概二三十个衣甲不整鼻青脸肿的军士，全都被捆绑着。张浚急的一拍大腿，算是着了张寻的道了！这摆明就是故意的！

    原来，那被押解着过来的军士，正是宣武军使节的随行人员。那使节跟张浚一起出的大帐，目睹此情此景，急问：“张相公这是什么意思？”

    张浚一时语塞。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总不能说，自己手下这些人，并不听自己的指挥，而是他从别人手里借来的兵吧？

    他只好质问宋开山道：“宋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开山用洪钟一般的嗓音吼道：“回禀使家，这伙人居心叵测，意图查探我军虚实。就在方才，他们中有人趁我们不备，竟然鬼鬼祟祟的在我军营地里乱转，还好被执勤的军士抓了个正着。他们还想抵赖，我遂命人把他们全都绑了，来让使家审问。”

    见宋开山如此说，一个宣武军的士卒连忙喊道：“冤枉啊！小的只是……”话才说了一半，宋开山啪啪两个大嘴巴子扇了过去，打得那士卒鼻孔穿血，门牙都吐出了一颗，边打宋开山还喊：“让你狡辩！让你狡辩！”

    “住手！还不住手！”宣武军的使节喊道：“张相公，您这是打算屈打成招吗？”

    张浚连忙喝止住宋开山，说道：“好歹听人家把话讲完，这样是干什么。”

    宋开山这才住了手，踹了那小卒一脚，说道：“说吧！”

    结果那小卒只是捂着嘴，一个字也不敢说。宣武军的使节急的不行，又问其余人，结果没有一人敢说话，都怕挨宋开山的打。

    这时张浚倒有些狐疑了，难道对方真实来刺探军情的？他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这说明了，朱温已经在打算向他动手了。他厉声质问那使节道：“本相奉召前来赴任，太尉却派人来刺探我军军情，请问这是何故？”

    宣武使节有些哭笑不得，心说就你这么两三千人，若使家想动你们，还用得着刺探什么军情？但他也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这个时候不是嘴硬的时候，遂道：“本人只是太尉派来问候相公的，绝无刺探军情之意。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张浚当然也不想对此事不依不饶，他总不能把宣武军的人都当做jian细给砍了吧？听对方说是误会，他也就顺坡下驴了。命令宋开山赶紧放人。宋开山倒不敢违逆张浚，很快放了人。宣武使节长出一口气，一刻也不敢逗留，立即返回了彭城。

    等使节走了，宋开山对张浚道：“使家，朱温心怀不轨，咱们必须有所防备。”

    张浚叹了口气道：“该如何防备？不若早回长安便是。”

    宋开山却道：“这……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

    “咱们主动返京，和被朱温赶回长安，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啊。”

    张浚一听，全都明白了。原来宋开山也是带着任务来的。合着自己已经被张寻绑在了忠义军的战车上，成为了他与宣武军争斗的筹码。他心里咒骂着张寻，看来宋开山不与宣武军打上一仗，是不可能回去的。他这个前首席宰相的安危，已经没有人在乎了。

    彭城。朱温听使节叙述完整个事情的经过，顿时大怒。朱温心想，这张浚不禁胃口大，胆子和脾气也不小，竟然敢在他的头上动土。这件事太明显了，张浚就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啊！张相公啊张相公！你这官威可是耍错了地方了，这里是宣武军的天下，可不是长安那一亩三分地！

    “丁会、郭言何在！”

    “末将在！”

    “你二人即刻点齐人马，去萧县把张浚给我抓来！”

    丁会和郭言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错愕。这时参军敬翔劝阻道：“太尉，张浚乃是奉节前来，我军平白无故就将人抓了，恐怕会难以向朝廷交代吧？”

    “也对。”朱温仿佛寻思过了味来，自言自语道：“差点犯糊涂了。本想当面羞辱一下这个自不量力的腐儒，也罢，就便宜了他吧！丁会、郭言，你二人听着，不要留活口，把张浚本人也给我剁了喂狗！”

    “主公，那朝廷要是追查下来？”

    “遭了山贼土匪或者感化军的残兵，怎么说不行？你们他妈的到底长没长脑子？！”

    众人见朱温真的动了怒，便无人敢再劝。丁会和郭言赶紧领命出去了。

    萧县，当张浚听说彭城方向有近万人马杀了过来，他赶紧去找宋开山，要求即刻拔营返京。这回宋开山倒也不坚持要跟对方打一仗了。能惹得朱温派出大军，其实目的就已经达到了。回去后完全可以跟天子说，朱温以武力抗拒朝命。于是张浚一行立即离了萧县，向西奔来时的路而去。

    丁会和郭言听说张浚跑了，两人赶紧开了一个碰头会，商量到底追还是不追。

    “张浚毕竟是朝廷大员。若真给杀了，怎么说都是咱们理亏。我看，不如就这样算了。”丁会说道。

    “可主公那边，该如何交差？”比起朝廷，郭言显然更惧怕朱温。

    “主公也是一时激愤。等他冷静下来，也未必就会觉得杀了张浚是件好事。”

    “主公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即便他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也不会纠正自己的错误。反而会将错就错下去。咱们要是完不成任务，放跑了张浚，主公的气十有八九是要撒到咱们的头上！”

    丁会和郭言各执己见，没有谈拢。郭言于是抛下丁会，自己领军前去追赶。丁会无奈，郭言既然已经去追了，他总不能领兵回去吧？也只好尾随着郭言，跟在后面。

    宣武军一路追赶，终于在陈许二州的边境将张浚赶上。两军爆发了一场接触战，张浚一方人数劣势明显，很快就败下阵来。乱军之中，宋开山护着张浚，一路向西奔逃。身后只有十余骑跟随。

    郭言领着一队骑兵，在溃兵中没有找到张浚的影子，知道一定是走脱了。遂纵马沿着大路向西追去。转眼追出了二十余里，已经深入了许州境内。郭言稍事休息，还要继续向前追赶。丁会却派人来劝他不要再追了。这里已经是忠义军的地盘。万一碰上大股的许州军，怕郭言会有危险。

    郭言哪里听得进去，他一心想要抓住张浚，仍然命令手下全速向前。

    又追了大概七八里，忽然见到前方路旁有十来匹马，马旁有人，都席地而坐正在休息。其中还有人扛着一杆大旗。由于天色已晚，看不清旗子上写了什么。但看尺寸，显然是一杆帅旗。郭言心中暗自叫好，心说既然帅旗在此，那么那队人里十有八九就有张浚。他奋力抽了几下马鞭，挥舞长枪直冲过去。忽然，路上扯起了一道道绊马索，郭言躲闪不及，连人带马摔倒在地，摔得他顿时眼冒金星。道路两旁的草丛中忽然拥出众多军士，一拥而上，就将郭言给捆了。

    郭言虽然懊恼不已，恨没有听从丁会的劝告。但也为时已晚。他被人押着，一路向西，到了一座小城。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郭言借着火把的亮光，瞥见城门上有两个大字“长葛”。他不由得心里一惊，自己竟然已经追到许州治下的长葛县了吗？难怪会遇上许州军。

    长葛城中街道窄小，建筑密集。郭言被人押着，七拐八拐，到了一幢黑漆漆的低矮建筑前。有人咯吱一声打开铸铁的大门，一股呛鼻的发霉味儿涌了过来。郭言不禁屏住了呼吸。他清楚，自己一定是被带到了地牢了。那就好好的吃上一顿牢饭吧！郭言心想。既然已经被俘，那就生死由命吧！

    郭言竟然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沉沉的睡了一夜。被人喊醒时，还睡意正浓，嚷着再让他睡一会。牢头笑道：“军爷心也够大的，如此境况还能安睡。”

    郭言也笑说：“从军就是有今朝没明日。能得一睡，就安眠一夜。”

    牢头露出既佩服又同情的表情，让郭言有种不祥的预感，看来，自己很有可能要被押赴刑场了。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他竟被带到了长葛县衙。才一进衙门口，就有人上前松绑。紧接着，就见到一个中年人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此人竟然还是郭言的一个老相识！

    “彭……彭大将军？”

    郭言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这里遇见彭攒。想当年，彭攒可是和朱温、张全、季逵同列为大齐的四卫大将军。而那时候郭言还只不过是一个小校。

    彭攒显然也认出了郭言。他笑道：“郭将军受惊了。看来这是误会一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