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唐武宗之后？

    杨复恭领兵一路向北搜索皇上的行踪，一直到了渭桥，也没有任何收获。这时，却忽然接到消息，说天子并没有死，而是逃到了河中军的营中。杨复恭不禁扼腕叹息，心知大势已去。就要撤兵，却被干儿子杨守成阻拦。

    “对岸只有三千河中军，而我麾下神策军近两万。只要一鼓作气，攻过河去，夺回天子，胜负犹未可知！”

    杨复恭转念一想，心说杨守成说得也没错。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搏上一搏。虽然静难、定难、威胜等军都距离不远，但此时大都未必知道消息。未必就能及时赶来帮忙，所以他的对手只不过是眼前的三千河中军而已。只要夺回天子，诸藩投鼠忌器，就未必敢步步紧逼。到时候他就能够从容退往兴元。

    拿定了注意，杨复恭便开始调兵遣将。先派杨子斌领军三千去迎击从身后尾随而至的镇国军。之后便让杨守成指挥渡河。

    此时对岸，河中军中一片惶恐。

    刚刚接到消息，距离最近的静难军最快也要三个时辰之后才能赶到。而定难诸军还要更迟。因此，谁也没有把握能在万余神策军的攻击下坚守到傍晚。有人劝李暮带着圣驾退回河中，暂避兵锋。李暮没有同意，却去求见皇上。

    “神策将士世代为天子禁军，本来对朝廷是非常忠心的。这一次都是因为杨复恭的蛊惑，才有此大逆不道之举。臣估摸着，很多军士还以为是我河中军劫了驾，而他们是在护驾呢。所以臣想恳请皇上亲临前线。只要神策军一睹圣上的真容，保证可不战而胜，化险为夷！”

    虽然明知道李暮说得有道理，天子却就是一言不发。可把李暮急得够呛。

    一旁的宰相孔纬看出来天子肯定是心存惧意，不敢亲临前线，却又抹不开直说。遂替天子开解道：“万金之躯，岂能轻易犯险？若河间王没有把握击败叛军，本相愿亲临前线督战。”

    “你算老几呀？”李暮脱口而出。

    不过说完他马上就后悔了，对方好歹也是个宰相。又是在皇上面前，这样不给留面子，似乎影响不太好。他想说两句缓和气氛的话，却发现孔纬的脸上并无不快，而是一脸茫然。显然，对方根本就没听明白李暮的这句“穿越语”。

    “孔相公精神可嘉，只不过你去督战和我去督战，效果都是一样的，神策军见不到皇上，无论咱们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的。”

    见天子似乎有些心动，李暮又趁热打铁道：“圣上不去督战也行，那就必须得移驾河中。臣手下只有三千人，敌众我寡。皇上万金之躯，我可不敢冒险死守。”

    这句话显然起到了效果，可能是哥哥李儇的经历太过让人印象深刻，李晔如今最怕的就是移驾藩镇。他终于说道：“朕就去阵前走一遭吧。”

    正如李暮说的，神策军远远望见杏黄的大纛之下端坐着一位身穿龙袍之人，便立即没了战心。有的军士甚至直接掷刀枪于地，原地跪下乞求圣上宽恕。神策军各都更是整队整营的倒戈。战局瞬间逆转。

    杨复恭万万没想到天子竟敢亲临阵前，他知道大势已去，如果强行逼迫神策军继续进攻，恐怕自己都会有危险。他干脆也不鸣金收兵了，立即带着数百亲信，往西边逃去。由于距离兴元府路途遥远，又有长安阻隔，所以他想往凤翔投奔干儿子杨守立。

    景福元年三月二十五，一场谋反事件仅仅持续了两天，就宣告结束了。在河间王李暮及河中军、镇国军、登封都等军的护送之下，大唐天子李晔重返长安大明宫。

    一回到长安，李晔便大赏功臣。立下头功的，自然是河间王李暮。但因之前赏赐已经不少了，所以只给李暮又加了检校官，赐了丹书铁券。不过李晔再次亲切接见了李暮，并于太液池边摆下御宴，亲自宴请。这份恩宠，可是连楚王张寻都没有享受过的。

    御宴上，酒过三巡，天子问道：“爱卿既是国姓，不知郡望何处？”

    李暮大概听懂了，皇上这是问他他这支老李家，是出自什么地方的。估计皇上是想知道他是否跟皇室沾亲带故。李暮不禁暗自赞叹，这个韩老伯，还真是料事如神，连皇上可能会问什么，竟然都能猜中。他于是按照韩三教他的说道：“臣生于乡野，长于草莽，也不知郡望何处。”

    这个回答反而引起了李晔的兴趣，遂又问：“那爱卿家乡在何处？”

    “终南山。”

    “哦？这愈发奇了，爱卿难道出身于山中隐士之家？”

    李暮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圣上猜得不错。家父正是于终南山中修行的隐士。”

    “不知尊府有何雅号？”

    “家父单名一个隐字。号夋山老人。”

    李晔听了，略一思索，不由得神色大异，也看不出是惊还是喜。

    这个反应，可把李暮吓了一跳，心说韩三教我扯得这一段谎，该不会是有什么隐情吧？可别引来什么杀身之祸才好！

    原来，李晔之所以惊叹，是因为他联想到了一个人，就是先帝唐武宗李炎的长子李峻。

    唐武宗李炎在位七年，对内打击藩镇和佛教，对外击败回鹘，提高了朝廷的影响力，唐朝一度出现中兴局面，史称“会昌中兴”。可因为迷信长生不老药，竟在壮年三十二岁时，中了丹毒暴毙。留下五个儿子，却都年幼。年纪最长的儿子李峻也不过才十五六岁。当时的权宦马元贽以先皇子嗣尚幼为由，拥立李炎的叔叔，光王李忱为帝，是为唐宣宗。这个李忱，就是当朝天子李晔的亲爷爷。

    “皇太叔”李忱当上皇帝后，先帝的几个幼子的下落就渐渐无人所知。也无人敢知。李晔还是皇子时，对这些宫廷往事颇为好奇。多方打听，才听到传言，说李峻等人后来都被幽禁在终南山中，终其一生也未能出山。然而是真是假，无人能够证实。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五十年，知情者十不存一。

    所以李晔一听“夋山老人”这个名号，马上就联想到了“李峻”。“李隐”显然是一个化名。难道，李暮的父亲竟然就是李峻？这如果是真的，那么论起来，李暮还该管当今天子叫叔叔呢！

    李晔自然不敢冒然认这个大侄子。他也不能治李暮一个冒充皇族之罪。毕竟人家父亲叫李隐。这一切联系，不过是李晔自己脑补出来的。

    不过李晔还是顿时对李暮好感大增。他当即解下自己腰间一块龙凤玉牌，赠给了李暮。李暮千恩万谢，才消了一身冷汗。

    功臣当然不只李暮一个，其余如韩建、白有庆、李鋋、裴仲、李茂贞、拓跋思恭等人亦是依次有赏。虽然静难、昭信、定难等军最后并未实际参战，但接到消息后都是第一时间前往救驾，也都算是有功。

    另外，一切的肇始者褚良，也被皇上赦了罪，还因祸得福，被正式任命为威胜军节度使。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褚良是以讨伐杨复恭的名义起兵，如今杨复恭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褚良起兵的正确。所以褚良只能是有功无罪。

    文臣方面，头功自然是以身殉国的宰相杜让能。不过人死不能复生，只能安慰一下生者。追封前宰相杜让能为“太子太师”，谥号“忠毅”，立祠祭祀。原来的第三宰相孔纬进位为首席宰相。宰相张浚因落入杨复恭之手，生死不知，是褒是贬还没法决定，遂先放下不管。内枢密使西门君遂则一步登天，顶替了杨复恭，成为左神策中尉，统领禁军。不过经杨复恭这么一折腾，神策军也已是元气大伤，剩余兵力不足两万。而且一场清除杨复恭余党的腥风血雨也迫在眉睫。估计待结束后，神策军也就所剩无几，必须重建了。

    赏完功臣，就是惩治罪人。在孔纬等人的劝谏下，李晔并没有扩大打击面。凤翔节度使杨守立、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以及杨守厚、杨守贞等人都没有受到任何牵连。只以杨复恭、杨守成、杨子斌等人为首恶。号召天下藩镇予以诛除。

    在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让李晔感到遗憾不已的事。

    杨复恭在逃往凤翔的途中，竟然忽然改变主意，掉头向南逃往了兴元。而紧接着，凤翔节度使杨守立就公开与杨复恭划清界限，宣布效忠朝廷。事后朝廷才得知，原来凤翔节度使杨守立早就暗中计划好，打算等杨复恭一到凤翔，就大义灭亲。没想到却走漏了风声，让杨复恭逃了。

    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却没有杨守立那般的识时务。他亲自领兵将杨复恭迎回了兴元府。与朝廷对抗之意昭然若揭。

    仅仅过了一个月，朝廷就接到了楚王张寻的上书，要求出兵山南，彻底铲除杨复恭一党。张寻还主动请缨，请求皇上给他“山南西道招讨使”一职，让他亲自领兵讨伐杨复恭。

    李晔觉得这是好事，当时就要准奏，却被宰相孔纬阻拦。

    “圣上！万万不可让楚王讨伐山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