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二打乾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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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胜军拒绝新任节度使上任,大败神策军的消息传回长安,朝野一片哗然。朝堂之上,喊打喊杀的声音不绝于耳。这些大臣里,俨然以宰相孔纬为首,多是礼部和兵部的官员。 “这是典型的抗旨不尊,自立山头。如果是偏远州县,朝廷鞭长莫及也就罢了,可这乾、余二州近在咫尺,是天子门户,却发生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实在是我朝之耻!这一次,无论如何朝廷都不能姑息!必须严惩肇事者,以儆效尤!” 孔纬的观点得到了众多的支持。不过这些支持者却未必都是同一个阵营。其中既有杨复恭的拥趸,又有像孔纬这样纯粹是出于公心,想要为朝廷维护脸面的保守派大臣。还有极少数人,则是暗地里对忠义军心怀不满,想要借机落井下石的小人。 不过,与之针锋相对的,还有另外一种声音。认为这次乾州事变,原因出在朝廷的任命有问题,并把矛头直指左神策中尉杨复恭,说都是因为杨复恭不顾藩镇实际情况,任人唯亲,才导致战祸。这些人以宰相张浚为首,多是些台吏、言官。 如果追根溯源查一查这些官员的背景,就会发现,他们大多是出身于麒麟山书院。清醒的旁观者已经开始注意到这个事实,这些出身于麒麟山书院的官吏平时不见来往,可一旦朝中有什么大事,他们每每都会异口同声,形成很大一股声势。有些人已经暗地里给他们起了个诨号,叫做“麒麟党”。 大臣们的吵来吵去,让大唐天子李晔觉得很烦。他清楚的明白,这次争端的实质,并不是朝廷与藩镇之间的矛盾,而是张寻与杨复恭之间的矛盾。而这两个人,他这个皇帝哪个都惹不起。 此刻他的心情十分矛盾。既希望能大事化小,息事宁人。又有些暗暗的希望双方斗个你死我活才好。不论杨复恭和张寻谁把谁给收拾了,对他这个皇帝来说,都是除了一块心病。 别看讨伐河东之前,李晔拿张寻当块宝,如今河东军与忠义军的势力此消彼长,李晔又开始担心张寻的势力做大了。 李晔的犹豫不决,使得朝廷面对这件事的反应显得有些迟钝。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朝廷方面仍然没有对这件事做出任何的反应。这愈发让争端的双方感到煎熬。朝廷的态度不明晰,很多事情就没法决断。 比如身在邓州的张寻,此时他虽然已经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如指掌,却没有给褚良或者齐轩回信。他还不能表态。 此前齐轩建议褚良继任威胜军节度使。如今张寻已经没法答复。褚良背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如果张寻此时首肯了褚良,那么就很有可能被人抓住把柄,说他才是乾州事变的幕后主使。 褚良也亲笔写信,向张寻认罪,愿意独自扛下抗旨的罪名,请求张寻发落。张寻也没有答复。朝廷的态度还不明晰,他就惩罚褚良,那岂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张寻这边暂时以不变应万变。杨复恭那边却急得不行。毕竟他算是吃了亏的那一方。他不仅指使党羽密集上书,更是屡次三番面见皇上,要求立即惩治威胜军。搞得李晔一听说杨公求见,就直挠头。 最后李晔终于忍耐不住,召集齐张浚、杜让能、孔纬、刘景崇四位宰相,一起商议究竟如何应对此事。 结果还是和之前一样,张浚和孔纬这两个当初一起主张讨伐河东的政治盟友,却争得面红耳赤。而另外两个宰相却仿佛没事人一样,不发一言,一副事不关己之态。 又一次吵到没结果,散会时候,李晔把杜让能单独留了下来。 “杜相公一向是胸怀社稷之人,这一次事关重大,相公为何从始至终不发一言呢?” 杜让能先告了个罪,才说道:“陛下恕老臣直言,这是强藩与权阉之争,我等士人又何须为谁站台呢?老臣此身只为皇上尽忠,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自己的立场。” 李晔显然对杜让能的回答并不满意,他又道:“常言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有些事情,恐怕即便是局外人,也无法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又何况,你我根本就是这局内人呢?” “圣上既然如此说,那两害相权取其轻,老臣倒是认为应该准了杨复恭。” 这倒让李晔感到有些意外,杜让能从来与杨复恭不睦,这一回,为什么反而为杨氏说话了呢? 杜让能仿佛猜出了皇上的心思,问道:“老臣斗胆问一句,在这件事上,圣上究竟有无偏私?” 李晔只是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不过意思,倒也明显。杜让能也是心领神会。 “只要准了杨复恭,便能取得一石三鸟的效果,对朝廷有百利而无一害。” “当真?请相公详细说来,究竟怎么隔一石三鸟?” “首先,惩治了威胜军,那就挽回了朝廷的颜面,毕竟当初杨守信是捧着诏书赴任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威胜军的确罪该受罚。” “没错。这件事情朝廷如果不闻不问,怕是会让天下人耻笑。此外还有何好处?” “外间议论不决,无非是怕楚王张寻不会善罢甘休,怕忠义军兴兵犯阙,威胁江山社稷。不过老臣倒是认为,这不必担心。” “相公的意思,这一回张寻会选择忍气吞声?” “非也。楚王是什么样的人,圣上肯定清楚,这是个绝不肯吃一点亏的人。老臣认为,如果朝廷严惩了威胜军,楚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你的意思是?”李晔显得很疑,难道忠义军威胁长安还能算做好事? “楚王虽然不会善罢甘休,但是他却并不是要跟朝廷较劲。他的目标,是杨复恭。圣上认为老臣说得可对吗?” 李晔点了点头,似有所悟。 “所以这第二个好处,就是能借此机会除掉杨复恭。为圣上拔除心头之患!” 杜让能这话说得极为露骨,却正说在了李晔的心坎儿上。皇上不禁拍了一下手,笑道:“妙啊!实在是妙啊!” 杜让能言外之意,导致藩军兴兵犯阙这个黑锅,到时候就甩给杨复恭来背。历来藩军犯上作乱,都不会直接说自己是造反,肯定都会有个类似于清君侧的理由。显然,张寻如果领兵逼近长安,肯定要打着诛除jian贼杨复恭这个旗号。而到时候朝廷要做的就是,直接罢免杨复恭。如此一来,张寻没了兴兵的理由,自然就会撤兵。而李晔又能顺理成章的去除一个心腹大患。
李晔当即就决定按照杜让能说得办了,不过他还有一个疑惑,之前不是明明说得一石三鸟吗?还缺一个好处是什么呢? “哈哈哈!”杜让能笑道:“自然是让张寻的声望受损了。楚王如果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领兵跑到长安城下来讨公道,那么不论结果如何,他都将成为众矢之的!乱臣贼子之名怕是逃不掉了!” 大顺三年,再次改元,成为景福元年。这一年正月,朝廷降旨,革除余州刺史褚良、乾州刺史齐轩二人身上的一切官职封赏。并命令神策军及关内诸军立即发兵,讨伐威胜军。 消息传到乾州,代理节度使褚良大呼朝廷不公,立即上书为自己辩白。不过上书石沉大海,等来的确实神策军向乾州的进攻。 这一回,可不仅仅是玉山军五千人那么简单了,朝廷足足调集了两万大军,显然是想一举扫平威胜军。 不过,当褚良得知朝廷出征的将领名单时,却忍不住乐了。两万官军,其中有一万是神策军,分别是杨守信的玉山都和白有庆的登封都。另外一万是藩镇军,分别有裴仲的静难军五千人和韩建的镇国军五千人。 褚良不禁哈哈大笑道:“看来他们是来围观俺老褚怎么痛揍杨守信的!那这一回,咱就让杨守信连乾州城都看不着,也省得友军将士们走得太远!” 事实证明,褚良果然不是小看了杨守信。官军刚行进到兴平县北,距离乾州尚有四十余里,便中了威胜军的埋伏。也许是该着杨守信倒霉,只有玉山都损失惨重,被打得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千余人逃回了长安。而另外三支军队则在发现伏兵之后,快速的撤离了战场,都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 虽然官军总的损失并不大,但因为这次出征的主帅是杨守信,中军被消灭殆尽,其余各军也就没法继续作战,遂全都打道回府,各自回了藩镇。虽然杨守信极力辩驳,斥责友军见死不救,贻误战机,才导致了这场大败,但身为主帅,他还是要负主要的责任。杨复恭在天子面前好一顿求情,李晔最终才没有治杨守信的罪。而对于其余各军,更是没有任何追究。 一场大战,就仿佛闹剧一般的收场了。李晔的心情很糟糕,当初他所期待的那种结果,似乎并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