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抛石机对轰

    肖虎望向前方，怔怔地说道：“没想到他真的是诈降……”

    原来，刁君务没来攻击白虎军，反而将矛头一转，领兵向着河东重骑冲了过去。肖虎认了出来，那些都是饕餮都残存的将士，人数不足两千。此时此刻，他们以血rou之躯拦住了李存孝的猛攻。狄泰的一营原本已经溃不成军，眼看就要彻底崩溃，饕餮都及时加入战阵填补了阵亡将士留下的空缺，使得河东重骑好似撞上了一堵墙一般，一时难以逾越。

    显然，饕餮都的突然“临阵倒戈”，让河东各军猝不及防。那些原本正在围攻白虎军的部队，此时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该继续围攻白虎军，还是先来解决饕餮都，攻势便为之一缓。白虎军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军阵终于得以再次稳固。

    不过，这也不过是让高慈稍稍缓一口气而已。谁都看得出来，这半支饕餮都根本不是河东重骑的对手。在重骑兵的冲击之下，饕餮都的士兵成片成片的倒下，好似被收割的麦子。前赴后继也不过是暂时延缓了最终的败局。

    但这，也足以给高慈带来一线生机。

    “高将军！肖粮使！你们快走！”刁君务朝着二人大声喊道，“我也顶不了太久！”

    高慈知道，是时候突围了。此时不走，就一个也走不掉了。但他一时有些犹豫。这时指挥使周文师突然大声对手下的士兵喊道：“保护都使和肖粮使！立即突围！”士兵们接到命令，立即护着高慈和肖虎，几个士兵架着身负重伤的狄泰，向着河东军兵力薄弱的地方冲去。嘈杂的喊杀声中，高慈似乎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告诉九哥！俺们蔡州军也是好样的……”

    张寻担心的夜袭并没有发生，唐军在薄家村渡过了平安的一夜。撤离阴地关后第六日中午，唐军负责打先锋的威胜军抵达临汾北郊，距离围城的河中军大营不足五里。河中军发起了一次试探性的攻击，被齐轩击败。之后王瑶就闭寨不出，高挂免战牌。由于连日行军，唐军的体能达到了一个极限。所以张寻下令休息半日，明日再战。

    当晚，王瑶接到了他父亲的回信，王重盈已经尽发蒲州之兵，调集了一万五千精兵来援。今日已入绛州地界，早则明晚，最迟后天即可抵达临汾南郊。此外，王瑶的亲哥哥，陕虢节度使王珙，也已经派兵来援。据说五千陕虢军已经从陕州出发，渡过了黄河，这三两日间，就能到绛州境内。

    接连的好消息，让王瑶的心里终于有了点底儿。有了这将近三万大军，又有陕虢军相助，总算有底气与忠义军一决雌雄了。他打定了主意，援军未到之前，无论对方如何挑衅，都不能应战。

    撤离阴地关后第七日，清晨，唐军派人于河中军营外搦战。只不过，不论军士们如何辱骂，就连死去的王重荣都没放过，王瑶只是闭门不答。

    “没想到王瑶还真能忍，真是个龟儿子！”契必鸿早就手痒痒了，无奈王瑶不给他机会。

    “王瑶想必是在等待援军。”参军奚康说道：“王重盈那边应该是有动作了。”

    “那怎么办？需要派一支人马去拦截吗？”契必鸿问道。

    张寻笑道：“没那个必要。先让王瑶等着吧。”

    契必鸿虽然没懂张寻这话的意思，但看其表情，知道张寻已是胸有成竹。他遂不再担心援军的事。“那今天还打不打？”

    “怎么不打？咱们可没有太多时间跟王瑶耗。让奔雷军做好准备！”张寻下令道。

    临近午时，奔雷军终于架好了抛石机。午时三刻一到，两百架抛石机一齐施射，一口气轰了十轮，发射了两千枚石弹，才停止射击。再看河中军的防线，已是千疮百孔。张寻一声令下，镇国军、泾原军、鸱鸮都共五千人一齐发起冲锋。河中军的外围防线很快失守。唐军越过交通纵横的沟壑，与河中军展开了rou搏，一度占据了几乎整条外围防线。

    但是，临近傍晚，河中军方向传来了一声声不间断的号子声。显然，对方正在努力搬运着什么粗重的东西。张寻登上望楼瞭望，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是抛车！原来河中军的手中，也有大量的抛车，粗略估算，有上百架之多。看形制，甚至比奔雷军使用的抛车还要大上一圈。

    这其实倒不奇怪。抛车本来就是这个时代攻城战的常见武器。河中军已经围困临汾半个月，打造了这么多抛车用来攻城也是情理之中。张寻只是没想到，王瑶竟然大费周章，不惜人力的将原本部署在城下用来攻城的抛车全都拖了过来。看来王瑶对于今天下午吃的亏，很有些耿耿于怀。他发誓要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用己方的抛车找回场子。

    然而张寻知道，王瑶这回可能要被打脸了。河中军的抛车虽然体型更大，但是性能上远远落后于奔雷军。首先，奔雷军的抛车全是配重式的。不仅施放方便，而且弹道固定，射击精度高。而河中军的抛车还是传统的人力施放，力气大的就抛得远一点，力气小的就抛得近一点，石弹落在哪里全凭运气。虽然射程可能比奔雷军的稍远一点。但准头就差太多了。很难对忠义军进行精确打击。只能是瞎蒙一气。另外，奔雷军的抛车全是可拆卸式的，移动组装都十分方便。而河中军的抛车十分笨重，固定在一处就很难移动。因而到了这个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才由人数众多的河中军艰难的拖拽了过来。

    “立即通知佟忠义，让他把抛车阵地往前提两百步！”

    虽然并不看好对方抛车的威力，张寻还是不想让自己的士兵们冒着被巨石猛砸的危险。他要与河中军来一次抛车对轰。

    双方的抛车几乎同时到位。第一发石弹是由奔雷军发出的。紧接着，河中军的抛车也纷纷施射。一时间天空中往来呼啸，石弹乱飞。双方都有运气差的士兵被石弹砸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但很快的，河中军的抛车就开始一个个哑火了。在配重式抛石机的精确打击下，一百辆抛车被打掉了三分之二。反观奔雷军这边，仅有七八架被砸中。由于拼装式配重抛石机的零件通用特性，有些损坏的抛车，仅需替换几根梁木，就能继续投入战斗。所以从始至终，奔雷军的火力几乎没有减弱。

    面对巨大的损失，王瑶终于沉不住气了。在剩余抛车的掩护下，河中军组织起了一次大规模的反击，参战的人数，至少在五千上下。由于距离太近，河中军又是在快速移动之中，所以这一回奔雷军没有给对方造成太大的伤亡。很快，河中军就与唐军展开了rou搏战，双方在往来纵横的沟壑之间进行了寸土必争式的争夺。唐军遭受了比较大的伤亡，虽然河中军的伤亡更大。期间，镇国军节度使韩建请求奔雷军进行炮火支援。无奈敌我犬牙交错，在混战中形成了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态势，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误伤友军，张寻遂否决了韩建的提议。

    入夜，一场惨烈的消耗战宣告结束。最终双方谁也没能彻底打退对方，各自占据了一些防御工事。为了防止敌人夜间偷袭，张寻下令放弃白天占据的所有阵地，全体人员撤回到己方大营内休息。士兵们虽然非常不舍，但也只能服从命令，告别自己用生命捍卫下来的阵地。

    为了稳定前线士兵的情绪，张寻特意到镇国军、泾原军和鸱鸮都中慰问视察，为将士们加油打气。并且告诉他们，战争的胜负不在于一两条防线的得失，今天能够摧毁河中军的工事，让对方失去屏障，就已是最大的战果了。士兵们见到自己的牺牲得到了主帅的认可，又纷纷鼓起了士气，发誓明天要与河中军决战。

    河中军大营，王瑶见到己方辛苦营造的防线已经支离破碎，完全失去了防守屏障的作用。知道自己拖延不了多久了。明天若不与唐军正面野战，龟缩在营寨中被动挨打的话结果将会更惨。此时此刻，他非常想知道援军究竟到了什么位置。父亲信中说，早则今夜，最迟明天就能抵达，可如今已是深夜，怎么还没有援军的消息呢？就算是明早到的话，此时也该进入晋州界了，怎么没有任何哨骑回报呢？王瑶心中开始有些惴惴不安，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啊！

    王瑶这边惴惴不安，远在四十里外的汾河西岸，康君立简直火冒三丈。他终于确认，自己全力追击的这支唐军，竟然只不过是忠义军的一部。而非唐军的主力。洪洞守军送来的情报显示，唐军主力此刻很可能已经抵达临汾城外了。

    康君立不顾天色已晚，立即下令停止追击残敌，全军返回临汾。可就在这时，手下人却来报，说前面那支本已被追得抱头鼠窜的唐军，竟然又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