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交换战俘

    “快！再快一点！天黑之前必须到隰州！”凤翔军马军都将杨子焕扯着嗓子高声喊道。带着颤音儿的声音在山谷之间回荡。

    他并非着急，而是感到兴奋。他知道，即便自己不催促，士卒也会奋力向前。谁不愿意早日回家呢？出征三个月了，虽说凤翔军并未打什么硬仗，人员损失不大，但思归情绪已经非常高涨。就在两个时辰前，当凤翔军听主将亲口说，他们终于可以回家了时，所有人都一齐振臂欢呼。

    凤翔军之所以这么高兴，也不仅仅是因为厌战。更主要的原因，他们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回凤翔。没错，他们早就做好了命丧河东的准备。因为凤翔节度使杨守立派出的这2000士兵，清一色都是前任节度使李昌符的旧部。而且还是比较嫡系的那种。显然，杨守立是在借着勤王的机会，排除异己，净化凤翔军的“血统”。

    杨守立的意思，杨子焕非常清楚。早在出征前，杨守立就叮嘱过，要他多立战功，不要担心伤亡，只需注意自己的安全就是。因而在战争之初，杨子焕的表现并不消极，时常请战，作战也勇猛。这给张寻留下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印象，甚至一度认为杨子焕是可塑之才。

    说实话，当张寻听说杨子焕开了小差，是很意外的。如果他早知道杨子焕会跑，也不会让其跟威胜军一起执行西渡汾河的任务。

    杨子焕思想的转变，就发生在从阴地关撤兵之后。河中军的突然背叛，让他对战争的前途充满了悲观，感到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遂产生了思归之心。当他接到西渡汾河的任务时，觉得这是一个逃归的绝佳机会，遂当即做出了决断。

    他知道，自己虽然是临阵脱逃。但朝廷没有办法治他的罪。杨守立也不会治他的罪。他是有恃无恐的。只要忠义军不来追他，他就是安全的。当然，在杨子焕看来，忠义军来追他的可能性非常之低。张寻面前还有一堆麻烦没解决呢，此时哪有精力来管他？顶多事后向朝廷控诉一番。然而又有何用？谁会在乎？

    此时，杨子焕的思绪甚至早已不在身后了。他已经打定主意，回去的这一路，不能空着手走，沿途劫掠一番是必须的。等到他这2000人回到凤翔，必定已是人人腰满肠肥，满载而归！或许人人抱得美人归也说不定，实在是美哉！快哉！这种感觉，跟他小时候从私塾逃课出去掏鸟窝的心情简直别无二致。好久没有过这种快感了！

    杨子焕正美滋滋的想着，忽然身后传来隆隆之声。他心头一紧，坏了！有追兵！

    杨子焕虽是马军都将，他手下这两千人却是清一色的步兵，哪里跑得过忠义军侍卫亲军的马队？最终，凤翔军在汾河西三十里处的山路上被忠义军赶上。此时距离他们西逃仅仅过去了三个时辰。

    杨子焕命令凤翔军在山路间列阵，摆出了一副顽抗到底的态势。他已经拿定主意，谁来劝我，都不回去！大不了兵戎相见！

    结果亲眼看到张寻的时候，他傻眼了。他根本没有想到身为一军之主帅的西平王，会亲自来追他。一瞬间，他也不知道是受宠若惊，还是恐惧无措，竟然不由自主的从军阵中出来，来拜见张寻。

    “拿下！”

    直到张寻大声喊出这两个字，杨子焕才如梦方醒。他预感到，这个便宜伯父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伯父！饶命啊伯父！小侄知错了！小侄以后再也不敢了！”

    张寻根本不管杨子焕的苦苦哀求，他命人将杨子焕五花大绑，又堵上了嘴。然后亲临仍然严阵以待的凤翔军阵前。

    “杨子焕违抗军令，临阵脱逃，罪无可恕。然尔等皆因受其蒙蔽，陷此险地，理当无罪！来人啊！把杨子焕带上来！”

    几个甲士像拎小鸡子似的将杨子焕拎到了凤翔军的阵前。

    “斩首！”张寻斩钉截铁的两个字。甲士手起刀落，杨子焕已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也不知谁带了头，凤翔军呼啦一下跪成了一片，一个个噤若寒蝉，面如死灰。

    “都起来吧！首恶已诛，尔等无罪！”

    凤翔军闻此，却没有一个敢起来，都在磕头谢恩，赌咒起誓愿为朝廷效死。没想到张寻却道：“你们虽然无罪，但既然已经生了归心，恐就没了斗志。本帅不会强人所难，逼着你们效死也没什么意思。这样吧，愿意回凤翔的，请自便。”

    张寻说完，凤翔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敢走的。他们没人敢信张寻的话。都怕只要一转身，就会被忠义军的铁骑杀死。

    这时军阵中站出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将。此人广额赤面，没有蓄须，身材魁梧，像是有一身勇力。看袍服，应该是个营级的偏将。红脸小将朝着众人高声喊道：“凤翔的好儿郎们！太尉待我等如此仁厚，咱就跟着太尉算了！杨氏以我等为死卒，损之无惜，我们回去还有个什么意思？”

    正所谓一呼百应。红脸小将这一带头，早有此意者便纷纷响应。那些没有主意的，因怕落了单，也都跟着。一时间人人呼喊，表示愿意脱离凤翔军，归入忠义军的麾下。

    张寻很开心。他倒不是稀罕这两千来人。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他是为能够得到这样一个见识不凡的小将而感到高兴。

    “你叫什么名字？目前官居几品？”

    红脸小将见问，立即出阵跪于张寻的马前，大声说道：“末将李子兴，凤翔府人氏。现为凤翔军步军校尉，官阶宣节校尉，正八品上。”

    李子兴？张寻虽然没听过此人的名号，但根据古人起名字的习惯，也大致猜出个一二。他问道：“你与凤翔前任节帅李昌符，有何关系？”

    李子兴稍稍犹豫了一下，不过只是一瞬，就回答道：“末将是李司徒的义子。我原本是流落凤翔的孤儿，本姓已不记得，故而没有恢复姓名。”

    李昌符因谋反之罪被诛了九族。很多在凤翔军中任职的义子虽然被免了罪，但大多都已恢复本姓。李子兴几句话解释了自己仍然姓李的原因。张寻感到非常满意。这个少年不仅胆识过人，行事还颇坦荡。这很对张寻的脾气。

    “子兴啊，你们这支凤翔军，可有什么军号？”

    “有的，凤翔习惯以猛禽之名为军号，我军即名为鸱鸮都。”

    “好，这个名字不错，就保留此军号吧。李子兴，本帅任命你为鸱鸮都指挥使，官阶致果校尉！鸱鸮都众将士即日起编入我忠义军籍下！”

    “谢太尉恩宠！”李子兴当即叩首。

    张寻领着鸱鸮都返回汾河西岸时，已是从阴地关撤军后第四天的上午。押运辎重的奔雷军刚刚抵达赵城城北。时间刚刚好，几乎一刻都没耽搁，唐军按照之前的既定计划，开始攻城。在奔雷军两百架抛石机的疯狂轰击之下，赵城守军只坚持了半天，申时不到，城破。

    不出张寻所料，城内守军分成西、南两个方向突围。向南突围的被早就埋伏好的党项骑兵杀戮殆尽，几乎一个都没跑了。向西突围的渡过汾河之后，迎头撞上了早就严阵以待的鸱鸮都。李子兴刚刚得到提拔，立功心切，身先士卒，作战极为勇猛，很快就将逃敌全歼，还俘虏了数百人。战后论功行赏，张寻将这些俘虏全都赏给了李子兴，让他自行处置。李子兴将其中的老弱伤残全都遣归乡里，青壮则编入了鸱鸮都中，使鸱鸮都超过了2600人。张寻对李子兴的处置也十分满意。

    赵城之战能够三军用命，如此迅速的取得胜利，与张寻果断处置了杨子焕叛逃一事不无关系。张寻注意到，原本作战总是拖拖拉拉的定难军和泾原军，在这次作战中的表现都远远超出了预期。显然，杀鸡儆猴的目的达到了。

    不过，士气问题虽然有所改善，张寻却仍然不敢松懈。因为粮食问题依然很严峻。王瑶几乎没有给张寻留下任何粮草。赵城基本是一座空城。在这里逗留没有任何意义，张寻立即开始谋划向洪洞进军。就在这时，他忽然接到了河东军主将康君立的一封来信。

    张寻很兴奋。他正愁不知道河东军的位置，对方竟然主动露面了。

    他拆开信一看，没想到竟然是一封要求交换俘虏的信。

    张寻直到此时才知道，原来供军粮料使肖虎并没有死。洪洞城破之后，饕餮都指挥使刁君务投降时，将肖虎绑了献给了康君立。而康君立信中的要求就是，要用肖虎，来换早前被唐军俘虏的河东武将李承嗣。

    一个是老部下肖虎，一个是新宠李承嗣。手心手背都是rou，说实话，张寻还真有些不知道如何取舍。从感情上来说，他不能弃肖虎于不顾。这个小胖子自从张寻在裴家寨起兵的时候就跟着他，可是嫡系中的嫡系，元从里的元从。

    但是李承嗣，可是一个难得的帅才。就这么放回河东，更让张寻rou疼。

    就在张寻纠结之时，参军奚康突然说道：“将军不必纠结，依我看，康君立并不是真心想要换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