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赵东阳大掠灵昌

    赵东阳被王析说服，乖乖领了昭义军节度使的印信，便立即领兵赶往潞州。但因徐州距离潞州遥远，五千骑兵昼夜兼程，也行了半个多月，才到汴州，距离潞州尚有数百里之遥。这时，赵东阳忽然接到消息，丁会在长平关败给了李存孝，泽州已经丢了，天井关也落入了河东军的手中。

    如此一来，北去潞州的路就断了。要想从怀州走丁会北上的那条路，就必须先拿下天井关。然而这谈何容易？赵东阳手中总共只有五千骑兵，长于野战，并不善于破关。天井关的守将又是河东名将李存孝，绝非易与之辈。

    赵东阳一声长叹：“紧赶慢赶还是晚了！这个丁会，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参军王析则道：“这也不算意外，丁会本来就不是李存孝的对手。我们此时收到消息，总比到了天井关前再知道得好。咱们还有足够的时间调整路线。”

    “调整路线？不走天井关，难道去翻王屋山？”

    王析呵呵一笑：“亏你还自称谙熟地理，去潞州，难道只有河阳这一条路吗？”

    王析的话提醒了赵东阳，他立即想起来了，的确是还有另一条路。但他却皱起了眉头：“不过，罗弘信恐怕未必肯放咱们过去。”

    原来，从汴州去潞州，除了走怀州过天井关这条路之外，还可以走相州，出壶关。只是，相州是魏博军的地盘。而魏博与宣武军的关系并不能算好，就在一年前，赵东阳还曾领兵打到过魏州城下。他跟罗弘信之间，是敌非友。所以赵东阳担心魏博军不会轻易放他们过境。

    王析却道：“那你还有别的办法吗？罗弘信和李存孝之间，你更愿意碰上哪个？”

    赵东阳一想也是，柿子只能挑软的捏。此时已经由不得他多犹豫，听说李暮也被困在了潞州城中，若是到得迟了，估计就只能给李暮收尸了。赵东阳是个重感情的人，即便千难万险，他也不会不救李暮。只不过，此时他还面临着一个大问题，就是缺粮。

    因为原本泽、潞两州都已被丁会攻下，所以赵东阳一行为了抢时间赶路，并未携带太多粮草，只刚刚好够他们吃到潞州的。可如今道路已断，粮草已经用去了大半，此去潞州至少还有十日行程。如果与魏博军交战，耽搁时日，就需要更多的粮草。

    赵东阳把这个难题抛给了王析，王析却道：“你呀，凡事都爱自己扛，不懂得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你好好想想，去相州的路上，难道就没有解决粮草的地方了吗？”

    赵东阳听了，立即明白了王析的意思，笑道：“唉，还是你了解我。有些时候啊，我还真是张不开嘴。”

    “你呀你呀！死要面子活受罪！既然你张不开嘴，就本姑娘来说吧！”

    七月十五日，赵东阳抵达滑州，见到了老朋友胡真。原来王析的意思，就是要赵东阳向胡真借粮。

    按说胡真与赵东阳一样，都是朱温麾下的节度使，有着同袍之谊。赵东阳有困难，胡真出手相助应该是义不容辞。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简单。在没有朱温的直接命令的情况下，胡真肯帮赵东阳是人情，不肯帮，也是本分。赵东阳之前就是怕被胡真卷了面子，才没想跟义成军借粮。

    因为是老相识了，胡真遂热情款待了赵东阳一行。听说赵东阳要借道魏博去救援潞州，胡真也没有表示反对，反而夸赞了赵东阳对朝廷的忠肝义胆。赵东阳又与胡真探讨了一番相州的路径，哪里魏博军可能驻兵，哪里可能防守薄弱。总之说了一大堆，赵东阳就是没提粮草的事。终于在一旁的王析忍不住了，挑起个话头说道：“若避过魏博军的防守区域，虽然路途是好走了些，但因为人口稀少，沿途的补给也就成了问题。我们就必须提前备好足够的粮草。”

    王析说完，赵东阳附和了一番，胡真却没有接茬。显然，赵东阳之前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胡真不想出粮。

    王析一看胡真的样子，知道只能把话挑明了，遂道：“胡仆射，此行路途艰险，天宋军总不能一边与敌人作战，一边搜集粮草。耽误日程太多，恐怕潞州就要不保。所以，想请仆射借我军五百石粮草，不知您意下如何？”

    胡真听了，立即面露难色。口风也一下就变了。之前他还夸奖赵东阳的策略。这时却说道：“粮草当然不是问题，贤弟有需要，为兄义不容辞。只是，为兄刚才好好想了想，依为兄看，贤弟要走魏博，罗弘信无论如何不会答应。到时你与他必定会发生冲突。恕为兄直言，你手下这点人马，怎能打得过魏博数万大军？即便奋力取胜了，还要去解潞州之围，又要与河东军厮杀。天宋都的将士也不是铁打的，这样连续作战，怎么能行呢？依为兄看，泽、潞这种情况，已经不是贤弟你一个人能够应付得了的了。就在滑州待些时日，向大帅求援吧。”

    按说胡真这话也没毛病，赵东阳想以五千人马深入敌境救援孤城，的确冒着很大的风险。但是赵东阳听完却变了脸色：“大帅离得太远，胡兄就在眼前。弟弟想向您求点援兵，不知哥哥意下如何？”

    “这……”胡真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尴尬。他心中暗自咒骂赵东阳，心说你真是寻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将来打了败仗，朱温追究起责任来，是不是还得治我一个坐视不援之罪啊？他冷笑一声道：“恕为兄直言，贤弟想要借道魏博这件事，我不同意。为兄自会亲自上书大帅，说明理由，并请大帅派遣援兵过来。”

    胡真这话说得也够直接。不是我不愿意借你兵借你粮，实在是我不同意你的策略。所以才不肯支持。事后如果朱温追问起来，胡真也就脱了干系。

    赵东阳是个有着极强自尊心的人。不张口是不张口，一旦张口了，要是对方驳了他的面子，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他不想继续跟胡真浪费口舌。遂立即起身，拂袖告辞。

    胡真见赵东阳气鼓鼓的走了，心里也不安生，他立即召来手下亲信，让其派人盯紧城外赵东阳军的动向。并且下令严守州城，谨防有人偷袭。

    没过多久，胡真就接到手下人的报告，说赵东阳回到军中不久，就拔营往南去了。看起来像是要奔怀州，不打算渡河借道魏博了。胡真于是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胡真的气似乎出得早了点。赵东阳虽然领兵往南走了，却并非像义成军分析的那样，要走怀州。

    五千天宋都的骑兵沿着黄河南岸，一路向西南行进，只一日，便到了滑州治下的灵昌县。灵昌守将只以为是友军过境，并未多做防范。没想到天宋军却趁守军不备，一举攻入了城中。天宋军在城中大肆搜掠，上到府库富户，下到普通人家，没有一户能躲得过搜刮。灵昌城中的所有粮食几乎都被抢掠一空。

    赵东阳在灵昌劫掠了整整两日，得粮五百余石，足够他北上潞州所用了。他遂领军离了灵昌，打算向北渡过黄河。不过在离开灵昌之前，他还没忘给胡真写一封信。

    胡真在接到灵昌被掠的消息的同时，收到了赵东阳的信。他打开一看，只有两句话：

    多谢胡兄以灵昌之麦犒军。弟回师之日，定当酬谢。

    胡真气得牙根之痒，心说赵东阳这个浑人，连友军的州县都敢抢掠，简直是无法无天！但他除了给朱温写信告赵东阳的状外，也没有别的办法，让他派兵去追赶赵东阳，他还真就不敢。

    赵东阳选择在魏博军防守薄弱的卫州河段渡河。黄河的北岸，就是魏博军的境内了。王析与赵东阳并肩站在船头，回望南岸，王析忍不住说出了早就想说的话：“将军今日渡过黄河，恐怕就再难回头了。”

    赵东阳笑问：“你为何如此说？”

    “将军一怒掠了灵昌。难道就不怕朱温怪罪吗？”

    赵东阳忽然一阵哈哈大笑，笑得王析一脸不知所措。

    赵东阳笑够了，才大声说道：“你不是早就说过吗？从今往后，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在我们的前方，可是有着广阔的天地可供咱们大展拳脚！我还要回来干什么呢？”

    说着赵东阳忽然沧啷啷拔出佩刀，以刀指着波涛滚滚的黄河说道：“我赵子晨今日起誓，以河伯为证，以此刀为凭，若不得封王，今生今世永不南渡！”

    王析望着眼前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才终于恍然大悟，赵东阳大掠灵昌，也许不仅仅是为了出一口气，也不仅仅是为了筹集粮草，更或许，他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不回头的理由。

    赵东阳渡过黄河之后，由于魏博军没有防备，天宋军一路疾驰，接连击败了几支魏博军的地方部队，很快就到了汤阴，进入了相州境内。直到这时，他才接到消息，说魏博军节度使罗弘信在相州州城安阳集结了大约一万魏博军，准备拦截他。

    这个时候，赵东阳有两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