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李存孝再战丁会

    赵东阳失魂落魄般回到了营帐，王析问他怎么了。赵东阳喃喃道：“大帅让我做昭义军节度使，即日启程。”

    王析立即猜到了赵东阳失落的原因，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唉！”赵东阳倚着凭几，右手下意识的抚弄着诸军都指挥使的大印。他是又悔又恨。悔的是当初没有听王析的话，主动交出一部分军队以消除朱温的戒心。恨得是朱温这一招明升暗降，轻而易举的就夺了他手中的兵权。“几年的辛苦，一夜间付之东流，全为他人做了嫁衣。可怜！可恨！”

    看不惯赵东阳这个沮丧样子，王析出言挖苦道：“既然在人家手底下效力，就应该清楚早晚会有这一天。发个什么痴呢！”

    赵东阳忽然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他不仁，我不义。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久居人下？不如就趁此机会……”

    “不可！”王析止住了赵东阳的话。“你可别犯傻。在天下人看来，他朱温可不是‘不仁’，人家升了你的官，这叫有恩与你。如果你一时忍不住做了傻事，那才叫做忘恩负义。世人骂也骂死你了！到时你能取胜还好，若打个平手。可没人敢帮你！”

    赵东阳被王析浇了一盆凉水，冷静了不少。

    “那我该怎么办？乖乖就范吗？”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你当上节度使，虽然丢了兵权，却也未必都是坏事。细细想来，好处反而不少呢。”

    “有什么好处？”

    “第一个好处，打消了朱温对你的戒心。从此你手中只有数千兵马，再也对他构不成威胁。他也就不会老是盯着你了。你想做什么事，反而更能放开手脚。”

    赵东阳点了点头：“这倒算一个。还有呢？”

    “还有就是，你终于能远离朱温，脱离他的掌控了。从此天高鱼跃，河朔的广阔天地，可以供赵大将军你纵情驰骋了。”

    赵东阳竟被王析说乐了：“还有吗？”

    “有啊！从今往后你就是一方节帅，名义上只听天子的调遣。又肩负着守土之责，不会像现在这样东征西讨，疲于为朱温卖命了。只需到羽翼丰满时，你就可以彻底踢开朱温，自立门户了！怎么样？这三个好处，够不够你臭屁的？”

    “哈哈哈哈！好！”赵东阳腾地站起，将帅印往地上一丢，竟然唱道：“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xue！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王析掩口笑道：“又满口跑些人家听不懂的鬼话，你也别高兴太早了，丁会能不能守得住潞州还两说呢！”

    潞州。

    丁会夺了潞州仅仅三天后，河东军就兵临上党，军于漳河西岸。丁会没有领兵出城迎战，而是大驱上党百姓，昼夜不停加固城防。他已经做好了打算，不论河东军如何搦战，他就是不出战，只是固守待援。他相信，只要守到晋州的官军出击，他就赢了。

    然而出乎丁会的预料，河东军并没有很快跨过漳河攻城。而是分出了一支人马，往南去了。根据探查，统领那支偏师的，就是号称河东第一猛将的李存孝。

    丁会当即判断，李存孝的目标是长平关。显然，李存孝是打算先断了宣武军的归路。

    丁会不由得暗自心惊。此时泽州兵力空虚，如果长平关失守，泽州很可能也要不保。到时候潞州的宣武军就成了陷入敌境的一支孤军，面临着孤立无援，粮馈断绝的境地。丁会叹道，好你个李存孝，这一招阳谋，让我想做缩头乌龟都不能了！

    他留张存敬守城，自领三千骑兵去截击李存孝。李存孝名声在外，派别人去迎战，他不放心。所以只好亲自挂帅。

    丁会想抢在李存孝前面赶到长平关，遂马不停蹄一路疾进。等跑到距离长平关仅有十里左右时，丁会清点了一下人马，身边竟然还只剩下一千五百余骑，接近一半的军士在途中掉队了。丁会不得已，只得下令停止前进，等待后续队伍跟上来。

    此时虽然四处撒出去了哨骑，却没有收到任何回报。丁会完全不知道李存孝此时在什么位置。他寻了一个高处，极目远眺。发现东边是一片谷地，西边则是连绵大山。大路就顺着山与谷地的交界处蜿蜒延伸。宣武军则在路边靠近谷地的一侧临时驻扎休息。

    丁会问乡导官道：“西边叫做什么山？山间可有道路通行？”

    乡导官道：“回禀将军，那是雕黄岭，向西一直延伸到汾水东岸。往来百里都没有什么宽敞的大道。只有些当地人才知晓的羊肠小路，并不适合大军通行。”

    丁会点了点头，稍稍有些放心。看来李存孝只能从自己走过的这条大道过来。不太可能从西面出现。根据路上的车辙和马蹄印子来看，最近应该没有大队的骑兵通过，也就是说，李存孝应该还在后面。丁会当即决定，就地设伏，等着李存孝撞进埋伏圈。

    显然，丁会低估了他的对手。李存孝河东第一猛将之名，绝非好事人的吹捧。潞州虽然已经在宣武军的手中，但城中仍然有不少河东军的眼线。丁会的大军一出城，李存孝那边就收到了消息。他料到丁会不熟悉路径，肯定会走大道。遂决定留下大队人马，只亲领五百骑兵，轻装急进，从雕黄岭抄近道。

    丁会到雕黄岭时，其实就已经在李存孝的监视之下了。李存孝之所以没有立即发起突袭，不过是想等着掉队的宣武军再聚聚，他好来个一网打尽。

    早就埋伏在山间的李存孝看见丁会也将士卒散到路旁埋伏了起来，不由得暗自发笑。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等到宣武军都埋伏好了。李存孝才聚齐了几个牙校，指着宣武军埋伏的密林说道：“他们既然都进了林子，咱就给他来个火攻！准备好柴火，找好风向，天一黑就点火！”

    丁会在林中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大路上有一人一马经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心里越来越没底。这时身边的牙将葛从周也焦虑的说道：“李存孝该不会这么慢吧？如果让他从别的路抢先过去，夺了长平关可就糟了！”

    葛从周的话终于让丁会下了决心。他决定撤回埋伏，先一步赶往长平关。可就在这时，忽然从南面飘来一阵呛人的烟味。紧接着，就见火光四起，漫山遍野都是哭喊声，鬼哭狼嚎，十分惨烈。丁会听得头皮发麻，他马上意识到，是敌人的火攻！

    此时正是盛夏，天干物燥，火借风势，在林中快速蔓延。丁会很快就发现自己也快置身火海了。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敌人在哪都不知道，根本不可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此时只能做一件事，就是逃命！

    丁会原本打算向北逃回上党。无奈黑灯瞎火的，又是在密林深处，不辨东西，不识路径，遂一直跑到天明，才终于寻得一条大路。

    结果上路一看，发现才逃出了七八里远。身后的浓烟还依稀可辨。丁会说了一句“该死”，又继续向北奔逃。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喊杀声，追兵显然就在不远处。而此时丁会的身边，只有不足五百残兵，也已个个是烟熏火燎，彷如黑炭。

    丁会又跑了没多远，终于被河东军赶上。当头一将，正是李存孝。李存孝手持长槊，一马当先，直奔丁会而来。

    当初在河阳时，丁会曾经亲眼见识过李存孝的勇猛，他自知不是对手，不敢迎战，扭头就跑。牙将葛从周见主将遇险，立即挥枪过来拦李存孝。

    岂料李存孝根本视葛从周如无物，双腿猛地一夹胯下坐骑，战马噌地一下窜了出去，转瞬将葛从周甩在了后头。眼看着距离丁会已经仅有几匹马的距离。

    丁会一路狂奔，并不敢回头。但他却隐隐感觉颈后冒凉风，后心窝也发凉，好像李存孝的枪尖就要扎过来一般。他猛地一甩马鞭，想尽可能的提高马速，却不曾想竟然抽了空。这才发现，刚才疲于奔命，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打折了马鞭。丁会心里咯噔一声，心说完了，吾命休矣！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斜下里竟然一跃而出一员骑将。那骑将银盔银甲，骑了一匹黄骠马，也使一杆长槊，兀地就拦在了李存孝与丁会之间。李存孝正在急速追赶之中，猝不及防，差点和那骑将撞上。拼命勒住了马缰，才控制住了战马，停了下来。

    李存孝定睛一看，眼前这人年纪不大，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只是面生得很，像是个无名之辈。他顿时怒从心头起，也不问那人姓名，抬槊就刺。没想到那将挥槊左拦右挡，毫无破绽，竟也是个使马槊的高手。

    转眼十余个回合过去了，两人未分胜负。李存孝心中疑惑，借着一个二马错蹬的机会，一收招式，横槊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那骑将下巴一扬，高声喝道：“宋州李重允在此！你是何人？还不速速下马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