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契必阿大的请求

    与张寻一起回到西平王府，安化公主才说明来意。不出张寻所料，果然朝中出了大事。当今皇上的亲舅舅，恭宪太后的亲弟弟王瑰，竟然在赴任黔南节度使的途中死了。

    据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禀报，国舅爷是行至利州时，所乘舟船倾覆，才落水而死。随行人员近百人，竟无一生还。

    “你是说，圣上认为，这并不是一场意外？”

    安化公主点了点头：“宫中已经盛传，是杨守亮害死了国舅。而幕后指使，正是你的干伯伯杨复恭。”

    “有什么证据吗？”

    “似乎没有。我听到的都是一些传闻。”

    “既然没有证据，杨复恭为何会落嫌疑？他和王瑰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当然。据说，王瑰曾向皇兄请求给他个节度使当当。皇兄问杨复恭的意思，结果你干伯伯以汉代外戚干政为例，反对后族封拜大吏。皇兄便听从了，没有答应王瑰的请求。两个人的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张寻摇摇头：“这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婵很有些意外：“怎地？你还认为你干伯伯是清白的不成？你干伯如今权倾天下，据称有养子六百，俱为天下监军。杨守亮、杨守立、杨守贞、杨守忠、杨守厚，还有你这个杨守宗，俱为藩帅，杨守信也是神策军的玉山军使。李家的天下，已经快变成杨家的了，你还认为这只是欲加之罪？”

    张寻笑道：“好了好了，还没见你这么急过。果然是老李家的人。我也不敢肯定这事是或不是杨复恭做的。只是从常理分析，觉得对于杨复恭来说，谋杀王瑰的收益与风险不成正比而已。杨复恭烦恼王瑰的，不过是时常出入禁中，老是在圣上面前说他的坏话罢了。王瑰既然已经被封为黔南节度使，说是外放也不为过。按理说他对杨复恭的威胁就已经解除了。杨复恭还有什么理由要赶尽杀绝呢？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与王瑰的过节又世人皆知。王瑰要是死了，肯定是杨复恭的嫌疑最大。而谋杀国舅，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杨复恭究竟哪根筋不对，在对手已经不足对他构成威胁的情况下，还要铤而走险犯下大罪呢？”

    李婵听了，觉得隐约有些道理，又觉得也有狡辩之嫌。遂撅嘴道：“本宫来这里，又不是找你来断案的。只是想给你提个醒，最近离你的干伯伯远一点。你若觉得你们杨家稳如磐石，本宫也无话可说，就当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吧！”说罢就要转身离去，却被张寻一把扯住了衣襟。

    “婵儿……”

    “你干什么？”

    “我……”张寻看着眼前婀娜多姿的少女，不禁心生感叹。想当初在摩诃池中初见李婵时，对方还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萝莉。如今，七八个年头过去，李婵在张寻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了从女孩到少女的蜕变。可一双清澈的大眸子已经不见，如今的一汪秋水中满是哀怨。这种变化，也许都是拜张寻所赐。张寻竟忽然有种心痛的感觉。

    “孩子们……确实缺一个九mama。我想……你就别回余州了。”

    一瞬间，李婵的双眼中仿佛划过了什么。然而顷刻，就又黯淡了下去。

    “你能忘得了她吗？”

    “我……”想起生死不知的裴七娘，张寻又是心如刀剜。

    张寻想说能忘，却心痛得说不出口。可要说不能忘，又留不住李婵。他真的不希望一个花季少女，为了他而虚度最好的年华。何况又是如此惹人怜爱的可人。

    “我只求你留在邓州，帮我一段时间。可以吗？你也看到了，这些孩子们有多可爱。他们的父母信任我，把他们的成长和教育都委托给了我，我可不能辜负了他们啊。据教育专家讲，孩子的健康成长，离不开父亲的角色，也离不开母亲的角色。无论少了哪个，都会对孩子的成长产生不利的影响。所以……婵儿，我真的很需要你。”

    “不要净说这些怪话，本宫听不懂。你只告诉我，让我住在哪。看看本宫能否满意。”

    张寻一听，大笑道：“这么说你是答应我喽？！”

    “哼，臭美吧你！本宫还得好好考虑考虑呢！”

    李婵肯留下，让张寻的心情轻松了许多。见面的次数变得多了，张寻也能明显的感觉到，李婵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似乎慢慢又能找到当初在成都时的那个无邪少女的感觉了。

    虽然向儿对这个突然到来的“九mama”还有些许抵触，但是李婵似乎天生就有一种魔力，可以赢得小孩子们的喜欢。没用上多久，九mama在蒙童院的地位，就渐有赶超九爸爸的架势了。张寻相信，李婵和向儿之间的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将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这一日，张寻忽然接到了从江陵传来的战报，贺齐成功攻破了荆南的首府江陵城。生擒了归州刺史郭禹，以及郭禹的亲信大将赵武、许存等人。

    原来，贺齐自从在江夏击败了武昌军的水师，不但获得了武昌军提供的大批物资，还胁迫了十艘武昌军的斗舰与他一齐进攻江陵。大军途经岳州时，贺齐又如法炮制，狠敲了岳州刺史邓进思一笔竹杠。

    得了江夏和岳州两处的人力物力之后，贺齐的水师实力爆棚，抵达江陵后，仅一日，便消灭了归州水军。又三日，便在冯凭、马彪等人的配合之下，攻破了水城江陵。生擒了归州大将许存。

    城破之时，归州刺史郭禹乘小舟，侥幸从水门逃脱。然而在回归州的路上，却迎面撞上了早已袭破了归州的夔州刺史契必阿大的水师。郭禹走投无路，只得投降。忠义军遂平定了荆南全境，获得了归、峡、荆、复四州之地。

    得知了荆南之战的全部经过，张寻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手下取得大功，又平定了一个藩镇。忧得是，在这一战中，有些手下已经显现出了不听节制，擅自主张的趋势。虽然还只是小小的苗头，也没有酿成什么大祸。但这已经足够让张寻感到担忧。

    合上贺齐的战报，张寻对身边的施惊墨说道：“贺齐请我早日确定荆南节度使的人选，以安抚荆南士心。这个人选，你怎么看？”

    “若论功行赏，贺齐就是最佳人选。只不过……”施惊墨说了个半截话，停顿了下来。

    “不过什么？”

    “只不过贺齐年纪太轻，又未有家室。若是忽然位列封疆，对于他来说，倒未必是件好事。”

    张寻点了点头。施惊墨又道：“但若不以贺齐为荆南节度，又恐寒了贺齐的心。年轻人毕竟心高气傲。若功劳不得认可，恐怕就会生出别的想法。”

    “你不用给我分析这个，我只问你的意见。”施惊墨说话两头堵，张寻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这……”施惊墨显得有些为难，但在张寻的威压之下，最终还是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不若以夔州刺史契必阿大为荆南节度。至于贺齐，可以擢为忠义军诸军都指挥使。使其统领全军。”

    “就按你说的办吧。”

    龙纪元年四月，新任荆南留后使契必阿大，亲自押送前归州刺史郭禹，及郭禹一家老小两百余口，到了邓州。张寻亲自在邓州南门外十里处迎接。

    这是契必阿大与张寻在中和三年一别之后，时隔六年后再次相见。契必阿大还是满脸虬髯，只是虬髯已经花白。还是身材魁梧，只是腰已经不如当初挺拔，肚腩也鼓了很多。

    契必阿大离老远就下了马，一路小跑，奔向张寻。一直跑到张寻的跟前，作势就要跪倒。张寻却向前猛迎了一步，将阿大拦住。两人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契必阿大竟然哭了：“九哥！九哥！真想不到，俺阿大这辈子，还有机会再见着您！”

    张寻却笑了：“阿大你这叫什么话，怎么会没有机会呢。这不就见着了嘛，快！快跟我进城！”

    西平王府中，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席间，契必阿大拉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童，指着张寻说道：“大郎，还不快叫九爸爸！”

    那小童也伶俐，立即拜倒，口中说道：“契必归心，见过九爸爸！”

    张寻脸上乐开了花，没想到契必阿大的儿子都这么大了。想当年在马山口初次相遇时，契必阿大还是一个大龄光棍呢。

    “契必归心，这个名字取得好啊！快快起来吧！”

    契必阿大说道：“九哥，阿大有一事相求！”

    “有什么事就说，跟我不必拘谨。”

    “阿大早在夔州时，就听说邓州有一处蒙童院。蒙童到了这里，都能大开眼界，学到全天下最高深的学问。所以阿大想，这次就把大郎留在邓州了。希望九哥能允许大郎入住蒙童院。”

    “哈哈哈！这当然没问题！只是，江陵与邓州相距数百里，你可舍得吗？”

    “九哥哪儿的话？为了大郎能成才，有何舍不得的！”

    “好！那九哥就答应你！”

    契必阿大一听，喜上眉梢，立即拉着契必归心道：“还不快叫大宗师！”

    小童再拜道：“大宗师！”

    “好好好！”张寻一边抚掌大笑，一边走到孩子跟前，拉着小手，让其坐在自己的身边。见儿子获得如此殊荣，契必阿大简直乐得合不拢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