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故技重演

    “你就是李重允？”

    赵东阳没想到李重允还活着。他早就听李唐宾说起过这个名字，知道是尚让帐下的一员猛将。李唐宾私下曾说过，对于当日没能救出尚让，他深感愧疚。在李唐宾的叙述中，没能和他一起逃出来的李重允，大概与尚让一起惨遭毒手了。

    李重允一愣，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唐军中这么出名。

    “我是曾经的同州朱防御手下的赵东阳。李唐宾是我的结拜兄弟。不过现在，我是大唐的宋州刺史。”

    李重允这才恍然大悟。赵东阳的名字他虽然没听说过，但李唐宾他可熟得很。

    “原来是赵将军，这样说来，当年高陵一役，咱们还在尚太尉的麾下并肩战斗过呢！”李重允很高兴能够见到故人。虽然已经决心投唐，但对于当初大齐的荣光，难免有所怀恋。“对了，李踏白还活着吗？”

    “恩。如今和我一起在宣武节度使朱公帐下效力。世界还真是小啊。”赵东阳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得遇良将的欣喜，让他暂时忘记了李思安的莽撞行事。

    “壮士如今在何人麾下效力？又缘何到此？”

    李重允是个直肠子，见赵东阳是故人，就没有藏着掖着，随口应道：“我要往邓州去投忠义军。”

    赵东阳听了颇感意外。这李重允怎么会和张寻扯上关系呢？在他的刨根问底之下，李重允将当日的事详细说了出来。从他抢了尚让的头狂奔，一直说到张寻将他放归，准他回乡安葬族叔。说他是为了报答张寻的恩情才去邓州。

    赵东阳听了，略感失落之余，也不禁佩服张寻拉拢人心的手段。没想到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宋州与邓州又是千里之隔，沿途又有巢军肆虐，李重允依然对张寻忠心耿耿。

    赵东阳试探了几句，劝李重允留在天宋军中。结果对方的意志非常坚定。赵东阳遂决定不再勉强，送了一些粮食给李重允，就要放其离去。

    没想到李重允却道：“我想帮将军拿下柘城再走。”

    “为何？”赵东阳很意外。

    “重允受了李思安将军的救命之恩。却坏了将军的事，打草惊蛇，让李将军受伤又获罪。如果不能帮忙拿下柘城，重允走得不安心。”

    真是个忠义的好汉子！赵东阳暗叹道。

    ……

    李重允虽然主动留下来帮助赵东阳。但更多的只是一番心意，实际助益并不大。毕竟他们一行只有三十多个人。

    对于如何取柘城，赵东阳一筹莫展。眼下天宋军已经暴露，偷袭已不可能，仅凭这一千人，很难攻破有两千守军的柘城。

    天宋军在柘城西北五十里处的汴河边扎营。一连住了三日，除了派出小股骑兵探查柘城周边的情报之外，没有任何军事行动。

    眼看着粮食所剩不多，为了节省粮食，赵东阳发动手下到汴河里摸鱼。他自己，也脱得只剩下一条短裤，弯腰在河中摸索着。

    “不好了！”直属警卫连长刘知俊忽然喊道：“团长！你快来看看吧！”

    赵东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把刚刚到手的鱼向岸上一扔，就几步跃上了岸。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刘知俊压低声音道：“王参军正在收拾东西，看起来像是要走。”

    “走？她一个女人家，能往哪走？”军中只有少数几人知道王析是女扮男装。刘知俊就是其中之一。

    “我也不知道。您自己去问她吧。”

    赵东阳到了中军帐，看到王析已经收拾好了个人物品，正在往身上背包袱呢。他连忙过去一把将包袱夺下，作色道：“王参军！擅自脱离军队，你可知该当何罪？”

    王析的脸色倒很镇定，她反问道：“赵大团长还记得我王析是个参军？”

    赵东阳一听，知道王析并不是想走，只是在闹脾气了。估计是觉得在军中没有受到重视。他缓了脸色，笑道：“王参军这话是什么意思呀。您可是我天宋军中唯一的参军啊。”

    “那你可曾与我商议过一件事？向我问过一条计策？”

    赵东阳有些忍俊不禁。他当然没有任何事咨询过王析。当初让王析做参军，不过是得意时的一时冲动，实际在他心里，并未觉得王析会在军事上对他有什么帮助。

    不过，王析既然闹了这么一出，想是有计策要献。只不过由于女人那独特的自尊心在作祟，所以才会采取这样的方式引他关注。也罢，就听听你有什么办法。如果办法太蠢，就权当笑料吧。

    “王参军不要心急嘛。我正有事要请教。如今我想取柘城，无奈手中兵少，请问该怎么办呢？”

    王析显然早就准备好了答案，抿嘴一笑，说道：“赵团长没听过‘刘兰成取北海’的故事吗？当时他的手下，可是只有区区一百五十人喔！”

    王析说完，赵东阳愣在了那里。原来他的真没听说过这个典故。他与张寻不同，几乎没怎么读过史书。对于晚唐的一些重要人物和事件，他都是听张寻讲述的。不过，任他如何回忆，也记不起张寻曾经提过刘兰成这个名字。

    “我确实没听过。刘兰成是哪个节度使手下的大将？”

    赵东阳此言一出，王析笑弯了腰。

    “咯咯咯！可笑死人了！那刘兰成，乃是高祖武德年间的人物，那个时候，天下还没有节度使呢！”

    赵东阳还没被女人如此笑话过，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于是闷声不说话。王析笑了一会，才将刘兰成当年如何仅用150人，就夺取了北海郡的经过，讲了出来。

    赵东阳边听边点头，最后拍手道：“的确是个好计。不过，万一巢贼中也有人听说过这个故事怎么办？”

    王析揶揄道：“连您都没听说过，那些出身草莽的反贼能听过吗？”言外之意，当今天下，像我王析这样博文广志之人，也没几个。

    赵东阳摇头苦笑：“那就试试吧！”

    第二天，赵东阳只带着李思安的人字营，和熟悉路径的李重允等三十余人，向着柘城而去。

    距离柘城还有二十里时，赵东阳留下了一队三十人，命这些人大量收割干草，堆积上百个干草垛。备好引火之物，在草垛旁守候。

    赵东阳带着剩下的三百人继续前进，距离柘城十里的时候，又留了一队三十人，将三十面旌旗留给这队人，让他们每人手里都扛着一面，分散开来擎旗。

    距离柘城仅有四五里的时候，路过了一个险要的地方，路旁恰有一片密林，赵东阳留了王檀的一个连队一百人，埋伏在林子里。

    最后，赵东阳带着剩下的一百七十余人直抵柘城外一里许。此时，天已经蒙蒙黑了。赵东阳命众人养精蓄锐，以待天明。

    翌日清晨，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柘城的城门很早就打开了，不断有人从城内出来，到外面放牧樵采。

    赵东阳心说真是天助我也，当即带着李重允和他手下的那三十多人，直抵柘城北门。守城的巢军中，恰好有那日逃回来的，认出了李重允。知道定是唐军的大队人马来了。立即敲响了报警的鼓声。

    远在二十里外的那一队人，隐约听见柘城方向传来阵阵鼓声，立即点燃了所有的干草堆。一时间烟尘四起。

    柘城这边，由于城门仓促关闭，将大批牲畜和外出樵采的人员留在了城外。李思安带着另外一百四十余人杀了出来，开始抄掠牲畜，抓捕樵采的民夫。不一会的工夫，就抓了数百头牛羊，民夫近百人。李思安见抄得差不多了，遂带着战利品大摇大摆的走了。

    城头的守军眼睁睁看着牲口被唐军掠走，却不敢出城追赶。因为远处烟尘四起，像是有大股伏兵。且敌将敢以区区三十余人堵住城门，显然是诱敌之计，有恃无恐。

    赵东阳见李思安他们已经走远了，遂下令撤退。三十余人不紧不慢的缓缓后退。

    柘城城头，一个三十多岁，满脸虬髯的武将抚着胡须，观察着城下唐军的举动。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叫一声：“大胆汴贼！欺我牛礼孤陋寡闻乎？速速点齐兵马，随我去把牲畜夺回来！”

    原来，这柘城守将牛礼，正是青州人。青州，即当年刘兰成袭破的北海郡。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但刘兰成当年的壮举，在青州还是广为流传。牛礼儿时就曾听长辈们详细的说过刘兰成取北海的经过。他万万没想到，今天发生在他眼前的事情，竟然和故事里说的一模一样。唐军竟然把这么老掉牙的计策用在了他的头上，简直就是对他的莫大羞辱，他当时就怒火中烧，亲领一千人去追赶唐军。

    赵东阳一看城门开了，叫了一声不好，赶紧带着李重允等人一路向西北狂奔。

    牛礼看见原本还慢慢悠悠的唐军忽然仓皇跑开了，心里得意。果然被我猜中了！唐军看来并没有多少人马！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他大声喊道：“儿郎们！给我追！前面最多有三百人，今天一个都不许跑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