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杨复光露布献捷

    公元882年，唐中和二年12月，黄巢开始做撤出长安的准备。比历史上提早了三个月。

    张寻可以自豪的说，他以一己之力，将历史的车轮，向前推快了那么一点点。

    哦不，李暮也帮着推了一把。

    至于赵东阳，哼，这小子没拖慢历史进程就不错了。

    而且，历史的轨迹也发生了一点偏移。沙陀人李克用，终于没有接到大唐征召他入关平叛的诏书。张寻不厚道的一阵暗爽。呵呵，李克用啊李克用，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塞外做你的乱臣贼子吧。别看你姓李，没了剿灭黄巢的功劳，以你沙陀族的身份，你是登不上历史主舞台的。撑死了，你就是另一个耶律阿保机。

    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今年刚满十岁。35年后，大辽国才建立。这个时候，正是契丹人勃兴之际，他们还没有实力欺负中原王朝。

    张寻心想，李克用是一只猛虎，闲下来就要咬人。一定不能让他有机会南下祸乱中原。最好，能把他的目光引向北方辽阔的草原。如果沙陀人和契丹人能来个“民族融合”，那可真带劲儿。张寻闲暇时，已经在思索如何布局北疆了。

    不过他并没有太多闲暇的时间。他这几日都在紧锣密鼓的收拾行装。看上去，像是要带着一万六千邓唐军离开泾阳。

    张寻的举动，又让杨复光看不懂了。不过没等他找张寻，张寻却先找杨复光了。

    “都监，我是来向您辞行的。”

    张寻此言一出，惊得杨复光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觅仙这是何意？长安城破指日可待，如今正在用人之际，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回邓州。”

    “胡扯！胡扯胡扯胡扯……！”杨复光被气得连说了十几个胡扯。“说好的收复长安呢？这不是你的梦想吗？怎么长安已经唾手可得，你却要打退堂鼓了？”

    没等张寻接茬，杨复光又道：“咱家知道最近邓州出了一点乱子。但不是已经平息了吗？你难道这点风浪都经受不起吗？即便邓唐二州都丢了，只要你破了长安，别说两个州，就是三个、四个州，朝廷也能封给你呀！”

    “都监，这可是您说的，许给了我四个州。”张寻一脸坏笑的说。

    杨复光一看张寻这幅表情，知道又着了这小子的道儿了。气得一拍巴掌：“兔崽子！快说！你究竟打算干什么！”

    “都监，我真要回邓州。”

    “回去干什么？”

    “我不敢说。”

    “什么？还有你张寻不敢说的话？”

    “我怕您又说我能未卜先知。”

    杨复光听出张寻话里有话，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说道：“你说吧。又预见到什么了。”

    “黄巢很有可能放弃长安，从蓝田遁入商山。”

    杨复光想了想，道：“你这也不算未卜先知。如今华州已经被王重荣收复。黄巢想从潼关跑也不可能了。他又不可能入川，可不就剩下东出商洛这一条路了么。但是，此时长安城中尚有七八万众，你觉得黄巢真的舍得走？离了长安，他可就从大齐皇帝，又变成流寇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杨复光对黄巢的心理分析，也有一定道理。只不过，黄巢的确是个拿得起放的下的汉子。

    历史上的黄巢，情况还远没有现在这样惨。华州被李克用攻陷时，长安城中仍有十五万众。但自知难以久持，他果断放弃了长安，声称要出潼关奔徐州，结果却偷偷从蓝田道溜走，进了商山。之后大军东出商洛，一路打到中原腹地，又坚持战斗了一年零两个月，才最终败亡。

    张寻是想要趁着黄巢还没离开长安，赶到黄巢的前面去堵路。如果他不先行一步，等到长安城破再去追黄巢，恐怕就只能跟在黄巢的屁股后面收拾残局了。

    一旦放走黄巢，中原将再次遭受兵乱不说，最关键的是，黄巢出了商山，前面就是邓州。这可是张寻的老巢啊。如果让数万贼军蹂躏一番，即便张寻能守住邓州，他好不容易攒下的这点瓶瓶罐罐也都得砸烂，怕是会一夜回到解放前。

    如果真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那可真是虽胜尤败。因此，张寻必须要把黄巢堵死在关中。哪怕自己错过收复长安一战。

    “黄巢就是以流寇战术得的天下，他的想法不能以常人度之。”

    见张寻如此说，杨复光也没有什么理由反对。各地的粮食也陆陆续续送来了。唐军即刻就能恢复战力，缺少一支邓唐军，他手上也有足够的兵力收复长安。只是，他替张寻觉得可惜。

    “咱家说句心里话，这半年来，你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整个战局。如今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你真甘心与收复神京的头功失之交臂吗？”

    “当然不甘心。”

    “那你还要亲自去拦黄巢？为何不派一支偏师过去？”

    “俗话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再者，黄巢手中还有数万人。派谁去拦，我都不放心啊！”

    “唉！觅仙果然一心报国。老夫恨不能每天在皇上耳边念叨你呀！只要皇上多多重用像你这样的忠臣，大唐何愁不兴？”

    “其实，我也未必会错过收复长安的首功。”

    “此话怎讲？”

    张寻坏笑道：“这就看都监的捷报要怎么写了！”

    杨复光抚掌大笑：“你个滑头！不过，老夫甘愿帮你作这个弊！”

    ……

    自从黄巢五陵原一败，原本观望状态的诸路藩镇军全都认清了当前的形势。无不领兵奋进，恐落人后。就连早就跑回老家去的朱玫，都再度领兵助战。

    中和二年腊月中，唐军终于补充好了粮草。天下兵马都监杨复光一声号令，唐军吹响了收复长安的号角！

    杨复光领忠武军、黄头军、泾原军共计五万，从中渭桥南渡，直击长安大明宫。

    齐克俭、李昌言汇合朱玫，三镇军共计三万余人，从咸阳桥渡渭，进攻长安西北角的光化门。

    都统王铎领三万两川、兴元军进至沣河西，从西面威胁长安。

    定难军节度使拓跋思恭、保大节度使东方逵、保塞军节度使李孝恭率三镇军从东渭桥渡河，汇合了华州方向过来的河中、义武、河阳等军，兵临灞桥。

    十五万唐军，从四个方向，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始进攻长安！

    长安城中，一片鸡飞狗跳。

    虽然黄巢已经早早做好了弃城的准备，但他手下的八万齐军，还有很多人没有做好战败的思想准备。没错，在很多齐军看来，丢了长安，大齐就彻底失败了。他们可没有黄巢那种敢于转战千里的勇气与毅力。

    负责防守长安城延兴门的霍存，原本手下还有两千人。等他将队伍开到延兴门，再一清点，竟然已经少了三成。

    霍存明白，这些人一定是在行军途中，窜入百姓家中了。他们大多是黄巢在长安拉的壮丁，因此不愿为大齐殉葬。

    霍存没有派人去搜捕逃兵，也没有说什么勉励手下的话。此时此刻，像他这样的中下层军官，只有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从早到晚，整整一天，四周的喊杀声和砲声都没有断过。但延兴门没有战事。这边甚至连一个唐兵也看不见。

    不过，这却是霍存这辈子最难熬的一天。眼睁睁的看着失败向你走来，你却只能干瞪眼，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感觉，简直比死都难受。

    入夜，最先传来光化门失守的消息。紧接着，大明宫的光泰门也失守了。然后是通化门、延平门，然后，霍存终于接到了撤退的命令。命令中甚至没有集结的地点，只命他立即打开延兴门，就地突围，目标是东南方的蓝田县。

    霍存依照命令打开了延兴门，却没有出城。他对手下说：“你们只管走吧，我不走了。”

    手下一千多人，没有人问为什么，只是默默的出了城。霍存看见，出城的士兵四散而去，没有几个人是朝着东南方向走的。

    最后霍存身边还剩下一百多亲兵不舍离去。虽然他们不知道霍存是想要降唐，还是要作战到底，还是选择了留下。

    “好兄弟！你们既然留下了，就陪我去做一件事。”

    此时的长安城中，乱哄哄到处都是兵。人数或者数千，或几百，南来北往，左冲右突，往哪个方向去的都有。互相之间谁也不问对方要去哪里，只自顾自的赶路。

    霍存领着这一百多人，穿越了大半个长安城，躲避过大股撤退的齐军，冒着撞上已经攻入城中的唐军的风险，终于抵达了长安城南的安乐坊。

    此时坊门已经紧闭。门内有十几个坊丁在守夜。霍存没有选择硬闯，而是轻叩坊门，说道：“通知周坊令，就说霍将军来了。”

    不一会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出来，将坊门打开，劈头就问：“王师败了？”

    “败了。”

    “那以后我们又是唐人了？”

    “嗯。赵夫人母子可平安？”

    “平安，平安，此刻娃娃已经睡下了。呵呵，这个时候，怕是只有这懵懂孩童，还能睡得着吧！”

    ……

    清晨，一队快马向山南疾驰。当头一匹骏马上，骑手高举一面大旗。旗子迎风飘扬，上面写满了文字，离老远就能看见。

    这面旗子叫做露布，专为一路传递捷报之用。露布上写的是：

    天下兵马都监杨复光露布献捷于行在，陈破贼事状曰：

    顷者妖兴雾市，盗啸丛祠，而岳牧诸侯，备盗不谨。谓大同之运，常可容jian；谓无事之秋，纵其长恶。贼首黄巢，因得充盈窟xue，蔓延萑蒲，驱我蒸黎，徇其凶逆……万方共怒，十道齐攻，伏九庙之威灵，殄积年之凶丑。

    邓唐防御使张寻神传将略，天付忠贞，机谋与统御皆优，臣节共本心相称。省天时之机，察地理之要，破贼无非整师，逆战必擒贼酋，策出无方，思入神契。可谓雄才，不啻神将。自统本军北上，与臣同力前驱，虽在寝餐，不忘寇孽。

    河中节度使王重荣神资壮烈，天付机谋，誓立功名，志安家国。至于屯田待敌，率士当冲，收百姓十万余家，降贼党三万余众。法当持重，功遂晚成，久稽原野之刑，未快雷霆之怒。自收同、华，逼近京师，夕烽高照于国门，游骑俯临于灞岸。既知四隅断绝，百计奔冲，如穷鸟触笼，似飞蛾赴烛。

    今月十六日，遣衙队前锋杨守亮、河中骑将白志迁、横野军使满存、蹑云都将丁行存、朝邑镇将康师贞、忠武黄头军使庞从、李鋋等三十都，随臣自光泰门先入京师，力摧凶寇。又遣奉天将齐轩、宋文通，河中将刘让、王环、冀君武、孙珙，郑滑将韩从威，荆南将申屠琮，沧州将贾滔，易定将张仲庆，寿州将张行方，天德将顾彦朗，左神策弩手甄君楚、公孙佐，蹑云都将高周彝，忠顺都将赵东阳，绛州监军毛宣伯、聂弘裕等七十都继进。贼尚为坚阵，来抗官军。邓唐张寻率励骁雄，整齐金革，叫噪而声将动瓦，喑呜而气欲吞沙，宽列戈矛，密张罗网。于是麾军背击，分骑横冲，日明而剑跃飞轮，风急而旗开走电。使贼如浪，便可塞流；使贼如山，亦须折角。蹂践则横尸入地，腾凌则积血成尘，不烦即墨之牛，若驾昆阳之象。杨守亮等齐驱直入，合势夹攻，从卯至申，群凶大溃。自望春宫前蹙杀，至升阳殿下攻围，戈不滥挥，矢无虚发。其贼一时奔走，南入商山，徒延漏刃之生，伫作饮头之器。

    自收平京阙，二面皆立大功，若破敌摧凶，张寻实居其首。其余将佐，同效驱驰。兼臣所部领万余人，数岁栉风沐雨。既兹平荡，并录以闻。

    （本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