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围攻咸阳

    节度使李孝昌一病故，保大军就乱了。李孝昌的弟弟，行军司马李孝恭占据了延州。保大军留后东方逵占据鄜州和坊州，二人都自称是李孝昌的合法继承者，互相派兵攻伐，使保大军陷入分裂。

    因褚良是保大军镇将，杨复光特意召见褚良，询问李孝恭和东方逵谁能占上风。褚良给出的答案是，两人半斤八两，谁胜出都不奇怪。杨复光于是心生调停之意。

    张寻对此颇为反对，保大军的安定不是他所关心的，当务之急是追击尚让。可在杨复光看来，自己身为诸道行营都都监，如果在保大军的地盘上，都不能阻止保大军的内乱，实在是失职，将为天下人所耻笑。

    张寻拗不过杨复光，只得自领邓州军去追尚让。杨复光和忠武军则北上鄜州，去插手保大军的内乱。

    因为这件事的耽搁，张寻直追到嵯峨山的脚下，才赶上尚让。但尚让已经汇合了米实的七千人，兵力大增。张寻手中兵少，不敢贸然开战。

    尚让虽然稍稍恢复了一点元气，但军粮所剩无多，也无战心，徐徐退往长安。

    张寻一直与尚让军保持着二十里左右的距离，一路尾随。直把尚让“送”过渭河南岸，才止住了追击。他这一路收复了三原、泾阳等县。

    在三原，他解救了孤军坚守三原半个多月的邠宁偏将王行瑜。此时他们已经得到消息，邠宁节度使朱玫果然是福大命大之人，竟然没死，领着一千多残军退回奉天了。王行瑜得救后，也去奉天投奔旧主。

    在泾阳，张寻竟然遇到了一个老朋友。他的结拜大哥张钧。

    原来张钧投降之后，尚让就让他守泾阳。尚让退得仓促，虽然下令让张钧放弃泾阳退回长安，张钧却并未听从。张寻大军一到，他就又投了回去。

    张寻不仅没有为难张钧，反倒谢他买的羊皮袄。

    听张寻叙述完整个宜君寨之战的过程，张钧像听神话故事一样，已然呆了。此时泾阳还十分炎热，他根本无法想象宜君寨竟然冷得冻死人！张钧即便再笨，也觉得整件事透着蹊跷，特别是张寻的行为，更是神秘莫测。回忆当初忽然找他采购三万件羊皮袄，这种反常的举动，就仿佛对这场大雪早有预料一般！

    张钧此时，已经隐隐觉得这个小老弟不是凡人了。虽然他是节度使，张寻不过是个州刺史，他却生出了要抱张寻大腿的心思。为了好好表现一番，他主动说道：“贼军遭此一败，士气大受挫折！我军何不一鼓作气，光复长安？只要老弟一声令下，哥哥愿做先锋！”

    张寻笑道：“你当长安十五万大军是纸糊的？决战的时机还远未成熟呢！”

    张钧挠挠脑袋：“那接下来应该如何？”

    “接下来，就看咸阳方面有没有捷报传来了！”

    渭河西岸，咸阳城。

    五千黄头军屯城南。六千奉天军屯城西。八千凤翔军屯城北。三路唐军网开一面，想逼咸阳守军弃城东渡。

    然而守将王璠却不傻。他早就看出唐军是佯攻。三面唐军只是距城五六里下寨，深沟高垒做长期围困状，却围了半个多月，都没攻过一次城。王璠多次派兵出城逆战，唐军只是虚晃一枪就退走。等到王璠入城，就又贴了上来。

    久而久之王璠也就习惯了。慢慢放人出去樵采。唐军见了，竟也不来攻击。到后来，双方军士在咸阳城外见了，竟还互相起哄，甚至打招呼。更有甚者，竟然互通有无，向唐军买饼。因长安城中粮食昂贵，长安周边很多百姓都弃了家业不管，冒险来长安周边以贩饼为生。竟有至于巨富者。唐军中有经商头脑的，也有样学样。

    对于这些出格的举动，王璠不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不让齐军出击。他想的是，既然唐军无意真心攻城，他就要麻痹唐军。直到对方以为他不会对唐军不利，再出其不意，消灭唐军。

    实际上，城外的唐军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一支像是辎重队模样的唐军，忽然出现在了咸阳城西。全军约两千人左右，却押运了一百余辆大车。领队的，是兴平镇守使黑齿暖男。

    奉天马军都将齐轩早领一军前来接应。在他身边的，是邓州踏白将白有庆。这半个月来，白有庆一直在协助搜集咸阳守军的情报。

    白有庆介绍齐轩给黑齿认识。英雄惜英雄，两个少年将军相谈甚欢。齐轩指着盖着苫布的辎重车问：“黑齿将军，车上究竟是什么样的攻城利器？老白早就吹得天花乱坠，吊人胃口。能否掀开苫布让我开开眼界？”

    黑齿暖男笑道：“齐兄尽管看！”

    齐轩来到一辆车边，掀开苫布一看，却是一头雾水。怎么车上只是一堆长长短短的木头棍子？

    “这些是什么？”

    黑齿暖男刚要揭晓谜底，白有庆却抢白道：“这你都看不出来？这是烧火柴呀！明日看我们如何烧塌了咸阳城！”黑齿暖男听了哈哈大笑，齐轩更晕了。在咸阳城下堆柴火，就能烧塌城墙？

    黑齿暖男一到唐军大营，就参加了一场军事会议。主题是商讨明日攻咸阳。齐克俭、李昌言、巩咸三个统帅都在。最后商定，由奉天军主攻，凤翔军和黄头军配合。

    其中，主攻的任务，落在了黑齿暖男、齐轩和宋文通三员小将的身上。这三人头一次配合作战，齐克俭不放心，会后又单独留下三人，反复推敲每一个战术细节。

    四个人一直讨论到二更将了，黑齿暖男终于熬不住了，对齐克俭道：“齐帅，今夜我军还有很多事要准备，现在不去，恐怕来不及了。”齐克俭一拍脑袋，自己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赶紧宣布散会。

    黑齿暖男回到营中，立即升起火把，连夜开工，整个营地叮叮当当忙了一整晚。到天快亮了，才恢复平静。

    齐轩早已集合了奉天马军，在咸阳城外布阵。他望向咸阳城的方向，城中一片鼓角争鸣，想是已经察觉了唐军的异动。数千人攻城，想要做到攻其不备，谈何容易？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隆隆巨响。回头一看，兴平军竟然推着一百辆巨大的抛车，缓缓向阵前移动。隆隆巨响，正是抛车的车轮滚动时发出的声音。

    一夜之间出现一百辆抛车，难道就是昨日自己看到的那一车车的木头组装而成？

    齐轩猜得没错，这就是李暮的发明创造——拼装式配重抛石机。可拆卸的结构，让抛车的战场机动能力大大提升。传统的抛车，一般无法做远距离移动，笨重的结构使其行动缓慢。这种拼装式抛石机，却能像普通辎重一样，随军而行。走到哪打到哪。

    这一百辆抛车，其实都是都统王铎的“作品”。只不过，他还以为给张寻打造的是挖掘机呢。张寻是五月份的时候让王铎帮忙建造，如今终于造好，很快就被运到了咸阳前线。

    如果是人力抛车，一百辆需要至少三千人cao纵。李暮设计的这种配重式抛石机，只需要一千人cao纵。大大节省了人力。

    在咸阳守军惊恐的目光注视下，黑齿暖男直接把抛车移动到了距离咸阳城墙只有两百步左右的距离上。就位之后，一千炮手位于抛车后面，负责施放。一千人护军站在抛车前面，负责保护。

    咸阳城头不断有弓矢射下，但对抛车根本构不成杀伤力。炮手们在大盾的保护下，可以十分安全的cao作施射。

    黑齿暖男立即指挥了一次齐射。百发石弹呼啸着向咸阳城头飞去。可大部分炮弹都砸在了咸阳城墙上。没有伤到一人。齐军城头传来一阵哄笑。

    黑齿暖男嗤笑一声。让你们笑，一会有你们哭的！

    这第一轮齐射叫做“试炮”，只是为了校准。炮手们根据这次的着弹点。重新校准了抛车的位置，又打了一轮。这一轮石弹，有百分之七十以上都命中了咸阳城头。守军一片鬼哭狼嚎。

    两轮之后，黑齿暖男就暂停了攻击。只听唐军阵中一阵鼓响。两千步军扛着云梯和浮桥，向咸阳城攻了过去。统领这支攻城部队的，是奉天镇将宋文通。

    攻城部队刚刚进入守军的射程范围，黑齿暖男就一声令下，百炮齐发。城头上正要放箭的弓手躲闪不及，数十人被砸成了rou饼。咸阳城头一瞬间出现了一处火力真空。

    宋文通就指挥着手下，朝着这个火力真空地带攻了过去。

    这不是守军第一次面对抛车的攻击。虽然伤亡很大，但很快就从别的位置补充了数十个弓弩手过来。然而又是一轮抛车齐射，刚刚补位过来的齐军又伤亡过半。

    几轮轰击下来，已经没有齐军敢过来补位了。唐军趁这个间隙，架好浮桥，越过护城河，直抵咸阳城下。这一路都未付出太大的伤亡。

    站在城楼上指挥作战的王璠见到这个情况，大惊失色！这到底是什么砲？

    多年的战争生涯，王璠没少见识过抛车。因此当唐军把一百辆抛车拉到咸阳城下时，他并不害怕。抛车这种武器，动静虽然大，实际战果却并没有那么吓人。因为命中率并不高。几十人同时扯动炮稍，力量总会不均。即便最训练有素的砲手，持续发炮的命中率也仅在30%左右。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炮手力量的消耗，抛车会越打越不准。

    但唐军这一百辆究竟是什么东西？命中率竟然超过了70%！也就是说，每轮齐射，都有七十个以上的石弹落在咸阳城头。且每轮都是如此！到现在为止已经射了十多轮了，命中率竟然没有丝毫下降！反而有越打越准的趋势！

    王璠意识到，唐军这回动用的抛车，不同于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种。唐军有如此神器助阵，这咸阳城，怕是难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