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郑畋的秘密

    张寻随郑畋进了船舱，发现舱中端坐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人。大概就是嗣虢王李约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唐朝宗室。还在想着该如何施礼，却发现郑畋根本没有要把他介绍给李约的意思。甚至都没提郑绍余是他的孙儿。

    李约见他们进来，也面无表情，仿佛没看见一般。张寻明白了，看来郑李二人这次画舫中聚会，未必希望外人知晓。

    这时郑畋用训斥孙儿的口气说道：“一会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许说话。”郑绍余点头表示明白。

    张寻忽然发现，画舫的周围渐渐没有了别的游船。他们正在接近摩诃池的南岸。

    南岸毗邻皇宫，有水道与禁河相通，画舫驶向那个方向，难道是要去大内！？

    张寻满腹狐疑，心中又有一点小激动。今晚这事，怎么看都像是无意中撞见了一桩秘事。真没想到自诩清流的郑相公也会有这样秘密的举动，他“无意”中撞见了，究竟是吉是凶呢？如果真是不该自己看见的事情，郑老头不会要杀人灭口吧？他有点后悔没有让契必鸿跟来了。

    不过，画舫根本没有驶入大内，而是在禁河水道前的闸口处停下了。

    这时郑畋看看李约，李约点了点头。二人携手走出了舱外。郑绍余也要跟着出去，却被郑畋一个眼神止在了舱内。

    “什么情况？”张寻小声问。

    郑绍余摇了摇头，也是一头雾水的表情。

    这时外面传来大船激浪的声音。二人一齐透过舷窗望向舱外，发现从禁河中驶出一条大船，船上雕廊画柱，斗拱飞檐，仿佛一座移动的宫殿。

    莫非郑畋在此泊船，就是在等待这艘大船？张寻死死盯着对面船的甲板，想看看上面究竟有什么人。

    等到大船行到与画舫平行的位置，两船相去不过十余米。大船也停了下来。

    这时从船上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女声：“公主殿下，这里就是摩诃池了。”

    对面船上竟然有大唐的公主？张寻几乎将整个头探出了窗外，生怕看不清楚。

    “彩梦，咱们这算出了大内了吗？”

    未睹其人，先闻其声。但只是这一句普普通通的问话，竟然就让张寻的心扑腾扑腾的乱跳。这个声音，缘何如此熟悉？

    大船二层的甲板上，终于出现了一个身影。由于角度关系，张寻看不清女子的脸。只能看出是穿着大红的锦袍，应该是由蜀地特有的蜀锦制成，袍上的花纹是典型的陵阳公样，对凤的团窠雍容华贵，彰显着唐朝的大气之美。

    女子斜倚在甲板边缘的“美人靠”上，望向灯火阑珊的北岸，就是不转过头来，让张寻很是心急。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个女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人到底是谁呢？

    张寻终于忍不住，故意咳嗽了一声。

    那女子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只是惊鸿一瞥，张寻整个人就怔在了那里！

    女子并非美若天仙。张寻也不是一见钟情。

    女子也许还只是一个女孩，圆圆的脸蛋还有些婴儿肥。眉眼、鼻尖、嘴巴，五官没有一件不是小巧精致。不能用落落大方来形容，却是邻家小妹的绝佳代言。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真正让张寻呆住的，是他竟然见过这个女孩，还是在梦中！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女孩的声音那么熟悉了。这个声音，与当初他在梦里听到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当时那个声音说：觅仙，你给七郎取个名字吧。

    没错，这就是他在方城县炼真宫时，做过的那个奇怪的梦。而眼前的这个女孩，竟然和梦中那个刚刚生产的妻子长得一模一样！难道她是湖阳公主转世？

    张寻正惊诧间，女孩竟然朝他微微一笑。不知为何，笑容竟然有些诡异。

    只见女孩忽然摊开双臂，锦袍如丝般滑落，露出了如凝脂般的肌肤！内中竟然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袔子。

    张寻还来不及欣赏乍泄的春光，女孩就闭上了双眼，向前纵身一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一头扎入了摩诃池中。

    “公主坠湖了！”

    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醒了还在发愣的张寻，他向公主落水的地方望去，发现除了不断扩散的涟漪，竟然看不到任何挣扎的水花。难道公主一心求死，连求生的欲望都没有了吗？

    张寻来不及脱衣服，只深吸了一口气，就跳入湖中。他要救人。

    与他几乎同时跳入水中的，还有几个船夫、郑府的家丁，以及郑绍余。看来第一时间要救公主的人还不少。

    一湖春水冰冷刺骨。好在张寻有冬泳的底子，才能勉强抗得住。这么冷的水里，若是不会水的人，只要落水，就会瞬间被冻得麻木，手脚的肌rou都会抽筋。难怪公主竟然没有挣扎。

    此时其他营救者还在水面上四处扑腾，大呼小叫。郑绍余估计是冻得抽了，被家丁又拉上了画舫。

    公主是从小生长在深宫中的娇弱女子，在这样冰冷的水中，估计早就无法挣扎，坠向湖底了。张寻于是又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扎向水底，向更深处潜去。

    黑暗的湖水中本来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刚一潜下水，竟然就发现下面有一个白色的人影。他想都没想，就朝白影游了过去。

    没想到白影坠落的速度竟然比他游得还快，眼看目标就要消失在视线中，张寻拼命蹬了几步水，来了一个冲刺，才离白影近了许多。

    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个白影披散着长长的头发，是个半裸的女人！

    那就一定是落水的公主了。不然还能是水鬼吗？张寻认准了目标，拼尽全力向白影游去。

    但是，才游了几下，就觉得不对。怎么那白影竟然不是垂直的坠落，而是在向前移动呢？就仿佛是在被什么东西拖着走！

    冒出这个想法，又想起郑绍余讲的这摩诃池的典故，说西域僧人认为这池中广大有龙。张寻不禁打了一个冷战。难道公主被水怪拖走了？

    这个古怪的念头让他的心跳陡然加速，榨出了他最后一格能量，使他再提了一档速度，终于赶上了前面的白影。

    这回终于看清了。白影果然就是公主。而且，竟然还在游泳！

    那小女孩浑身只着了一件贴身的袔子，光着腿，正在水中优哉游哉的游着，看泳姿，也是个玩水的老手。

    张寻手长脚长，自然要比公主游得快，眼看就要赶上，手指尖已经能够碰到公主的脚尖。公主忽然回过头，朝张寻作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扭头继续向前游去。

    张寻明白了，原来这小妮子不是想要投湖自尽。只不过是在搞恶作剧。唉！这大唐的宗室，先有“马球赌三川”，后有“投湖戏手下”，怎么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但张寻还是要跟着，他要把这个促狭的小妮子抓回去。他跟着游了很久，感觉自己的体力都有些吃不消了。公主才终于浮上了水面。

    “不行了！游不动了！”小妮子仰浮在湖面上，大口喘着粗气。

    张寻也浮出了水面，发现他们已经离画舫很远了。船上有灯火，故而他能看到。但船上的人肯定是看不到他们。估计向这边望只能看到漆黑一片。

    “一旁愣着干嘛？快抱住我，我要沉下去了！”

    张寻本不敢对这几乎没穿衣服的公主动手动脚，但人家既然已经发话了，他只好游到公主身边，一把揽过芊芊细腰。

    “不回去，往岸上游。”

    公主估计是发号施令惯了，不管说什么都是一种毋庸置疑的口气。但张寻却没习惯服从别人的命令。他左右看了看，对比了一下到画舫和到岸边的距离，还是决定暂时服从一下这个公主。

    好不容易游到岸边，张寻脱下襕衫，用力拧干，披到了公主身上。然后一头倒在了地上，这场泳游得，实在是筋疲力尽。

    “你是嗣虢王的手下？”公主暖和过来了，开口问道。

    “不是。”张寻有气无力的答道。

    “那你怎么在他的船上？”

    这公主问题还挺多。张寻想要解释，却实在懒得开口。就装作没听见。

    公主却不耐烦了，伸脚捅了捅他：“喂，问你话呢！”

    张寻腾地坐了起来，惊得公主小声哎呦了一句。“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吓死本宫了。”

    “一个规矩，你问一句。我问一句。刚才你问完了。现在该我问你了。”

    公主一听，哎？这个事好玩！于是道：“你问吧。”

    “你为什么跳湖？”

    “恩……为了给王叔他们看。”

    “为什么？”

    “诶？你可不要坏了规矩喔！”

    “哦对，你问吧。”

    “你是谁？”

    “我叫张寻，是邓州刺史。”

    “呦——好大官。”

    张寻瞪了公主一眼。

    “那你是谁？真是公主？”

    “公主还有人敢假冒的？我是安化公主。当今圣上，是我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