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救命的神药

    蔡州军主将阵亡，一时间军心大乱。普通士兵们不知道还该不该打下去。剩下的几个将领也各怀心思。韩建早就认为这仗不该打。鹿晏弘却不想收手，要为弟弟报仇。他见全军停止了进攻，心里焦急，想要站出来号令大家继续进攻，但又担心自己威望不够，不能服众，所以有些犹豫。

    机会总是稍纵即逝。鹿晏弘还在犹豫的时候，周岌抓住了机会。

    周岌终于拿出了自己节度使的威严，声如洪钟的说：“蔡州将士们听我一言！我周岌虽是忠武军节度使，然与蔡州秦刺史亲如兄弟！如今刀兵相见，皆因王淑心怀鬼胎，图谋不轨！现首恶已死，龃龉已除，汝等何不休甲罢兵，回归本镇？否则再战下去，有过无功，徒死无益！”

    一席话说得蔡州军再无战意。韩建借坡下驴，也站出来说：“周使君所言极是，想加害您的只是王淑，我等听命而已。韩建愿降！”韩建手下此时还有六七百人，听见主将如此说，也都纷纷放下武器，表示投降。

    这个墙头草！鹿晏弘心里暗骂。韩建的举动让鹿晏弘很被动。现在仍然与周岌做对的，只剩他了，如果再不表态，恐怕今天小命不保。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给亲弟弟报仇什么的早就成了浮云。他立即单膝跪地：“晏弘愿降！”

    这二位都降了，蔡州军再没有作战的理由，于是统统扔下手中兵器。

    这时，许州方向忽然又出现一支大军。打着两个旗号，一面鲜艳的大旗，上面有个斗大的“杨”字。还有一面稍小一点，上面有个“王”字。显然，来的是监军杨复光和牙将王建。

    原来杨复光早就接到周岌被蔡州军围困的消息，但他手下只有杨守亮的三百亲军。自是无力来救，只能去找王建。不成想王建却不着急，非要手下军士吃过早饭再出发，一路上还不紧不慢的，因此直到现在才到。

    见到周岌没死，杨复光悬着的心才放下。当着王建的面，他狠狠的表扬了此役的功臣，张寻和庞从。还十分慷慨的奖给张寻铜钱五千贯，战马一百匹。对庞从也有厚赏。张寻听了正高兴，不成想最后杨复光说了句：“一切赏赐找节度使周岌讨要。”

    战后清点，共俘虏蔡州军2200余人，伤兵300余。蔡州牙将鹿晏弘、韩建、李师泰投降。蔡州军除主将王淑、偏将鹿晏毅身死外，共阵亡400余人。周岌方面，五百亲兵最后只剩下不到一百人。庞从的忠武一军只有数人伤亡。而张寻方面，全军总共阵亡36人，伤60余，减员接近八分之一。其中护卫都阵亡17人，伤20余人，伤亡最惨重。所幸的是，护卫都队正马有养没有死，只是身负重伤。

    马有养的伤很重，除大量皮外伤外，最严重的是左肋的一处贯穿伤，腹腔被戳穿，可见内脏。好在甲胄里面的衬里与凝血黏在了一起，堵住了伤口，才没有当时就死在战场上。军医虽然已经小心的将创口缝合，但马有养一直昏迷不醒，高烧不退。

    褚良一直坐在马有养的病房门口，不忍进去看，也不忍走。他见张寻来探望，竟然流下泪来，哭着求张寻想想办法。张寻努力安慰着他，但到底能不能救活马有养，他心里也没数。看马有养的症状，应该是伤口感染了。

    张寻问军医可有什么应对伤口感染的办法。没想到军医一头雾水，根本不懂什么叫感染。他这才想起，抗生素类药物，得一千年后才能发明呢。

    他忽然灵光闪现，大声喊来贺齐，让他马上去找李暮。

    不一会李暮小跑着来了。张寻劈头就问：“背包呢？”

    “什么背包？”

    “下墓时候背的背包！”

    “哦，哦！在我那！”

    “快去拿来！里面有药！救命的药！快去！快！”

    张寻、李暮、赵东阳三人一起下墓时，是标准的驴友装备。背包里有一个小小的急救包，装了些跌打损伤类药物，还有防止感染的抗生素。

    李暮又小跑着回来了，手中捧着一小盒阿莫西林，嘴里说：“还好！还好！有效期到2018年，还没过期！”

    “什么时候了，嘴还这么贫！”张寻一把夺过药，取出两粒，叫军医化在水里，给马有养灌下。

    入夜，马有养终于退烧了。

    张寻还守在床边，手里摆弄着一个小药盒。是一种跌打损伤类药物。他心中思忖，这个年代，想合成抗生素，肯定是痴心妄想。但这个跌打药，说明书上面似乎表明了一些中药成份，如三七、麝香等，不知能不能找名医仿制。这款跌打药在后世是国家保密配方，对刀枪等外伤的愈合非常有效，如果能够批量生产，一定能够救活更多的伤员。

    正胡乱想着，忽然贺齐进来报告，说监军杨复光叫他去议事。张寻叮嘱军医好好照顾马有养，一个时辰后再喂一次药。说完起身去见杨复光。

    一进大帐，发现周岌、庞从、王建、晋晖、杨守亮等人都已在帐中，杨复光还未到。张寻只和庞从打了个招呼，就找了个位置坐下。

    周岌原本坐在上首，见张寻进来，特意换了位置，坐到张寻身边，小声说：“张指挥救命之恩，岌没齿难忘。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张寻点头致意，正要说什么，忽然脚步声起，杨复光到了。

    随杨复光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人，正是蔡州牙将鹿晏弘。老宦官牵着鹿晏弘的手，二人显得极为亲密。张寻听见周岌小声嘀咕了一句：“钻营取巧之辈！”

    张寻也觉得奇怪。事先听说，今天是要商讨如何应对蔡州刺史秦宗权。怎么竟然还有蔡州的人参加？

    杨复光看出了大家的疑惑，噗哧笑了，指着鹿晏弘说：“晏弘不是外人。”

    他让鹿晏弘坐在上首周岌刚刚坐过的位置上，自己则坐上了主位。慢悠悠啜了一小口茶，才柔声细语的说：“晏弘跟咱家说，秦宗权袭击周使君，是王淑在背后使坏。秦刺史一时受jian人蒙蔽，才险些铸成大错。如今jian人已经伏诛，对秦刺史，似也没必要穷究其罪，毕竟巢贼当前，大家还要协力效忠朝廷。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秦宗权为什么要杀周岌，地球人都知道。但事后是要籍此兴兵讨之，还是相安无事，是需要决策者考虑的问题。显然，杨复光作为决策者，想要相安无事。

    张寻马上就明白了，今天这个会，其实就是给周岌一个人开的。杨复光表面上要大家都表态，实际上就是要听周岌表态。其他人跟秦宗权没有什么利害关系，秦某人要杀的是周岌。

    这就是领导的艺术。杨复光既然决定不追究秦宗权，原本可以只找周岌一个人聊，只要他说服周岌就行了。但他非要公开场合说，就是想要周岌当众表态，以免其日后失言，为此事再与秦宗权纠缠。许蔡两州相邻，如果这二位死掐在一起，对杨复光的剿贼大业，有害无益。

    杨复光问完，下面的人谁都没说话，只是一齐看向周岌。周岌乐了：“你们都看我干什么呀。我在山上的时候都说了，我跟秦刺史那是几十年的同袍，亲如兄弟！他怎么可能杀我？肯定是王淑那厮在背后作祟呀！鹿兄弟的话，我认为在理，此事到此为止，不便奏与朝廷知道。”

    周岌既已表态。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杨守亮马上说“此言甚是”。庞从也附和说“有理有理”。王建看看晋晖，晋晖看看王建，俩人一起说“但凭杨公处置”。只有张寻朝周岌拱了拱手，说：“世界上最宽阔的是海洋，比海洋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阔的，就是周使君的胸怀啊！”众人听了，先是一愣，俄尔无不捧腹大笑。杨复光也乐得合不拢嘴，说：“小兔崽子，嘴就是巧！这话说得，诙谐至极！诙谐至极！”周岌也听出话里的讽刺和促狭，无奈陪笑说：“哪里哪里！”

    会后杨复光给秦宗权写了一封亲笔信。具体内容张寻不知，但也能猜个大概。这两千多蔡州降兵，是肯定不能还给秦宗权了。至于如何安抚秦宗权，让其就范，其中可能还是各种利益交换。

    张寻心里挂着马有养的伤势，会后急匆匆赶回军中。得知马有养已经醒过一次，吃过药又睡下了。他这才放心，就没去探望，自觉乏累，想要休息。没想到回到帐中，却发现一人正在焦急的等待自己。

    此人年纪与张寻相仿，身长八尺，非常魁梧。全身披甲，没戴头盔，露出被太阳晒得黝黑的面庞，没有蓄须，一双深目炯炯有神。张寻认得这个人，是蔡州牙将韩建。

    韩建，字佐时，许州长社人。累世为许州军户，其父也是忠武军牙将。张寻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军人，日后也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大唐天子也曾仰其鼻息。

    对于历史上的名人，张寻都会不自觉的多几分尊重。他赶忙将韩建请入帐中，问其来意。没想到韩建竟然忽然跪拜，恳求的语气说：“请张将军赐药！”

    张寻立即明白了，这军中的信息传播得可真快，韩建一定是听说自己用抗生素救活了垂死的马有养，所以跑来向自己讨药。说实话张寻不想给。因为他总共就有三盒36片，给马有养已经用了4片。用一片少一片啊！

    “韩将军要救谁？”

    “不瞒您说，要救我的同袍，李师泰。”

    原来“坐骑克星”李师泰的箭伤，也感染了。他伤势虽然比马有养轻，但也高烧不退，人已经烧糊涂了。

    “我也有话直说，我这药，世间罕有，如今只剩32丸，用一丸少一丸。你要是认为李师泰值得用这么宝贵的药来救，我就给你6丸。每次你给他服用2丸。间隔4个时辰一次。明白吗？”

    韩建感激涕零，再拜说：“将军的恩情，韩建必当报答！”

    “别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这就是笔良心账。日后若是兵戎相见，你忘了今天的事，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起来吧，这是6丸药，赶紧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