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惴惴不安
滚滚的浓烟扬得两岸都是，桥的两岸都被笼罩在了尘土和黑烟中。 须臾，浓烟散去，尘埃落定，露出大桥的真容。 那座古朴的不知在这涪江上矗立了多少年的石墩桥已从中间断开，桥中间的石块全陷进了江中，只余东边的桥石狰狞地翘得老高。 东西两岸的残桥相差了十几米远，短时间内，这座桥绝不可能被修复。 顾容一身尘土，背着双手，静静地从西面的残桥上走了下来，他的身后跟着近十个面无表情的侍卫。 听到他一步一步沉稳的脚步声，大家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是顾世子炸了这座桥。 孙尚东看着对面的叛军愣了一下神，随即又提起大刀跟留在对岸的禁军厮杀起来。 现在留在江对面的禁军还有近一千人，一千对上一万，短兵相接，很快便转换成叛军单方面的屠杀。 孙尚东见了，龇牙咧嘴，双眼暴突，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摸了摸脸上的泥土，一把冲上去拽住顾容的衣领，大吼道：“你抛弃了他们，你害死了他们！” 顾容使劲儿扯下他的手，狠狠推开他：“不然呢？把桥留着，等叛军过来，对我们一网打尽？” 孙尚东倔强地咬住唇：“你可以多带些人来的！” 他已经从蒋锐口中知道，顾容这次只带了一千人来。若是带一万人来，双方未尝没有一拼之力。 顾容瞧着他仇视的目光，不为所动，只是用怜悯又轻蔑的眼神看着他，说：“然后双方拼个你死我活，最后我带着几千残兵逃回江阳县，然后要么在江阳县等死，要么灰溜溜地逃回京城？” 孙尚东被顾容堵得无话可说。 顾容却还嫌这打击不够似的，再接再厉：“这是你做法，我不赞同。你与其有功夫在这里跟我大吼大叫，不如回去想想怎么上折子给皇上。贪功冒进，一意孤行，不听指挥？重大决策失误？无论哪一条你的脑袋都不够砍！” 这话像是压垮孙尚东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动了动嘴皮子，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反而往后一退，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土地上，抱着头失声痛哭起来。 涪江对面，战事很快就结束了。 眼看渡江无望，陈子午立即下令大家后退两百米，远远地躲过了羽箭的射程。 他抬头望着翘得老高的断石，顿了片刻，目光挪到对面那个一身冷然，像一株挺拔的杨树一样的年轻人身上，须臾，叹息道：“后生可畏！” 不是谁都有壮士断腕的决心，至少看那个孙尚东还虚长了顾容好几岁，他都做不到，但顾容却能从容不迫地下这个决定。 不愧是顾家人，血脉中天生就流淌着顾家人对战局的敏锐和对战场上血腥的漠视。 副将望着对面那支三四千人的残部，心有不甘：“将军，就这么算了吗？” 陈子午抬头睨了他一眼，自嘲地说：“不算了又能如何？” 桥都毁了，他们想过江也不可能。 若是夏天，这么点宽的江面，他们完全可以游过去。 但现在江水冰冷刺骨，一下水就能冻得浑身僵硬，更别提打仗了。那简直是去给对方送人头。 副将拾起一个圆圆的鹅卵石，朝空中一抛，丢到了江边，鹅卵石再冰冷的江面上滚了一圈，然后静静地躺在了四平八稳的江面上。 “江水都结了冰，我们完全可以不从桥上走！”副将建议道。 陈子午捏着眉心沉思片刻，终还是摇了摇头：“不妥！” 南方的气候偏暖，今年虽比往年冷多了，又下了几场大雪，但谁知道江上的冰能不能承受他们这么多人的重量呢？ 陈子午这人有个极好的优点，那就是他打仗素来求稳，若是他拿不准的事，他绝不会贸然行动。 这虽然让他看起来缺乏一些锐气，但每次战役下来，他手下的兵员总是损失最小的。 这也让他在部下的面前极有威望，因此，他这么一说，副将也不问原因，就立即安排伤员撤退。 瞧见叛军开始撤退，顾容黑沉的眸子中满是遗憾之色，可惜了，他的准备用不上了。 顾容冲顾青招了招手：“把余下的炸药都拆了，带回去吧！” 孙尚东和蒋锐这才发现，顾容把用剩下的炸药绑在了八张大的石头上，上面还拖着长长的引线。 这点炸药虽炸不死人，但要在江中心炸个洞还是不成问题的。 两人相对无言，顾容不是出身名门吗？怎么鬼点子一出接一出，让人防不胜防，比他们这些兵油子还要滑溜。 难怪皇上会指派他来，敢情是皇帝早就知道这小子黑透了的里子。 两人苦笑了一下，纷纷轻点人数，安置伤员。 看到最后统计官报上来的人数，孙尚东再一次愣在了原地，失神地盯着手上这张白纸，指尖的力道大得差点把白纸戳了个稀巴烂。 蒋锐发现了他的异常，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纸上那一个醒目的数字，他的眼神暗了暗，轻轻拍着孙尚东的肩，用沙哑的嗓门道：“别看了，回去再说！” 可以说两人是同病相怜，这次贸然出兵，是他们俩共同的“功劳”，就这不到一天的功夫，他们就折损了三分之一的人马，这已经不能用祸来形容了。而应该是罪，他们的罪。 想到死去的兄弟，再想到自己黑暗的前途，孙尚东和蒋锐二人在回去的路上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再无来时的自信和倨傲。 出乎孙尚东和蒋锐预料，回到江阳县后，顾容并未处置两人，相反，他理都没理他们，只是带着自己的秦卫，头也不回地往县衙而去。 留下忐忑不安的孙尚东和蒋锐。 两人面面相觑，还孙尚东先沉不住气，一脸苦涩道：“他是回去给皇上上折子吗？” 蒋锐虽然也弄不懂顾容的想法，但经过一晚上的朝夕相处，他也算看清楚顾容的为人了，他并不是那种打小报告的人。 “不知道，咱们还是先安置伤员吧！” 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