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古老的卷轴
布莱恩缓缓地蹲下来，两眼呆呆望着下方，双手撑头喃喃低语：“死了，休死了。”休从出现以来，对他就说不上好，甚至曾经差点要了他的命。但是在休毙命的顷刻，他还没有忘记对布莱恩的承诺！况且，布莱恩怎么也不会忘记，是他害死了休，若不是他稍作犹豫，休也不用死了。 连串水珠从他脸旁飘向侧方，深深地内疚充斥心间。布莱恩很恨，他恨自己的胡乱猜疑，也恨自己对人的信任不够。懊悔良久，他才擦干眼泪站起来，寻找出去的方法。无论如何，死者已去，但活人还是要好好地活着。 好不容易才把石壁内的魔法阵给找到，原本以为很难才能破坏的法阵此刻已是强弩之末。米勒使诈时念诵咒语，就是为了破坏石壁内的魔法阵，只是没想到被休一嗓子吓住了，法术未得全功，反而让布莱恩拣了个便宜。 “魔法阵是毁了，也能出得去了，可是休说的神术在什么地方？”布莱恩四下里仔细观察，也没能看出一点蛛丝马迹来。整个密室内空空荡荡的，能够放置物品的地方一目了然，却哪里有什么笔记卷轴之类的东西？ 布莱恩回忆休说过的话，暗道：“他在死时都还惦记着这事，显然不是敷衍我的。那这件东西究竟在哪呢？”布莱恩四下环顾，当看到头顶通往殿堂的通道时，心里一动，旋记起休曾说过神术就在石棺内，但后来又改口。“可能真在石棺内。”想到此处，他对自己释放浮空术，向上飞去。当飞到一半时，突然惊觉：“我怎么能施法了？”又想可能是地下魔法阵的原因，因此也就释然，他还没觉得自己已到了休的那个层次。 上到殿堂，围绕石棺的光幕已经消失，大殿内仅剩那十几个魔偶还在飞舞。布莱恩蹲在石棺旁，仔细琢磨着，那东西有可能放在什么地方。观察一阵后不得要领，急脾气上来，立时跑到外面找来一块大砖石，死命往石棺上砸去。终于，在原本插了一把短剑的棺盖上，他那一石头下去，一个模样古朴陈旧、边缘微微破损的羊皮卷轴滴溜溜地滚了出来。布莱恩大喜，再砸时，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了。 抛掉石块，拣起中间绑了一根红绳的羊皮卷轴。布莱恩心里激动难言，捧着卷轴的手一个劲地哆嗦着。由于这东西很可能有法术保护，布莱恩也不敢大意，嘴唇颤抖着念了三次魔法侦测的咒语也没成功，到了第四次才勉强完成——羊皮卷轴没有任何改变。 布莱恩手忙脚乱地解开绑着的红绳，却见刚解开绳子的卷轴自己飞到他面前展开。撑开的卷轴犹如一面镜子般，光洁如镜，但里面并没有任何影像，黑漆漆的，如同深邃的夜空。布莱恩凑近了些，卷轴表面仿佛荡漾着水波，圈圈涟漪展开，黑色里终于出现密密麻麻的字迹。布莱恩看了一眼，全都是低级的神圣法术如何利用魔力释放。上面也说了，这毕竟不是真正的神圣法术，太过高级的圣法系法术无法模拟。布莱恩浏览一遍，刚在想第二页在哪时，卷轴又起波动，上面的字迹又再改变。 “哈哈哈哈。”布莱恩看了一遍，尽管很多地方不明白，而且很多神圣法术无法模拟，但是收获仍然难以估量。“难怪被当成异端！”他哈哈笑着，喜悦不胜。 卷轴翻过最后一页，红绳也自布莱恩指尖飞出。接触到绳子的卷轴自动卷起，红绳在上一套。让布莱恩始料不及的是，卷轴呼地一声消失了。 “啊！”布莱恩急忙伸手一抓，也只抓了个空。心情顿时掉入谷底，满心的怒火无法发泄，却还只能忍气坐下来回忆卷轴上看到的文字。他回忆治疗魔法，还在思考如何施放时，头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展开的卷轴，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法术的施放。 布莱恩一愕，紧跟着心中阴壑尽去。 心情爽快地出得地牢，布莱恩欣喜之余，也微感遗憾。“哎，那么多的魔偶，怎么就无法捕捉呢？那把短剑恐怕也是极好的魔法短剑，可惜休带在身上……”一想到休，他心里黯然，仰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其时已快近中午，布莱恩认准一个方向，走了快半个小时后，一条河流横亘眼前。河道很宽，河水清澈，可见水中嬉戏的游鱼。两岸植被茂密，并无踩踏痕迹，显然这里不常有野兽前来饮水。 见到河水，布莱恩自然而然地想起营地的位置——营地处在两条河流交汇处的三角地带上。再想想地图，布莱恩知道这是雨林的主要河流之一。有了这些，布莱恩已能判断自己所在的位置。 顺着河流向上，半天后，布莱恩终于听到吵杂的人声。这一下，他终于松了口气，双腿疲累得犹如灌满了铅。略显蹒跚地走前几步，突然听得远处一个大喝：“谁！”顿时前方灌木长草间刷地一响，又没了声音。 “是我，布莱恩！”布莱恩双手高举，纵声嚷道。 “等着！”一人喊了一嗓子，过了一会那个声音才道：“安全，让他过来！” 好不容易回到营地的布莱恩马上就被一大群人围住了。大家对他一天一夜的去向非常关心，七嘴八舌地在一旁问个不停。 布莱恩胡乱瞎扯一番，应付过这些普通人，然后找地方换了件衣服，毕竟他的外套已经消失，长裤已经变成了短裤。 布莱恩换好衣服后，帐篷外走进一个人，他转头一看，正是病重的辛西娅。“这一天一夜你都到哪去了？害得人家担心死了。”辛西娅的声音还很沙哑，说话的神态也显得柔弱不堪，但话中对布莱恩的担心却非常明显。 “她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好了？”布莱恩微觉奇怪，但还是答道：“土人偷袭回去的时候，我跟在他们后面，却不小心在丛林里迷路了。这不，好不容易才回来。”他指了指抛在一旁的破烂裤子道。 辛西娅瞥了一眼那条破得不像话的裤子，眉头微皱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布莱恩小心，然后拖着病重的身子离开了。 “反常，太反常了！”布莱恩惊讶地看着辛西娅离去的背影，在心里不断地叫道：“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温柔了？难道生病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奇怪，太奇怪了！” 布莱恩不知道的是，辛西娅在离开布莱恩的视线后，回头望了布莱恩的帐篷一眼，接着拿出电话，低声地说了一番，然后点了几次头，关上手机。这一刻，她的眼神完全变了，犀利的目光好像一把利剑，而剑尖所指，正是布莱恩的帐篷！ 休息了一夜的布莱恩，前日的劳累惊吓一扫而尽。于是欣喜爬上心头，眼角眉梢整日里都挂着欢喜。 这天他抽空去了一下发掘现场，见到发掘的情况，不禁微微叹息。作为发掘现场的土地面积很大，毕竟谁也不敢指着一个五六平方米左右的草堆肯定地说：神庙的入口就在这个草堆下面！现场灌木杂草丛生，欣喜地是此地树木不多，且树龄均小，收拾起来也不用费太大心思。 汉密尔顿站在现场看着工人们忙碌，多少有几分监工的模样。他远远地看到布莱恩，因此上前打起招呼：“布莱恩，怎么有空来这里？” “过来看看啊，说不定今天就挖出什么好东西了。”布莱恩开着玩笑。他知道汉密尔顿对他为何这么热情，因为前些时候他手腕上的表被汉密尔顿发现，汉密尔顿当时就愣在那里。自此以后，汉密尔顿不时地和他东拉西扯地谈上一阵，往往从侧面询问他是谁的手下。但布莱恩顾左右而言他，汉密尔顿拿他也没有办法。 “你可说笑了，这才刚刚开始挖掘，遗迹上层的土层还没去除，谈什么挖出好东西。”汉密尔顿笑笑，指点着忙碌的工人道，“以他们现在的速度，怕是还要等一阵子才能除尽表层泥土，真不知下面藏了什么东西，竟引来了这么多‘人’！”他特意加重了“人”字的发音，好让布莱恩知道他话里的其他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布莱恩确实不知道这话里的意思，愕然反问。 他这一问，倒把汉密尔顿弄得一愣，皱眉道：“难道你不知道有很多觉醒者在监视我们的行动？” “不知道啊。”布莱恩一脸“我本就不知道”的表情，再看汉密尔顿并不相信的神色，只好摊开了说：“我实力低下你是知道的，和你差着好多，你能发现很正常，我就不一定能看出来了。” 汉密尔顿缓缓点头表示理解，但布莱恩知道这个人的心并不见得就接受这个解释。 从发掘地点回来，布莱恩注意了一下，工人里果然有很少一部分人身具异能，但由于收敛极好，若不是他被汉密尔顿提示过，根本就不能发现这个秘密。 回到帐篷，布莱恩躺了一下又去了一趟辛西娅那里。辛西娅这段时间病情还是时好时坏，叫她回去她又不听，说急了她干脆给你来个不理不睬。这段时间队医都快成了她的专职医生。现在，布莱恩只有把周围的情况告诉她，让她自己小心注意。总不能别人好好的跟着他来了，却缺点零件才回去吧。辛西娅听到这个消息的表情很淡然，仿佛她早已知晓一般。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布莱恩提高警惕过了一阵后，不见对方动静也就慢慢松懈了，全部心思也都放在了卷轴上。每日里不是按照里面方法冥想，就是在脑中默思施法的咒语、手势等过程，所获倒也颇丰。 尽管布莱恩已经很少出去走动，但他还是能够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营地的人心渐渐起了变化。疑问的声音越来越大，发起人马丁和赞助人霍华德男爵之间的争执也越来越多，两人之间，由误会产生的不信任在暗地里滋生。这些问题一旦爆发，这次的行动很可能会无疾而终。布莱恩一点也不着急，他得到的东西远非一件力量强大的神器可以比拟。因此，整个营地内，恐怕只有他一个人还坐得住。 泥土，泥土，还是泥土。过后的一段时间内坏运气还在继续，一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马丁和霍华德之间的争执已有升级的趋势，若不是两人都还抱着那么一点点地希望，恐怕现在已经散伙了。 “妈的，我敢肯定无数宝藏就在这里，就在我们脚底下！可那个该死的杂种用了些小钱没有看到成果就嚷嚷着撤资，妈的，目光短浅的猪！这下面可有成堆的财宝！”布莱恩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在发掘地旁听到马丁在怒骂了。现在的马丁已不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博物馆馆长。他每日里都要视察发掘的进度，还要弄清土层的大致年代以及许许多多的繁琐事务，这许多日子下来，他那胖胖的脸上已经长满了浓密的络腮胡，乱糟糟的头发，衣服袖子胡乱地挽在胳膊上，若他手里再拿一瓶酒，就和一个酒鬼非常像了。 马丁这段时间常骂霍华德，想是两人间有了重大分歧。但他从来不当着霍华德的面骂，而总是在霍华德去某个大城市花天酒地的时候才骂上两句。虽然这样有损他的形象，但众多保有一线希望的人不得不承认他这样做是最明智的选择。 一年过去了，众多的工人把那块地挖了个底朝天，挖出的泥土在一旁堆成一座小山，发掘依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投入大量钞票的霍华德有些急了，也不再和马丁争执，显然已有了抽身而退的打算。 “砰！”马丁帐内传出大力砸打桌面的声音，紧跟着哗啦一声急响，应该是桌上的东西全被马丁扫翻在地。帐内传出马丁呼哧呼哧喘息的声音，良久才恢复平静。 辛西娅和布莱恩站在泥土堆成的小山上，看着下面毫无干劲的工人，辛西娅叹了口气道：“看来发掘遇上麻烦了，不是吗？”辛西娅的病早就好了，但就是嗓子说话还有一些沙哑，这让布莱恩多少有些内疚。 布莱恩耸耸肩，毫不在意地说：“应该是吧。” “你不在乎？”辛西娅对布莱恩的态度赶到奇怪，眉头轻蹙道，“难道你不是为了下面的东西而来的？”话到此处，忽地斜睨布莱恩压低声音道：“还是你已经得到了遗迹内的宝物？”布莱恩听闻后半句，心里突地一跳，刚想分辩时，辛西娅已凝视布莱恩的眸子，一字一句地道：“别想骗我！一年前你不声不响消失一天一夜，绝对不是用迷路就可以解释的！” 布莱恩勉强压住因辛西娅突如其来的问话而起伏的情绪，努力让不让辛西娅看到他眼里的慌张，与辛西娅对视半晌，开口道：“这一年以来，你也知道我很少来这里。更何况你也知道，发现这个遗迹的人并不是我，你认为是我拿了下面东西的可能有多大？至于一年前的事情，我现在的解释还是迷路了，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辛西娅又再凝视布莱恩很久，这才嫣然一笑道：“当然，我相信。” 布莱恩害怕辛西娅从他神态中看出什么，匆匆道歉离开。却不知道他走远以后，辛西娅目送他的背影远去，然后自己走到土山背后，掏出电话拨了个号码，脸色铁青，寒着声音说：“他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一年前他无故消失肯定得到了点什么。我问到这件事的时候，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慌乱，这绝对不正常！……是，我知道了……好，我会办好的。”当她收起电话走到土山顶上时，她的脸上又挂上盈盈微笑，只是眼底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又过几日，整个营地的气氛骤然凝重，发觉现场已被保全人员保护起来，大部分工人也从现场撤了回来，仅留下大批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员，这些大部分都是从约瑟夫的研究员里招募而来的专业人士。 参与整个计划的人全都涌进现场，人人都欣喜万分，更多的竟然激动得浑身哆嗦。前些日子不停威胁要取消赞助的霍华德男爵现在和马丁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让我们大家都来见证这个伟大的发现！”马丁馆长和霍华德男爵站在深深的土坑中大呼，在他们脚下，一块灰黑色的、表面被什么东西砸出一道凿痕的石板微微倾斜，露出它下方的黑色缝隙。马丁和霍华德激动地用力击打双张，然后把一根撬棍塞入缝隙内，猛地大喝一声，石板轰地一声被抬起，又滑向一旁，露出一个一平方米左右的窟窿来。 周边围着的众人神经随着石板的滑动而紧绷，害怕与期待的情绪随着窟窿的扩大而急剧增加。众人屏息凝气，好像呼出的气体会把内里的东西全给吹没了一般。 “遗迹入口找到了，走吧，没必要在这里呆着了。”布莱恩借着微弱的阳光看到了窟窿下面几根倒塌的柱子，淡淡地对辛西娅道：“一时半会还找不到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没必要在这里干等。” 辛西娅微一犹豫，摇头道：“不，周围的异能者太多，我可不放心。” “随你的便。”布莱恩耸耸肩转身离开，同时暗地里嘀咕道：“你在这里又有什么用？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难道你一个人就打得过那许多人？”不过想到窟窿下那些积满尘土的石柱，他也不禁感叹道：“在地下埋了这么多年，却被马丁找了出来，这马丁也算很有本事了。” 入口找到了，但众人忙了一个白天，也不过当了一把高级清洁工。在专做学问的人的眼里，这次发现可让世界震动，但在别有居心的人心中，真正具有价值的物品一件也没有出现。 夜里，布莱恩清晰地觉察到附近有异状。几个地方的力量毫不抑制的爆发，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后，爆发的气息数量开始减少，最终消失。但布莱恩经过一年的努力，已非昔下阿蒙，他能分辨出气息是消失还是被隐藏起来。他知道那是几个势力的异能者在相互拼命，气息消失是因为杀戮已经停止。不过零星的气息爆发或消失还在继续。 “哎。”布莱恩摇摇头，不再关心那些人的生死。真正带有神辉或是魔力的装备还没现世，这些人这么着急干什么？如果遗迹里没有任何魔法装备，他们不是白拼命一场吗？再说了，真正的高手们都还在观望，他们着个哪门子的急？ 第二天一早，有人发现请来的工人中有几个人失踪了，当下谁也没在意，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心知肚明，都在淡淡冷笑着。 一连几晚，营地附近的打斗就没停下来过，不是有人莫名失踪就是有人冒称晚间被野兽袭击，好不容易才逃得命回来。没谁去揭穿这些幼稚的谎言，营地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 这几天布莱恩也跟着下了几趟遗迹，而辛西娅每天都呆在里面。但布莱恩知道在她好奇的外表下，掩藏的职业本能已在蠢蠢欲动。 这天布莱恩浑身灰泥地回到帐篷，打开背包想找件衣服换，却发现背包有被翻动的痕迹。虽然所有东西的放置位置不差，但是布莱恩能看出翻动他背包的人显得很慌乱。他明明记得那本魔法笔记放在背包的下面，上面放了一条裤子盖住。而现在，裤子揉成一团，和衣服一起盖在笔记上，显然对方是在慌乱中硬塞进去的。 “是谁呢？”布莱恩拿着笔记，用手在封皮上拍了拍，蹙眉道，“是谁在刚才进过我的帐篷，他又想找什么东西？” 对方显然不是冲着魔法笔记和魔法药水来的，否则这些东西已经不在背包里了。布莱恩想不出自己这里除了这几件东西外还有什么值得别人挂念。想了半天不得要领，他只好作罢，但决定把魔法笔记随身携带了。